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敵的後果十分嚴重, 然而等實驗體77號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卻已經太晚了。

眼前這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簡直就是十足的瘋子，他就像是一臺不知疲倦也不知痛的戰爭機器，瘋狂地朝著自己碾壓過來。即便他飛速彈跳, 四處奔逃也無法躲開他。更可怕的是一旦自己出手回擊報覆，男人必定還以雙倍。

對方這種兇狠且不要命式的打法, 再加上他手裏那把不知道是什麽來頭的劍，實驗體77號的身上早已不存在一塊完好無損的肉。

打又打不過, 躲也躲不開，實驗體77號的內心別提有多憋屈了。

本以為這家夥會變成自己的腹中餐, 誰曾想反倒被對方當成獵物……

不能繼續坐以待斃了，再這樣下去他遲早也會死在這瘋子的手上！

瞟見不遠處大開的窗戶，實驗體77號猛地頓住。身後, 追擊的腳步聲隨之而來。

“怎麽不跑了？”

男人含笑的聲音自背後響起。聞聲, 實驗體77號下意識地轉過頭。

只見眼前的俊秀男人笑眼彎彎, 一臉天真無邪：“要是跑累了的話就停下吧。直接讓我砍豈不更省事？”

實驗體77號沒有回答, 只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兩步。

“先前是我錯了, 我給你賠禮道歉, 咱們停戰吧。”

“錯？”眼前的男人恍然眨了下眼，似是對他說的話感到些許意外, “你有什麽錯？”

聽聞, 實驗體77號楞了楞。就見男人笑得一派肆意妄為, “我只是單純的想殺了你罷了。”

實驗體77號：！！！

這家夥真的是精神科醫生嗎？他到底是什麽品種的精神病啊！

實驗體77號自詡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怪物, 這家醫院裏見過的精神病人更是不在少數, 但是卻從未遇見過像眼前這樣堪比變態殺人狂的神經病！

“放心吧, 我會很快解決的, 不會讓你痛苦很久的。”話畢, 男人便提起手中的劍一片笑容燦爛地朝他走來。

自覺遇上了硬茬, 實驗體77號也徹底放棄了與對方談判的想法。就見他緩緩往後退，被十字聖劍燒焦的右手緩緩攀上了背後早已破損的窗沿，“不要殺我。”

窺見對方的小動作，蘇霽瞇了瞇眸子。

想逃？沒那麽容易。

就在他準備先發制人砍下對方的頭顱之時，先前在胸膛間橫沖直撞的洶湧殺意卻突然平息了下來。大腦也不再像先前那樣頭疼欲裂。遺失許久的理智終於在此刻重新回歸。

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還有渾身是血的雙手，蘇霽楞了楞。他這是……

【玩家蘇霽病發結束。】

【剩餘病發次數：2/3】

聽到耳旁的游戲提示音，蘇霽這才漸漸回過神來。

是了，他之前病發了。就在遇到怪物的當刻，他病發了。

在那之後，他做了什麽？

一想起這個問題，大腦突然一陣刺痛。緊接著記憶的閘門被瞬間打開，下一瞬，被遺忘的畫面又重新湧入了腦海。

他想起來了。病發之後，他好像……一直追著那怪物砍來著。

想到病發時的自己，蘇霽不由抽搐了下眼皮，實在難以想象剛才那樣瘋狂的事竟然是他做的。要不是因為病歷上明明白白寫著他是邊緣性人格障礙，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得了人格分裂癥。

另一邊，實驗體77號並沒有註意到蘇霽的異樣，只繼續示弱並與之周旋，“咱們無冤無仇，到底要怎麽樣你才肯放過我？”

……放過他？

蘇霽眸光閃爍了片刻，隨後眼尾飛揚，“想讓我放過你也可以。”

聞言，實驗體77號頓住了。他都做好了從這兒跳下去逃出生天的準備，卻不曾想對方竟在這樣的緊要關頭改口。意外與慶幸之餘，他又不免感到警惕。依照對方這樣變態的個性，怎麽可能會突然放過他？這其中一定有陰謀！

想著，他抓著窗沿的右手緊了緊，“你的條件是什麽？”

“告訴我你是誰。”

聽到蘇霽的話，實驗體77號再一次頓住了。他怎麽也沒想到眼前這個對自己刀劍相向的瘋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條件。這讓他愈發地摸不著頭腦。

無視了對方詫異的表情，蘇霽淡聲道：“我這個人就喜歡聽別人講故事。你要是能給我講一講自己的故事，我倒是可以考慮放過你。”

【來了來了，梅開二度。】

【還是那個熟悉的配方……】

【蘇霽有約，說出你的故事。】

【就連病發的時候都不忘套路鬼怪NPC，只能說真不愧是蘇霽。】

【病發？可我瞧蘇霽現在的樣子挺正常的，也不太像是病發中啊。】

【我也覺得。真要是病發了還會有那個閑情雅致跟鬼怪NPC唧唧歪歪的？早就直接動手了好吧？】

【好像也是啊。】

【的確。先前明明還是一副要毀天滅地的瘋批模樣，結果現在卻突然跟那怪物停戰，怎麽想也只有恢覆理智這一種可能吧？】

【難怪我說蘇霽怎麽突然要讓這怪物講故事，原來是已經熬過病發期了啊。】

【話雖如此，但這肌肉怪會上套嗎？這家夥看著也不像好糊弄的樣子。】

【的確，明明前一秒還要殺自己。後一秒卻又改口說要聽故事，是個人都會懷疑吧？】

【那可說不定。或許在這怪物的眼裏，蘇霽就是個瘋子。瘋子做出什麽舉動都不奇怪。】

聽完蘇霽所說，實驗體77號滯了滯，“你說的是認真的？確定不是在騙我？”

蘇霽笑了笑，“童叟無欺。”

看見眼前男人的笑容，實驗體77號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原因無他，唯患ptsd耳。畢竟先前對方提劍叫囂著要殺了他的時候也是這般面帶微笑的。

實驗體77號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蘇霽一遍，良久，這才開口道：“記住你說的話。”

蘇霽笑而不語。

猶豫了片刻，實驗體77號開口道：“我曾經在這裏住過院，我叫曾齊。”

這家夥果然是這裏的病人。先前從系統播報的“實驗體77號”這個名稱開始，他就開始懷疑了。

掃視了一圈眼前身無寸縷的肌肉怪，蘇霽道：“你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實驗的緣故吧。”

聞言，曾齊倏地擡頭，雙目緊盯著眼前人：“你知道？”

說著，他又恍然點點頭，“也對，你是這裏的醫生，知道這些也不奇怪。”

“誰告訴你我是醫生的？”

就見蘇霽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笑容肆意，“你有見過像我這樣的精神科醫生嗎？”

聽聞，曾齊驚異看向蘇霽，“你也是病人？”

“我有邊緣性人格障礙。”蘇霽笑了笑，“跟你一樣，我也在這裏住院。而且住的還是封閉病房。”

“至於身上的白大褂，這是我從其他醫生的身上扒下來的。”

曾齊：“……”

我覺著你更像反社會人格。

“既然你知道了實驗的事想必你應該也經歷過吧。”大抵是知曉了蘇霽的真正身份，曾齊對待他的態度一時倒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敵對。

蘇霽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道：“所以，經歷過實驗的病人都會變成你這副模樣？”

“不，我只是個例外。”曾齊語聲漸沈，“同時期跟我一樣成為實驗體的精神病人，要麽器官衰竭，要麽精神疾病加重。總之，死的死，瘋的瘋。最終只有我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蘇霽擰了擰眉：“所以他們到底在拿咱們做什麽實驗？為什麽會產生這樣的副作用？”

“基因改造。”

曾齊頓了頓道：“那些家夥做的是改造基因的實驗。”

竟然是基因改造？

聽到這個答案，蘇霽有些意外。

“那些人認為所有的精神疾病都來源於人體內的不良基因。正是因為這些不良的基因影響了大腦，所以他們便想方設法地進行人為幹預。這也是為什麽他們要拿精神病人來做實驗的根本原因。”

“沒有誰比精神病人更合適這樣的實驗了，因為這個項目本身就是為了他們而開設的。甚至連這家精神病院的存在都是為了這項研究而服務的。”

【恭喜玩家蘇霽成功解鎖主線劇情《精神病院的秘密》，當前劇情探索度60%，還請玩家繼續加油！】

耳旁的提示音恰到好處地響起，但是蘇霽並沒有為此感到多麽欣喜。

此時的他不禁想到了上個世紀著名的額葉切除手術——

通過切斷病人的腦白質額葉神經從而使精神病人失去攻擊性。

但是這項手術的後果也是十分嚴重的。術後，病人失去了一切思想和感情徹底的變成了與植物人無異的行屍走肉。

諷刺的是如此不人道的手術，他的發明者甚至還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獎。

更可怕的是，在19世紀30年代到60年代，這項手術竟風靡世界。它的作用不僅僅是用於“治療”精神疾病，甚至於一些不服從管教的孩子也被他們的父母送去進行了這項手術。一時間，無數普通人的靈魂就此被奪走。

回想起《渡海》副本的吳教授，蘇霽不由感慨：果然，這個世界上永遠不缺瘋狂的科學家。不論什麽時代。

“因為這些人的研究方式過於極端不被國內外允許，所以他們便選在這樣無人的荒島上偷偷進行。”

說著，曾齊語聲漸沈，“被送到這裏的病人絕大多是都是像咱們這樣被親人、朋友乃至社會放棄的無藥可救的異類。即便是死了，也不會有人鬧事。即便真有，那些人也會想盡辦法將事情壓下去的。被困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孤立無援的我們只能任其擺布。”

“但是我不甘心！”

猛地，曾齊提高了聲線，變得激動異常：“憑什麽我們就該成為他們的小白鼠？同樣都是人，只因為我們得了異於常人的疾病就要遭受這樣的對待？”

“什麽為了治療其他精神病患者，什麽為了全人類服務，憑什麽？我們憑什麽要承擔這一切？”

激動過後，曾齊語聲漸沈：“所以後來我就逃出來了。”

“不僅僅是那些家夥，還有這家病院的醫生、護士，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他們全都是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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