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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血色純白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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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據蜂眼系統監測數據反饋,Gem-β3在百年內首次出現異動,疑似星艦引力波被監測眼捕獲,具體位置在星圖的這片區域……”

庫勒托·瓦訶裏將軍嗓音沈肅地宣布這一消息,巨大的全息星圖在他身後緩緩展開,被居中標記的是一顆距離厄爾斯星33.78光年的藍矮星,它的質量是Sun-1的1.86倍,體積卻能裝下77顆Sun-1。

由於它與毗鄰的Gem-α形如一對雙胞胎,在觀測視野內形影不離,因此自古被人類統稱為“雙子星座”。

此時出現在星圖上的Gem雙星,一明一暗,如同魔眼般睥睨著在場的所有人。

列席會議的聯盟首腦們一時間鴉雀無聲,仿佛被無形的危壓死死攫住咽喉,連彼此間傳神會意的目光交流也無,全部怔楞地對上射出星域深淵的那一明一暗兩道視線。

白旸也在第一排列席此次緊急會議,會議由蜂巢啟動特別程序召集,左右身後俱是一眾動輒能影響聯盟局勢的要員。

如果此刻會場內爆炸一枚光炮,整個聯盟怕是要瞬間陷入混亂,改天換地。

但超密級的會議和軍警雙安保排除了這種可能性,他們極其安全,又極其不安。

連日常甘願為瓦訶裏將軍捧哏的李重時總長也一言不發,臉色比死了親兒子還難看。

白旸左手那位年近百歲的聯席委員擔在座椅扶手上的胳膊不停顫抖,如果不是會場內屏蔽所有通訊信號,白旸有點兒想替他向沈醫生咨詢下,有沒有急性突發的帕金森。

也不知老人家的紙尿褲是否穿妥當,該不該喊個警衛將人攙扶出去。

“耶!耶!”老人嗓音含混,神志似也不大正常,激動低吼,引得周圍人側目。

不是什麽好事兒,不用這麽興奮吧?白旸猶豫要不要對這小老弟實施一點幹預,再歡呼怕是會戴一頂反人類的帽子了。

“……液體人!它們……又來了!來了……”

警衛終於過來叉人,但被這一句喊破的恐懼卻毒氣般在會場內迅速蔓延,跟著又有一位暈倒過去被叉去急救。

講臺上,瓦訶裏將軍面沈如鐵,似是鄙夷地靜待這場騷動平息,而後才繼續道:

“暫時無法排除異星生物再次組織入侵,或者說,這種可能性很大。”

又有人暈倒了。

Gem-α,歷來被認為是異星人的老巢,那裏曾擁有豐富的琉晶石礦藏,作為鼻涕人生存的必要資源。

百年前的星戰也是從深空監測到入侵艦隊伊始,人類得知這種消息,恐懼就像疫病一樣傳播開來,狼來了的末日傳說將成現實。

盡管各國政府反覆安撫民眾,從科學角度論證異星艦隊距離母星還非常遙遠,以那時的航速判斷,異星人單是抵達Sun-1恒星系邊緣就需要至少二十年,就算它們成功抵達,敵艦也未必能夠順利穿越系外小行星帶實現最終入侵。

但民眾依然反應激烈,沈淪放縱、混吃等死的情緒不分國籍和種族演變為流行,隨處可見不工作、不生育、不要命的“三不流浪者”。

局面持續惡化,很快拖垮了多地的經濟,法律和規則被肆意踐踏,黑暗組織叢生並相互廝殺。

照此發展下去,用不著異星人登陸,人類便會在那之前玩死自己。

好在這世上向來不乏腦子拎得清、手上幹正事、腳下趟出路的一群人,他們平時悄沒聲息悶頭奮鬥,既不街頭鬥毆也不網絡互噴,沒啥存在感,但卻實打實人數眾多,是構成人類社會的筋骨脊梁,能在危難之際撐起天地。

這樣的一群人逐漸組織起來,他們中有些是各國首腦、商界巨頭,也有科研人員、作家記者,更有學校師生、農夫商販……

他們是帶頭走上絕地反擊道路的先驅者,從構建理論、組織宣傳、科學論證,到探索出路、努力實踐、點燃希望,將全人類緊密團結起來,共同掌握自己的命運。

星元元年,隨著最後一部分國家放棄主權保留自治,接受聯盟的統一領導,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聯盟最終形成。

人們踏上那條同呼吸、共命運、齊禦外敵的道路。

這段對白旸來說亦是歷史,他生於星元10年,彼時異星人艦隊尚未抵達Sun-1星系,聯盟歷經十年日趨平穩協調,只是備戰狀態下的人們生活清貧。

他的整個童年也都籠罩在大戰來臨前的暗影裏,許多最初被異星艦隊入侵消息驚嚇過的人們已經提早離世,而他註定生逢戰亂,被卷入這波旋渦的中心。

“這個消息,暫時將不會對民眾公布,以免引起大範圍的恐慌。”瓦訶裏將軍沈著的聲線裏夾雜一絲難掩的激動,“我也希望在座的各位,保持鎮定,保守機密,為民眾分憂,為聯盟效命!畢竟,異星艦隊不會在天亮就抵達,我們仍有時間。”

“還……還有多少,多少時間?”臺下有人顫聲問。

瓦訶裏道:“根據以往的經驗,至少還有八到十年。”

有人在松氣了,畢竟這些時間夠換選兩屆,彼時天塌下來就不用自己頂上。

“百年前,我們對異星人一無所知,它們長什麽樣子、從哪裏裏來、要做什麽、能力裝備如何?這些我們全然不知。但是!”

庫勒托拍響講臺,慷慨陳詞:“瓦訶裏家族,我的祖輩父輩,曾經帶領盟軍歷經十年擊潰外敵,令其百年不敢來犯!而今,我,庫勒托·瓦訶裏上將,將繼承家族使命,守衛聯盟、守護人類!”

眾人尚未從大難臨頭的惶恐中清醒,一時混沌忘記了此處應有掌聲,靜默得相當尷尬,連總長大人也若有所思沒回過味兒來,以手撐額。

瓦訶裏對這提線木偶的表現十分不滿,點名道:“總長閣下,可有高見?”

李重時撤下手臂,茫然向左右看了看:“這是個重大且嚴肅的問題,我想……瓦訶裏將軍所言極是,我們不能慌,不能慌。畢竟……蜂巢有足夠多應對星戰的經驗,盟軍在瓦訶裏將軍的指揮下……”

他偏頭瞥見了白旸,話音陡然振奮著劈了叉:“還有!我們還有當年星戰的親歷者,見證過勝利時刻的白總督察!”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白旸身上,殷切中帶有祈求神靈的虔誠。

這種看救世主的眼神冒犯了瓦訶裏將軍。

“既然,”瓦訶裏強壓不滿,冷聲道,“不如白總來講幾句。”

白旸挑眉,調整個舒適的坐姿,回看瓦訶裏的目光有點爺爺瞧孫子裝逼的無奈。

“蜂巢負責星域防務,對蜂眼監測到的信息是不是應該先分析定性?確定是異星人卷土重來嗎?疑似、無法排除、可能性很大?”

臺下終於有了點以往開會的模樣,嗡嗡聲此起彼伏。

“對呀!如果情報有誤那可笑話鬧大了。”

“眼下NSAD病毒疫情難控,感染人數與日俱增,公眾已經夠恐慌的了,液體人再來……我看要比上一次更亂!上一次,戰前人口就銳減了十七億,還只是戰前!”

“蜂眼不是很先進嗎?據說投資四千億,每年光維護就要八百億!”

“那不會看不出敵艦情況吧,我們需要更詳細的信息……”

“這些年也沒看出點兒啥呀,拍幾張五星連珠的全息照片、隕石雨視頻,想不起還看了啥?”

“也不能這麽說,沒看到是好事兒,看到了才要命……”

既然結論未定,眾人生出僥幸的輕松來,別先自己嚇唬自己。

八成就是蜂眼看錯了呢,瓦訶裏用了這一堆似似而非的字眼,很可能是為反轉留餘地,目的自然是想借此增加軍費撥款,他又不是第一次這麽搞。

瓦訶裏臉色鐵青,一時無從反駁,他拿到的結論就是有可能,他實話實說。

白旸繼續說:“宏星環之戰已經過去了百年,聯盟和平百年,假如鼻涕……異星人再次來犯,根據以往的經驗……”

眾人待投餵大鵝似的,抻長脖子等著聽他高見。

“是不太靠譜的。”白旸嘩啦一盆冷水潑下,雨露均沾,“現在智能汽車都捋著空軌上天了,民用飛船的航速比戰時偵察艦還要快。一百年對一個文明來說意味著什麽?33.78光年的距離,又會從十年二十年縮短到多少?”

剛剛質疑帶來的放松,覆又被這沈重一問狠勁兒按進地底,大家再次生出恐怖的窒息感,仿佛刀懸於頸。

太折磨人了!

“雖然缺席了一百年,但我聽說聯盟對異星人的研究從未停止,就像蜂巢對Gem的監測一樣。研究它們,是為更有效擊敗它們,所以各位不該對異星人的再次入侵毫無思想準備。聯合各機構拿出一份防禦預案出來,無論用不用得著,是時候演練一把檢驗成果了。”

白總這麽說,下頭不少人要臉紅心驚。

戰後對異星生物的研究的確持續至今,尤其在勝利之初曾掀起熱潮,許多申報的課題都與異星生命和星際戰爭有關,然而隨著時間推移,星際和平成為常態,人們已然習慣了安全的星域環境,逐漸遺忘星戰的危機感,如今一場疫病已然是天大的事情。

於是致力於相關領域研究的機構慢慢成了擺設,甚至被許多單位用來安置養老閑差,除了每年申請經費幾乎沒有別的大事兒。

白總這會兒說把他們拎出來曬,實在猝不及防,那幫人心裏明鏡,敵艦不會說來就來,但拉出來遛遛怕是躲不過十五。

真要是見得人的騾子馬,遛遛無妨,問題就在很多機構實在沒法看,不只丟臉,還可能丟帽子丟腦袋。

此時,就連臺上的瓦訶裏將軍也像要死兒子,而且是白旸弄死的,看他的眼神越發不善。

白旸慣會假裝沒看見,這會兒卻迎著那道怒視不偏不倚對上線。

“百年前,我是飛星GS6818偵察艦編隊隊長,我還有另外九名隊友。GS這個編號是專門給借調到盟軍的特別警員使用,它的含義是:敢死。”

白旸聲音平靜,仿佛每一個出口的字眼都被鮮血和烈火熨燙過,承載了聯盟百年和平之輪的重量。

“我和我的隊友,無愧於這兩個字。他們如今有人仍傷痕累累冰封在冷凍艙裏,有人已經離去再不會回來。”

“或許,我更應該和他們一起,出現在百年前慶祝人類的勝利,而不是現在、這裏。”

“既然命運安排我重生於此,我就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他們的英魂同在。”

白旸提及他的九名特警隊友,卻只字未提同艦幸存的瓦訶裏將軍,只在最後略顯諷刺地引用了他那句演講中反覆高喊過的話:

“敵若來犯,我必死戰。”

一把滾燙的火燃起,將恐懼化為燃料燒灼,車輪卡進溝壑發出不堪重負一聲裂響,而許多雙手重新找到了推動它前進的位置。

恐懼只是一種被動的心理感受,反擊才是積極求生必須的信念。

~~~

會議結束已是淩晨,白旸的車駛近自由港總部大廈,車燈照亮了等在路邊接他下班的身影。

白總一時忘了人設,匆匆跑下車將沈夜裹進懷裏,暮春的風不再寒冷,沈夜卻染了一身晨露濕噠噠像要融化。

高展熄滅車燈。

“等了多久?”白旸生氣地親他,“怎麽不回家等?你是美人魚嗎,快變泡沫了!”

沈夜牽著他朝海邊走:“美人魚得不到愛人的心,會在日出時變泡沫,我們現在去看日出,你看我會不會變泡沫。”

“哦,看來你真的是救我那條小美人魚!”白旸逗趣似的問,“那你該一早告訴我,救我性命的人是你,不是別的什麽公主,有些事情你要表白了我才會知道……”

沈夜拉他站在臨海的石階上,將一只湯罐塞他懷裏:“你好好聽著!”

“真有表白嗎?”白旸擰開湯罐,裏面盛著一盅甜品,是最近星網上流行的網紅甜湯葉葉心,主材是薄荷葉和挖成心形的紅色果肉。

白旸坐在臺階上,打算好好品嘗,雖然果肉一看便是沈夜用手術刀挖的,好歹沒剜成真的心臟形狀,對他來說已是難得的浪漫了。“碧海青天夜夜心——”

沈夜則從身旁的垂柳上采一片嫩葉放在唇邊,站姿筆挺,眸光深沈,莊重地醞釀了一息,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直至接近尾聲,白旸才連蒙帶猜地弄懂他這吹的是《自由港之夜》!當初紮蘭小姐為他演奏過的那首。

“……”

“好聽嗎?”沈夜指尖撚著飽受‘吹’殘的葉子,睥睨地問,“比大提琴怎麽樣?”

嘎——嘎————

幾只海鷗飛過,清越的鳴叫喚醒了太陽,金輪從海天交界緩緩騰起,雲海碧濤霎時染上絢麗奪目的綺色,潮聲低沈溫柔。

白旸拉著手將人拽進懷裏:“大海為你伴奏,飛鳥為你高歌,這絕對是我聽過……最好聽的自由港之夜!”

沈夜松了一口氣:“天快亮了。”

“美人魚還在。”白旸收緊手臂。

“甜湯好喝嗎?”

:“好喝,就是醋味有點大。”

“這是甜湯,我沒放醋。”

:“自帶的,可能是自帶的。”

“紅果是甜的。”

:“那就是魚,魚身上的醋味。”

“甜湯,不是魚湯。”

:“哦,哈哈哈哈——”

“回家吧,你背我,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上來!起!回家喝魚湯咯——”

“是甜湯。”

:“回家吃魚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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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酸湯美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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