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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天使魔鬼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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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發現?”

:“有。”

“這麽快?”

:“是比我想象的快,奴卡非要我轉告你,你給他付的學費沒白花。”

“他和廚師安全嗎?”

:“安全。我現在過來找你,今晚還去爬樓?”

“不了,我等你,見面說。”

沈夜關閉了房間裏的大半光屏,室內光線昏暗。白旸來得很快,天氣轉涼,他穿了長風衣,身姿灑脫挺拔。

抱了一下沈夜,白旸又退開,脫下外套:“我身上涼,把你的熱乎氣兒過走了。”

“關於什麽的?”沈夜急於了解聖樂菲斯挖出的消息。

“薩米特夫人的下落,和卡戎的來處。”白旸將幾件新買的換季衣服掛到衣櫥裏,這邊冷得快,他們來時沒帶沈夜的厚衣服。

沈夜震驚:“真的?!”這收獲可有點兒大。

白旸坐回他身邊,直接說:“薩米特夫人定罪後,被秘密轉移到聖樂菲斯研究所,也就是前生命科學研究所,配合一項名為‘異變態’的研究課題。”

異變態,這名字透著對特異者深深的敵意和貶義。沈夜:“一開始,主流觀念認為,特異者是感染了異星病毒才會具備那樣類異星生物的精神力壓制,所以人們把對異星生物的仇恨投射到特異者身上。”

白旸:“沒錯。這項研究的目的,是想找出精神力特異者產生的規律,比如未知病毒感染的模式或內在的基因遺傳邏輯。而且,‘配合’這項研究的特異者不止薩米特夫人一個,那幾年因精神力犯罪被拘捕的特異者,尤其是高PDI和重刑犯,都曾作為研究對象被轉移到聖樂菲斯。研究所與他們達成的形式條件是,配合研究即可刑期減半或免除死刑,這很誘人。”

“他們……”沈夜有些不敢問下去。

實際上,這些研究項目一直是機密,從未公諸於世,那份減刑協議能否執行就更無從得知,譬如薩米特夫人,就沒能熬過那減半的刑期。

“他們全部簽署了自願者聲明,承諾接受因配合科研對身體產生的不良後果。但那些配合的方式……被反覆提取幹細胞和腦組織之類都算輕的,如果曝出去,一定是聯盟科研史上最大的醜聞。”

白旸並不想講出更多細節,但又不得不,“他們中有些人被采集了卵細胞和精子,強行結合成胚胎孕育出嬰孩,為了觀測特異精神力的遺傳性……”

沈夜臉色很不好了:“所以,薩米特夫人也……也被采集過卵細胞,對麽?卡戎,是……是這樣……”

“應該是這樣,”白旸沈重地點了下頭,“她雖然去世很多年了,但聖樂菲斯保存了她的一些……諸如卵細胞這類的,人體部分,用於之後持續的研究。卡戎應該是用她的卵細胞人工受精誕出的孩子,所以她是他生物學意義上的母親。”

道理足夠簡單,也足夠殘忍。兩人沈默好一陣,不知該說什麽。

“白旸,抱抱我,我有點冷。”

白旸試圖讓氛圍放松,將他拉進懷裏:“我身上很暖和吧,還冷嗎?誒?你這是……發燒了?發燒了!”

他左手探進沈夜領口,手背上顯示的體溫超過39度。

白旸又測了幾處體溫,確認沈夜在高燒:“什麽時候熱起來的?”

有人敲門。

芬得拉一手藥盒一手水杯:“小先生,到時間吃藥了。”

他想想又對白旸說:“早上醒來就有點,現在藥效過了又燒起來。”

“是不是換季冷著了?還是這裏吃得不好,住得不好?”白旸讓沈夜靠著自己,給他餵藥,“單靠吃藥退燒可不行,帶你去醫院!”

“不用,”沈夜覺得這姿勢很舒適,不肯動,“我自己就是醫生,我有數的,退燒藥加溫水就夠了。”

芬得拉本想保護視力趕緊出去,聽到這話頓住:“最要緊是休息吧?你這晚上陪著吳教授那邊忙完大半天才去睡覺,早上又趕著梅博士的夜校授課和考試七點前起床,在丹頓過著亞華城的時間,修仙都比你閉眼時候長。哦還有,掐著巡城鐘點登高朝聖……人工智能這樣搞也得宕機。”

他卡著最後一個話音吐出,利落帶上門遁走。

白旸眼神怨怪又心疼:“白總督察的心肝兒,用得著這麽拼命嗎?還是你包/養我之心不死?”

沈夜噗嗤笑出來:“我爸把我醫院的薪資給停發了,吳老板那裏沒名分又拿不到津貼,福利院還得按月充奶粉錢……不努力怕配不上你唄。”

“這是白玫瑰小王子該說的話嗎?”白旸彈他腦殼,“放心,我每月都會轉10%薪水到春暉基金,算我們兩個人的捐贈。還有你那位曾祖,也追加了一倍捐贈物資給福利院。”

白旸接了通李斯特的通訊。

沈夜問:“他是不是病情加重,想我回去幫忙?我建議他去冷凍,但他不同意,說想親眼看著瓦訶裏家完蛋。”

“沒有,他是看小電影太多,辣得眼睛疼,跟我抱怨幾句。”

白旸沒說實話,李斯特其實提醒他,最近小心,要格外提防那些毒/販,局面如今僵持著,瓦訶裏部屬不敢放開手腳硬幹,極有可能支持犯罪勢力搞點動作,提醒聯盟他們的地盤別人碰不得。

而白旸的心思分了一大半到聖樂菲斯,他直覺這研究所牽連著沈夜的身世,和發生在他身邊一系列的案件,一定有什麽真相仍包裹在迷霧之中,能夠用來解釋珍妮特意外得到寧折的孩子,解釋卡戎為何對沈夜充滿調謔的惡意。

“什麽都別想,好好睡一覺。”白旸用沈夜的智能機幫他請假,措辭直白:我是白旸,沈夜病了,休假一周,閑事勿擾。

這語氣,單是看文字,都能理解出“沒出人命都算閑事,敬請知趣滾遠最好”的意思。

一周才能見上一面,好容易盼到白旸摸著看見在身邊,沈夜哪裏舍得睡覺。

“研究所保留薩米特夫人的凍卵,一定會嚴格記錄,這樣卡戎就該是聖樂菲斯可知可控的實驗體,但他像是完全游離在外的,連個身份也沒有。如果他是什麽強大的特異者也可以理解,但他似乎只是個障礙者,搞事情還需要借助韋斯珀或鐵錘那幫人……”

白旸覺得這分析有道理:“他像是……三無廠家的一個贗品,僅有薩米特夫人這個品牌噱頭。”

白旸要起身,衣襟卻被沈夜牢牢薅住。沈夜緊張地問:“你去哪?”

“給你溫個果汁,蜜梨奶油果的,喝了助眠。”

“那你等我睡了再走?”沈夜巴巴眨眼,“你今晚,不走行嗎?一個晚上,就一個。”

白旸脫掉襯衫,這動作讓沈夜有點放心。

夜裏,沈夜抓住白旸一只手,又在半睡半醒間放開,戀戀不舍的。

白旸好笑:“又不要我了?”

沈夜喃喃:“你不能把手留下,不能把手留下,走也沒關系,不能把手留下……”

他在擔心白旸像之前那樣,偷留下一只手跑去忙工作,這在戰鬥時可太不安全了。

“這麽愛我呀,”白旸在黑暗中專註地看著小男友,唇角忍不住上揚,“我也一樣愛你啊,不對,我比你還多一點點。”

是夜,毒/販組織重裝偷襲了聯盟軍的指揮所,六名盟軍指揮官在轟炸中身亡。

白旸因留宿在神女塔躲過一劫,高展也因親自帶隊巡城幸免於難。

丹頓城行政官不明原因墜樓自殺。

毒/販組織還洩憤式地恐襲了貧民區,造成七百餘平民傷亡,這成了黃金四城開戰以來最慘烈的一夜。

他們背後,顯而易見是反抗軍的支持。

雙方的對抗,進入白熱化階段,所有人都面臨生死抉擇。

~~~

沈夜沒法在這種時候躲閑,身體轉好些,就帶著芬得拉鉆進貧民區救治傷患。

不看不知道,那些被恐襲炸斷手腳都還算輕的,這裏有太多NSAD感染者完全得不到任何治療,爛在破屋子裏痛苦等死;還有數不清的各種病患沒錢就醫,長期忍受病痛折磨。

沈夜和芬得拉把臉面包裹嚴實,保證親媽見了都認不出,然後帶上盡可能多的藥物、營養針和便攜醫療器械,冒充與大隊走散的人道醫援組織志願醫生,從早到晚走街串巷,免費給當地貧民治病。

一開始很多人不信有這種好事,不敢來,怕遇上什麽新式騙錢套路。過了幾天,大家口口相傳,來看病的人越聚越多,經常把整條街都堵上。

“以為神女把我們給忘了嘞!”一個豁牙老漢搓著眼角,來治療兩次,瞎眼已經能囫圇看見人影了。

芬得拉邊做記錄邊分給他一支營養針,打趣道:“就住在神女腳下,還怕神女忘了你們?”

老漢瞇起眼,仰頭望向神女塔:“在腳下才容易忘,燈下黑嘛,你看她總是背對我們,不肯正眼看嘞!神女也愛看有錢人……”

牽他過來的小孫子扯了扯老漢的衣角,像是因為爺爺太多話而感到局促,或是覺得那話對神女不敬。

“你也信神女嗎?”沈夜順帶檢查了小男孩的牙齒和指甲,隨口問。

男孩搖搖頭,眼神漆黑澈亮:“我信白總,也信你們,我長大也想當醫生。”

他聲音很小,淹沒在候診人群的嘈雜聲裏,但沈夜聽清了。沈夜和他拉鉤鉤:“把你的身份卡號告訴旁邊的哥哥,如果學費不夠用可以找他。還有,記得每天刷牙。”

灰頭土臉地鉆了十來天貧民窟,沈夜和芬得拉對附近街區了解愈深,吃過土著親手烤的粑粑卷餅,餡料又甜又辣;參觀過他們冬冷夏熱的新板房,幫忙修補漏雨的屋頂;獲贈一輛翻新的三輪腳踏車和兩頂毛氈帽……

與沿海那些有錢人不同,這些平民對白旸的到來充滿期待,他們亟需一場變革,無論朝著哪個方向改變,都不會更壞了。

人們聚在一起便忍不住偷偷談論,尤其像候診這種時候。

“白總打斷了瓦訶裏的狗腿!多少年了,沒人敢碰他們一根指頭。”

“別亂講啦,漢娜的男人就因為抱怨幾句被抓進去關了一年多,她東拼西湊五萬因才贖出來……哎哎醫生,那腿打折了不容易接好吧,接不上……也怪好的。”

“漢娜借了包身貸,嘖!他男人還在裏頭染了癮,癮病一發,多剛強的人都遭不住!”

芬得拉問:“什麽是包身貸?還不上了要去無償做工抵債?”

“那得抵到什麽時候?!”有人接茬,“你願意幹活債主還不樂意等呢!包身,就是身子抵出去了,胳膊腿心肝肺不再是自己說了算,全歸人家支配。長得好看陪陪客都是好活兒,能全乎著回來,皮囊不行的,瓤子就得任人摘,五萬因起碼要她個腎!”

沈夜給人在舊鞋盒上寫藥名的手一抖,字垮了,他有點想不起下一筆是什麽,筆尖懸了半天。

芬得拉挑眉:“唔?那要是十萬因豈不是得摘走心臟?這樣買命也不犯法嗎?我記得聯盟法典上管這個叫一級謀殺。”

“人家不直接摘死你啊,”那位像是嫌棄芬得拉不開竅,“壞的那個給你換上,一換一,再搭點好藥,多少能再蹦跶一陣,之後你就哪兒死哪兒了唄……對家都找不著,債主又不敢找,你捧著聯盟法典告誰去?”

沈夜感覺自己那顆心像瞬間被偷換成了鉛塊,又冷又沈向下墜,每跳一下都很吃力:“你們……這都不反抗的嗎?”

被小男孩牽來的瞎老漢一直沒走,站在旁邊聽人閑話,這會兒嘿笑一聲。

“孩咂,你當這是你們亞華城麽?你看看我,兩手空空,過條馬路連交通燈都瞅不清,咋跟那些高墻厚甲、光/槍/火/炮的人對著幹嘞?就算我自己活夠了不要命,還得給我孩崽留條後路……不是不想,不是不敢……就算我嘎嘣死這兒,也還沒個屁響……”

這次小男孩沒有打斷爺爺說話,垂頭在一旁靜靜聽著,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沒人關心他在想什麽。

死寂的沈默裏,突然有人揮著智能機大喊一聲:“廚師!廚師放糧了!這次是關於我們的!關於我們!”

那智能機型號老舊,投出的光屏畫面比例失調,人被拉成了苦瓜臉。

一名男子手持自己的身份卡,面向鏡頭:“我是大衛·考伯菲,家住丹頓城P2區五街177號。我實名舉報P2區教科署在定級評審中索賄、受賄,不在指定門店高價購買參考資料的一律不予通過評級,購買越多評級越高……”

接著是個老婦人,持卡的手微微顫抖:“我是朗格莉婭,九十七歲,家住黛倫城……我女兒朵芙和孫女坎蒂斯被行政官的侄子等四人非法拘禁、虐辱致死,兇手至今逍遙法外……”

未成年男孩抹著眼淚:“……我爸爸是個律師,因為幫汙染病受害人上訴,被誣陷坐牢。哥哥到亞華城申告,前兩次被攔回,第三次出門後失蹤,上個月他屍體被發現在排水渠裏,就是排放汙染物的那條水渠,他們還在排汙……”

人群安靜地盯著那扭曲的影像,不知是誰說了句:“這種也不是非得廚師吧,我也會錄會發,只要不被刪。”

又有人說:“發得多了,想刪也刪不過來。”

“我想實名支持白總,這不犯法,我也錄一段去!”

圍聚的人散開了一些,看病這裏似乎沒有剛剛熱鬧。

他們中的一些人被醫生治愈了,還有更多的人,需要被正義和公平治愈。

沈夜想,最重要的是,人們對治療燃起了信心,決定對抗病毒,配合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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