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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致命游戲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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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很成功,康覆後不會留下任何隱患,”醫生樂觀地匯報,又謹慎補充,“如果患者配合休養的話。”

“白總看這個。”醫生取過拖盤,用鑷子夾起一片染血的箭簇在紗布上蹭了蹭,大約小拇指長短,尖頭銳利,通體烏黑,“沈醫生肺部的創傷就是這個造成的,從第三、四肋骨間射入右肺,挫裂了上支動脈,導致肺部水腫、失血過多,幸虧送醫及時。”

白旸蹙眉細看那東西,很眼熟,和當初刺入他背部那支弩/箭幾乎一模一樣。

他裝模作樣沈思片刻,命人封存證物,內心默默吐槽:沈小夜你夠狠,連這都搞出來!栽贓甩鍋哪家強?沈夜你是真的狼!

“能看看他麽?”白旸問。

警衛們緊張地豎起汗毛,交換眼神。

白總進去看一次,半條胳膊卸沒了,這再看一次,指不定又缺點什麽零件,他就算人高馬大也禁不起這麽拆吧?

不愧是網傳可怕的超級特異者,妖怪吃人不過如此!

“可以!”醫生服務熱情,還有點藏不住的小得意,“沈醫生暫時不會蘇醒,我們用了些藥物幫助他睡眠,深度放松和休息有利於傷口愈合,也能幫他減輕痛苦。”

“沈醫生傷得很重,你們辛苦了。”白旸將重音放在前半句,跟隨醫生走近沈夜安睡的醫療艙。

他的傷,外界看來,自然是越重越好,險些喪命那種。

醫生秒懂:“是的是的!當時情況十分危急,我們動用了各科專家聯合診治,好容易才從死神手裏搶回一線生機,整個過程那真是百轉千回、驚險萬分,沈醫生他九死一生、死裏逃生,要不是好運最終站在了正義這邊……”

“可以,這樣可以了。”白旸擡手示意對方停住,明知誇張了,聽著還是有點上不來氣兒。

醫療艙開了全罩,裏面的氣體成分實時智能調節,連接身體的儀器全部運轉,屏幕上顯示的數值大多是正常範圍之內的綠色。

沈夜平靜睡在艙內,胸口可見微緩的起伏,臉色仍因失血顯得蒼白。

不知在藥物作用下的沈眠是否也會做夢,他又正在夢著什麽,沈夜眉心是收斂的,像仍擔憂著放不下的掛念。

白旸留下的左手牽著他的右手,此時他的手指是放松的,所以看起來不願放開的更像是那只仿真手。

“您的……”醫生不知該怎麽問,瞥了眼白旸的衣袖。

白旸沒所謂:“等他不要再說。”

隔空悄悄動指頭,白旸讓他那只手嚴絲合縫握攏沈夜的,這樣挺好,還可以隨時監測對方的生命體征。

天色大亮,白旸準備直接從醫院去上班,聽聽他回歸之後聯盟的第一聲大動靜。

沈夜已經用命在暖場了,餘下的戲份,需要白旸助攻飆出高潮。

有什麽比親自到場欣賞各路鬼神粉墨登臺更直觀呢?這一出扮鬼捉鬼能不能實現,受害人白督察至關重要。

白旸暫時還猜不到沈夜的戲搭子是何方神聖,能計劃周密、裏應外合,想必不是散兵游勇半吊子。

從單向可視的車窗向外射擊,工具是小眾的袖弩,準頭並不容易把握。

豬隊友挺敢的!

還有那支弩/箭……沈夜搗鼓個內臟營養膏還可以,鑄造他既沒手藝也沒工具,必然另有幫忙的。

雖然白旸授意高展在追捕時放放水,但對方逃亡的本事的確尚可,軍方也沒抓到有價值的把柄,可能是憑一己之力做到的嗎?

白旸一腦門的問號,自然而然又想到曾經懷疑過的問題:緹婭修女背後曾有個特異者組織,他們在她去世後依然保留下來,散入各處隱藏潛伏,等待新首領的召集。

這次刺殺是被召集的特異者幹的嗎?他們的新首領可是沈夜?

不對!被召集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刺殺新首領,這太離譜了!沒道理新首領瘋,所有人就都跟著瘋……

至於沈夜這麽做的目的,當然不是因為他吃醋才坑到紮蘭·瓦訶裏頭上,那更像是一種意外收獲,沈夜喜聞樂見的。

但毫無疑問,他選中了瓦訶裏家動手,或許正是紮蘭小姐的熱情給他創造了機會。

在瓦訶裏家的車上發生刺殺事件,瓦訶裏家首先難脫幹系。

他們應該會立即表態與此事無關,然後軍警雙方聯合徹查此案,至於刺殺的目標,瓦訶裏家不得不傾向是白督察。

白旸苦笑,這也是計劃最聰明的地方!

如果刺殺目標是沈夜,這個剛剛抵達亞華城為李家人治病的醫生,那麽勢必導致李家對瓦訶裏家心生嫌隙,造成雙方深層隔閡。

所以瓦訶裏家堅決不會認為刺殺目標是沈夜,那就只能是白旸,於是蜂巢和自由港的聯姻隨之泡湯了。

一石二鳥,瓦訶裏家左右不是人,得罪誰都損失一大票,天選背鍋俠沒跑了!

至於兇器的選擇,弩/箭,這應該是沈夜的主意。

白旸返回厄爾斯,盯住卡戎卻遲遲沒動手,可以因為泰明案沒有對方直接的涉案證據,但獾鼠市場那次卡戎是沒跑的。

沈夜一定猜到了白旸辦他有難度,卡戎或許只是某些人的工具,白旸缺少破局的一擊。

如今弩/箭被擺到臺面上,和白旸在暮星遇刺屬同一種兇器,前一次白旸身份未明,這次可是聯盟總督察。

這說明,有人意欲刺殺聯盟功臣,不止一次,不死不休!

無論總長閣下和瓦訶裏將軍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都沒法再對弩/箭的主人視而不見,必須徹查。

上班路上的白旸有點想讓司機調轉車頭返回醫院,他得再看看他家小朋友,怎麽分開一段日子都有點兒不敢認了呢。

這還是他深宅社恐的小男朋友嗎?是不是變得有些……過分機智!稍微不那麽瘋,簡直完美!

白旸估計得一點沒錯,全天耗在聯盟總部開會討論刺殺事件,一個頭吵成兩個大,都在拐彎抹角甩鍋摘清自己。

剛把沈夜交接出去那位警長簡直快樂瘋了,差點在聯席會議上哼出小曲兒來。

無他,問就是飛行器剛升空當地便發生十級地震的感覺。

庫勒托·瓦訶裏將軍及其擁躉,說來說去就是瓦訶裏家也是受害者,紮蘭小姐受到驚嚇暫時無法返校繼續學業;沈醫生搭車是臨時起意,所以兇手一定不是沖著他來的;對於意圖戮害聯盟功勳的兇手,瓦訶裏家同仇敵愾,誓必追查到底!

白督察作為受害人,眼下臺詞不多,只需回答些第一視角的提問供各方智囊分析解讀。

主要是情緒和肢體表演,總督察曾為聯盟捐軀一條臂膀,他今天空著衣袖出現,誰都不敢細問,也許在遇襲時損壞了呢,總之那條手臂是比胸前六角星勳章更有分量的榮譽。

白旸看上去有些疲憊,還是努力在聽各方意見的樣子,在瓦訶裏將軍義憤填膺時淡淡流露出疑惑目光,求助似的看向總長,又克制收回。

好像初入豪門的新媳婦,小心拘謹,跟叔嫂姑婆也沒混熟,不知誰會幫自己,但她還是懷疑茶杯裏的打胎藥是爭寵那位妯娌下的,只是拿不出證據。

“無論刺殺者的目標是我還是沈醫生,他們挑釁的都是聯盟的法律,威脅的都是聯盟的和平!我不會讓沈醫生的血白流、傷白受,我會將兇手找出來!”

新媳婦鏗鏘表態,自家孩子不能白挨打,他可不是好欺負的。

總長李重時對瓦訶裏小姐和白督察表示深切慰問,責令聯合特案組盡快查清案件、緝拿兇犯,又在撕逼的各方之間和和稀泥,最後非常遺憾沈夜醫生在事件中受傷。

“務必要悉心醫治好沈醫生,其他事情都沒有這點重要。”總長閣下的五官似乎被沈重的心情壓垮了,眉眼嘴角一水地向下,“沈醫生不僅不遠萬裏來為犬子治療,更可貴的是,他在危機時刻不顧生命,保護了我們聯盟最最珍貴的財富,保護了我們的白總督察,這種犧牲和勇氣令人動容,值得嘉獎!”

他體貼地傾身靠近白旸,用低柔且外人聽得見的聲音說:“我會安排個時間,去探望沈醫生,請先幫我帶去真誠問候。白啊!聽說小沈在暮星時就對你悉心照顧,真是有情有義,這種心意太難得了,你也要對他多關照一些,希望他能早日康覆。”

“我會的。”白旸嘴角抽了抽,有種被長輩撮合的錯覺。

晚飯是聯盟總部的工作餐,總長待客出了名的摳門,又比誰都熱情,硬留下軍警雙方的高層一個不許走。

自助餐廳裏烹了些常見菜,也不講究擺盤,每人走過去盛一勺子。

蜂巢那些食不厭精、吃慣特供的長官們實難接受這種粗放的流水線飼養模式,一個個臉色比菜葉子還綠,每次提勺子比拎槍上戰場更不情願。

白旸一手拿餐盤,不方便取食物,高展跟在他身後幫忙。

他眼見總督察撐了兩天一夜沒合眼,中午勉強嚼一塊半只手掌大小的雞肉三明治,不停幹黑咖啡續命,有些擔心。

“不要牛排。”白旸餐盤回撤。高展反應過來,這個單手不好切,馬上換了火腿蛋羹。

白旸盤裏剛堆了兩樣,便離開隊伍,找位置坐下吃飯。

高展幫他取了杯烏梅汁,然後看著他家小上司盯著烏梅汁的眼神漸漸神傷,是呢,他幹嘛非拿一杯跟野黑莓酒顏色近似的飲料,是牛奶不香?還是紅果汁不甜?

餐廳裏時有辨不清方向的低聲交談,抑或刀叉觸碰杯盤的輕響,招呼和走動聲……

在高展看來,眼前的小上司卻十分孤獨。

他像時空亂入的舊魂靈,拖一副殘軀歸來,桑田早已滄海,唯獨能一並帶回的,只有不如杜撰精彩的老故事。

也許,還沒人願意聽。

白旸用勺子盛著蛋羹,用僅有兩人能聽見的低音詢問:“我可以相信你麽?”

高展右手的餐刀瞬間捏緊了,若不是礙於場合,他應該立即放下刀叉筆直立定,回白旸一個敬禮。

“是的,長官。”他輕聲回答,裝作隨意地往沙拉裏加了些醋。

白旸輕笑一聲,不是氣流從鼻腔噴出那種調謔,好像這只是朋友間普通的詢問和允諾。

“你的祖父高九良,曾經是老瓦訶裏將軍非常器重的下屬。”

“是的,長官。”高展吃了口沙拉,酸得牙齒打顫。

他不急不緩用半杯薄荷水送下食物,就著未散盡的酸爽繼續道:“我祖父有六個兒子,我父親是最小那個。星戰伊始,從我大伯父,二伯父……一直到我父親,他們一個接一個被我祖父送上了戰場。”

“星元35年,我父親十六歲,他的理想是做一名花匠。我祖父當著他的面,鏟光了院子裏所有他親手栽種的花草,把他送進了預備役訓練。”

“祖父曾經指著土壤翻卷、折葉斷根的院子告訴我父親,如果當下只想著栽花種草,將來我們腳下這片土地就會跟這院子一樣,再沒有一處能讓他栽種的地方。”

高展聲音有些滯澀,仍是笑了笑,喝一點水,仿佛他們聊的是什麽輕松話題。

“星元37年的宏星環之戰,我祖父帶著父親一同去了星戰前線,那年父親十八歲,祖父八十歲。”

“他們都活下來了?”白旸明明是曾經親歷的那個,這會兒反倒像個聽故事小孩,緊張情節忍不住求劇透。

“是的,他們都活下來了。”高展不賣關子,爽快給出結局。

白旸明顯松了一口氣,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好像什麽前因引出的這個話題已經不再重要。

高展卻臉色一凝,端肅面對白旸:“他們當時的編隊是M79633,這個番號或許不太容易被人記得,他們還有另外一個稱號——支援A隊。”

支援A隊,白旸徹底了解了,高展說的這些並非機密,只是外人不會知道這支隊伍裏有那樣的父子倆。

年邁的父親已經失去了五個兒子,而年輕的兒子同樣失去了五個兄長。

他們父子並肩,共同熔鑄進聯盟存亡的最後一道防線。

血戰至死,無勝不歸!

“長官,一百年前,是飛星最後的堅持守住了宏衛二、守護了全聯盟。”高展眼底泛起潮濕,“也是你們,守護了我這個高家人,守護了我有祖輩疼愛、父輩庇護的完整人生。”

“謝謝。”

“所以您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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