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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永無森林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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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的某天,“無心工作”的“沈醫生”突然從聯盟科學院“離家出走”去往宏衛二。

白總“震驚”發現“戀人”“不辭而別”,“急怒交加”地搭乘專航去追。

這倆人腳前腳後離開亞華城,有人頓覺壓力驟減,並動起了讓他們有去無回的心思。

想逆風翻盤除掉白旸,瓦訶裏就必須把握住這最有可能接近成功的唯一機會。

白總親自跑到他家地盤上“為愛送菜”,瓦訶裏將軍打算讓他故地重死,百年前的為民捐軀和百年後的為情殞命足夠讓一個人成為傳奇,那個人就該只是一段埋骨永無森林的傳奇。

事發突然,聯盟高層震蕩,蜂巢派系幸災樂禍,另一些人則為總督察的任性扼腕頓足,墻頭草們再次面臨痛苦的站隊抉擇。

只有一群權爭外圍的初級文職秘書,私下裏狂嗑日夜CP,為白總不愛江山愛美人的追妻行動打CALL。

瓦訶裏根本不把李家放在眼裏,短短數日動作頻繁,親信爪牙四處活動。

蜂巢總部重新熱鬧起來,大有恢覆往日榮光的態勢。

瓦訶裏將軍坐鎮總部,數百平的辦公區裝潢豪奢、守衛重重,最近他只有窩在這間巢裏才有些安全感。

聯盟百年的第一家族,絕不能毀在自己手裏,過往所有爭鬥的敵手無不螳臂當車,從始至終楔入瓦訶裏的眼中釘只有白旸。

一個小小的警官,因為運氣好獲得遞補晉升,因為運氣好被臨期覆活。

可惜……與瓦訶裏家作對,將是他最大的噩運。

將軍這會兒心情不錯,他剛收到線報,白督察抵達宏衛二空港,一切行動都將在蜂巢的監視之下。

至於他的沈醫生……養狗總要餵骨頭的,雖然有些暴殄天物,但致命武器不在自己手裏,更不能留給敵人。

輕柔的叩門聲響起。

將軍正在腦中為白總編排感天動地的殉情小劇本,部分情節的邏輯尚未理順,這時被打斷思路有點不開心。

“進。”

鑲金的對開門扉被從外面推開,這兩扇門死沈,來人用的雙手,姿勢因此顯得霸道且囂張。

將軍擡眼,正想看看是哪個孫子如此不懂禮貌,打從親兒子被白旸抓了還沒誰敢松開尾巴走到他面前……

只一擡眼,將軍腦袋裏最後一個清醒的念頭散開來,那個念頭是:糟了。

白皙清瘦的青年緩步走來,黑眸像拖曳夢境的深夜,鑲金門扉在他身後自動關合。

將軍的感官裏,時間流速不定,仿佛過去很久又或只有數秒,來人已經站在他面前。

這不可能,將軍掙紮地想,他應該在礦星,否則白旸不可能不顧一切親自去追……他想從噩夢裏醒來,身體卻僵木不動。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青年的聲音,或是念頭,不知從什麽感官傳入將軍的大腦,“造神計劃你應該不陌生吧,怎麽樣?對我這個你們精心制造出來的神,還滿意嗎?還是你也沒想到我有這麽大能耐,隨時降臨,害怕了嗎?”

青年寒涼如冰的指尖,從將軍左耳上摘下那枚金燦燦的六邊形琉晶石觸角,扣上另一枚樸素如障礙者才會佩戴的低級仿品耳飾。

將軍內心警鈴大作,幾乎將他從噩夢裏驚醒,但為時已晚。

青年已經挪開視線,頷首低笑。

“你!”將軍看清楚了,他正是沈夜,確切說,他是那個梅瑟薇偷偷孕育的寧折的孩子。

青年柔弱雋美,看起來單純無害,是只拼體力瓦訶裏將軍能單手掐死他十次的類型。

只是將軍剛一微動,強烈的電流竄遍他左邊身體,讓他像個失能老人一般歪斜在皮椅裏呻/吟喘息,汙濁的液體順著褲腳濕入地毯,散發出尊嚴掃地的濡騷氣味。

“神,無處不在。”這次是青年用聲音說出口的,“沒了觸角,將軍也是障礙者,剛剛只是個小小的警告,閣下清楚那是什麽。”

瓦訶裏當然清楚,那幫警察最會弄這些跟蹤監控的小東西,當然他這只一定是最新款的升級加強定制版,稍不對勁,小小一枚足夠轟碎他整顆腦袋或者直接放電將他烤成人肉串。

“你,想怎麽樣?!”將軍半身不遂,口齒不清,說話時嘴角掛下涎水。

青年不慌不忙,取出一支隨身針劑,向將軍肘窩比了比,厚硬的制服十分礙事兒。

他懶得擼袖子找血管,動作從0.5倍速跳轉3倍速,迅疾輕快地將針頭刺入將軍的頸部,推註藥液。

“很簡單,別碰白旸,盡情享受當傀儡的滋味。”

瓦訶裏一陣心悸,餘光瞥見針劑囊管中的猩紅顏色,他認得,這是惡魔之吻。

“李斯特先生托我轉交給您的,將軍不用擔心,並非致死量。”青年啪嗒一聲丟棄針管。

瓦訶裏身體簌簌戰栗,噴射出支離破碎的怒意,也許還有恐懼。

惡魔之吻,是天使眼淚提純後更加強效的化合物甲基麥胺他命,能夠更快誘變NSAD病毒蛋白。

他也許、很快……就要變成李二那樣活死屍的怪物!

“啊——”

向來高高在上,實際統禦著三大星域的無冕之王、蜂巢霸主,在生死關頭險伶伶維持住最後的威儀,蹭著身體艱難坐正。

“白旸,膽小鬼、縮頭烏龜,自己躲出去,讓你替他冒險,結果還是不敢殺我,怕背罵名……還有你,試驗品,你母親和羅素家從沒把你當人看……可憐的孩子,你錯過現在,一定後悔……瓦訶裏有仇必報!記得在那之前,別讓你的親人和愛人吸幹你的血……就像你對沈家、對沈夜那樣……”

青年垂著眼睫,眼底狂瀾陡生,面容卻淺淺笑著,姿態不可一世:“神對人類,為所欲為。”

這一瞬,將軍覺得,他和普羅托那個老瘋子如出一轍。

寧為玉走出蜂巢總部,坐進芬得拉的車裏脫下外套,裏面T恤的前心後背已經給汗水洇濕了。

裝逼這事兒,對社恐來說是地獄難度,他有點記不清自己是怎麽熬出來的。

一場成功的下馬威,集結了很多葉子的層層鋪墊,動用了白玫瑰和李家各種關系,“千軍萬馬中如入無人之境取敵將首級”的背後是縝密計劃與牢靠保障。

但他們確實不能在這時暗殺瓦訶裏。

寧為玉能大搖大擺直接近身的威懾,遠比戴在將軍耳廓的炸/彈和註入他體內的毒/藥更加可怖,足夠讓他在白總平安歸來之前隨時嚇得尿褲子。

小先生全須全尾地走出來,芬得拉也松了一口氣,看他一身汗,調高了車裏冷氣的溫度。

別看剛才這人氣場兩米八,表現出神來神去、炸天裂地的霸氣,只要一股涼風吹大了,瞬間感冒。

“阿嚏!”

芬得拉:怕什麽來什麽。

“那個小東西可靠麽?”阿玉依然不很放心,世間無論技術還是手段,總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芬得拉:“除非他不怕死。可惜瓦訶裏家沒出過一個帶種的。”

給將軍附贈那針,也是出於雙重保險的考慮,如果耳朵上的小殺器被破解,瓦訶裏想像李二那樣續命等良藥,就只能依靠阿玉的特異精神力吊著。

無論忌憚哪個,他都不敢再輕易去動白旸。

現在,他終於可以放心去宏衛二與白旸會合了。

~~~

珍珠以一個別扭的姿勢躺在陰冷潮濕的洞穴裏,口鼻滲血,身上沒有一處不在劇痛。

他的四肢胸腹被黑色箭簇刺穿,牢牢釘固在地面,卻險惡地避開了致命部位,身體裏的骨頭仿佛碎得多出一倍來。

疼痛和失血令他幾度暈厥,珍珠原本硬撐著神志,用芬得拉訓練他的方法估計時間。

但現在,他對自己的估算毫無把握,僅當作熬時間的一線念想。

芬得拉教會他許多技能,可他還是笨得快死了。他舍不得死啊——

珍珠在兩天前頂著沈醫生那張臉,像個找死的輕生者一樣進入這片森林,永無森林。

這裏美極了。

如果不是正在執行任務,珍珠會盡情欣賞一番。

他書讀得少,用不出恰當的詞匯來描述所見,還好閑暇刷過很多漫畫,這裏就像二次元虛構出的神奇異世界,帶著黑暗的童話色彩。

森林裏的“土地”與厄爾斯的“土壤”並不相同,如同暄軟的泥巴,或者更像含水量不一的雜糧黑麥面包,幹的地方硬成大列巴,潮濕處則是粘稠的巧克力醬。

花草樹木可以類比厄爾斯的植物,分為木本草本藤蔓菌菇,具體又完全不同。

有些樹木非常高大,葉冠遮天蔽日望不到頂,人類站在它裸露出地表的虬根上,渺小成一只螞蟻。

不知名的爬藤在樹幹間攀纏,形成一張張奇異的巨網。

沒有能夠照進森林的星光或人造光,那裏卻並非絕對的黑暗。

珍珠發現一些叢生的小草,葉片像吊蘭,垂成細長的彎弧,正是這種月牙兒形狀的植物會發出微光,一簇簇亮在黑暗深處,像造物主特意留下的天然路燈。

森林裏最多也分布最廣的植物,要數蘑菇。

珍珠從未見過種類如此繁多、花樣百出的蘑菇,有的細長伶仃形如大頭針,有的菌蓋開裂狀似花瓣。

還有一種巨型蘑菇仿佛兒童繪本裏的蘑菇屋,掏空了擠住三五個人不成問題,外皮摸起來既柔且韌,有股淡淡的氣味,很像和雞腿一起燉熟的香菇。

當然,他也看到了那種菌桿菌褶純白,菌蓋嫩粉且帶有腥紅斑點的傘菇,毒吻。

它們寄生在巨樹腐爛的根系間,像可愛誘人的草莓奶油蛋糕,卻是流毒星域、害人無數的麥胺他命之源。

珍珠在森林裏沒撞見其他“游客”,他的一顆臼齒裏植入了傳感芯片,作用相當於一部行走的環境探測器,采集的數據會實時傳回給白總那邊。

他很清楚,自己的終極探測目標是給小先生下餌的那群人的老巢。

很快,珍珠便被動地完成了這項使命,他被抓了。

為首半人半鬼那老不死的,發現他是個贗品,狠狠折磨了他一番,手段超級變態。

珍珠這種經歷過嚴酷訓練的頂級保鏢,甚至被逼到對一個普通人施暴者使用了精神力暗示。

雖然特異者的身份無法自救,但確認珍珠是能力較強的特異者後,那死老鬼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沒再將他碎成412塊的骨頭拆成824塊,而是要他加入他們,並將己方全部的計劃都說出來。

珍珠既然敢單槍匹馬替身小先生進來這裏,斷然不可能軟骨頭地出賣自己人,心想最糟也就是重新被拆一遍,虐死他拉倒,但在他死之前,這條命還是該物盡其用取得利益最大化的。

於是,珍珠強忍著身體上的痛楚和死老鬼傳/銷式的入夥蠱惑,絞盡腦汁與對方打太極,反從對方嘴裏套出些有用信息。

他清楚這樣做將會更深激怒對方,自己也許死得更慘。

但死都死了,慘與不慘的,區別不大。

其實,珍珠心底燃著一星他自己不願承認的期冀,萬一多拖延幾分鐘,那個人就趕得來救他了呢?

當然芬得拉的第一要務是保護小先生的安全,他們也許仍在遙不可及的厄爾斯……

那他死得慘一些,勇敢一些,芬得拉或許就能記住他久一些,因為他更難過一些。

珍珠心知這麽想挺自私也挺幼稚的,但他都快死了,自私幼稚一下下也不過分吧——

老瘋子普羅托,或者叫他另一個名字:安吉,終於識破了這冒牌小鬼的伎倆。

但他並沒有預想中的暴怒,也不打算浪費那些恐怖的手段,而是亮出骷髏爪般的右臂,向珍珠發射出十數枚弩/箭。

箭簇沒入血肉,釘進地板,半截卻仍留在人體內,將珍珠像一具標本般固定在地上。

珍珠僅有頭部可以稍微活動,他側過臉,看到洞壁深處擺放的一張“神位”。

這神位有些不倫不類,是用琉晶石打造的一張王座,椅凳偏低,椅背卻有一人多高,通體潔白如玉。

這是給他家小先生準備的,此時神位虛席,僅投映出一個全息人像。

寧為玉的人像。

他雙腳站在椅凳上,雙臂像翅膀般懸展,頭微下垂,眼睫緊閉,整個身體被十幾支箭簇牢牢釘死在椅背上。

血順著箭洞流下,將王座染成腥紅。

死老鬼說,冒牌貨只配釘在地上,等真神來了,送他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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