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飛速迸射出去, 底下黑煙繚繞的人影躲閃不及，幾道紅光刺入它的四肢百骸，其中一絲紅色直接沖向一側被燒得焦黑的鬼怪。

兩道人影搖晃, 開始掙紮。

陸裁猛地墜地，因為沒有準備減輕墜落沖擊的動作，幾乎是轟然落地, 聲音十分響亮, 直接在地上砸出一個淺坑。

身後兩人都是輕巧落下, 一個翻滾穩住身形，灰色的人影率先沖出去。

陸裁眉梢一跳，就看見一陣刀光劍影, 臉色就暗沈下來。

“這哥們兇猛啊, 你在哪個副本發現的？”趙炎也不知道是在問她，還是在喃喃自語。

要是黑影被就地砍死, 她都要懷疑666的目的了。

即便難纏，被她的紅絲打中，只要拖延一會兒時間，就能將對方控制住。現在他們要做的不只是完成副本任務。

萬一完成了副本任務, 玩家還不能離開這個副本呢？

就現在來看, 黑色煙霧對游戲副本的入侵已經達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此時, 前面揮刀的666停下了動作，原本那人只是黑煙籠罩, 被666幾刀子砍下去，徹底沒了人形，重新化作一團煙霧。

煙霧想逃, 卻被長刀刀鋒逼退, 半步挪動不得。它感覺到了眼前刀鋒的凜冽殺氣, 想逃竄卻不敢動。

看黑煙被控制住，陸裁緊皺得眉心總算舒展開。

她站起身向著倒在地上的人影跑去，趙炎比她稍快一些，已經蹲下扶起岳小煙。

“怎麽樣？”陸裁只能詢問趙炎。

趙炎搖搖頭：“要是老時在就好了——”

看著岳小煙蒼白的臉，陸裁也心下陰沈。所幸，靠在趙炎手臂上的女孩吸了口冷氣，迷迷糊糊嘟囔了幾句，然後有氣無力地睜開了眼睛。

岳小煙一睜眼，就看見了陸裁，提著的一口氣徹底松懈下來。

“別說話，好好休息。”陸裁制止她開口，又看了眼剛才被一縷紅絲擊中，到地後就沒再起來的惡鬼。

就一掃而過，沒多做停留，在她看來，這個惡鬼不足為懼。

走到了咨詢臺外，原本激烈蹦跶的黑煙已經安靜下來。

666就站立在一側，防備著黑煙突然暴起攻擊。

“你是誰？”陸裁對著黑煙。

但對面的煙霧紋絲不動，仿佛聽不懂她的話。

“不會說話？”陸裁挑眉，威脅意味十足，“還是聽不懂我的話？”

聲音落下，她又低頭忍不住嗤笑：“假扮我們同伴的時候不是挺能耐的嗎？怎麽現在又聾又啞了？”

屋子裏登時升起一陣涼意。

黑煙不可察地顫了顫，一道紅色的數據從黑煙團裏躍出，隨即又紮了進去，仿佛在威懾它一般。

“我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黑煙的聲音男女不辨，“我們只是餓了。”

陸裁一挑眉，聽語氣，它還委屈上了？

“我現在也餓了，要不，我嘗嘗你們是什麽味兒的？”陸裁就笑，也不說信不信它們的話，她是看出來了，這些黑煙有些欺軟怕硬。

黑煙又顫了兩下：“我們不好吃，我們每天在副本縫隙間流浪，是別人不要的垃圾——”

“垃圾？”陸裁看著這團黑煙，登時想到自己的身份，沒想到，還能遇上半個同類？

不過她還是第一次遇上說自己是垃圾的，還是有些適應不過來。

黑煙聲音都是顫抖得：“我們也不想這樣，但作為壞掉的程序，我們只能被銷毀......銷毀不掉的殘餘力量就只能在副本夾縫裏求生。”

“壞掉的程序？”陸裁若有所思，“要銷毀你們的......是什麽人？”

黑煙：“......”

它們又是一陣沈默，這次陸裁感覺到了，對方倒不是在有意回避問題。仿佛......它們自己也不知道？

陸裁沈默，眸子微閃，正想著什麽。

面前的黑煙試探的挪了下位置，一側的青年長刀一轉，刀光壓下來，將黑煙嚇得不敢再亂動。

砰——

一聲槍響，淡淡硝煙自眼前劃過，一顆子彈打入黑煙，並沒有飛射出來。

陸裁睜大眼睛，伸手撈過666，快速支起一道屏障，剎那間眼前一亮，有火花濺出，她被震得急急後退。

黑煙被炸得七七八八，殘軀散落在四處，最後消散不見。

陸裁趕緊回頭去看，子彈射來的方向，是一堵實墻。身後不遠的趙炎護住虛弱的岳小煙，好在他們距離較遠，並沒有被波及。

666收起長刀，側目看著她，目光十分無辜。

陸裁無奈：“與你無關，我也沒發現有人埋伏在上面。”

說完，她目光沈下來，既然還有暗殺這種事情？在這個混亂的游戲世界，還有什麽事情，得怎麽藏著掖著的？

“草！”趙炎一聲怒罵，陸裁趕緊回到咨詢臺。

她走近一看，就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之前暈厥在地的惡鬼，此刻胸口炸裂，汙濁黏液濺了一地，與黑煙不同，他的傷口處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纖維狀細絲，織成厚厚一片。

應該是這惡鬼趁著剛才有異動，想要做什麽小動作，結果被陸裁的異能能源細絲給爆了。

“陸裁！”趙炎一聲驚呼。

陸裁也看見了，在趙炎和岳小煙的頭頂，跳出一列文字——

副本已通關，正在傳輸數據......

這就是傳說中的“新手副本”？陸裁大為震驚，這個副本是個什麽背景故事都沒搞明白呢！

她看向趙炎，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出大寫的“無語”。

但時間不允許他們再廢話，眼見場景就慢慢暗淡下來。陸裁擡手拽住緊跟在自己身側的666，他們倆不是玩家，天知道會不會被中途沖散。

意料之中的，他們陷入黑暗，唯有手中緊握的手腕，讓她有稍許的安心。

至少不是一個人。

不斷的下沈，這一次，時間異常的長久。陸裁擰眉，覺察出一些異樣。

她睜大眼四望，看不見光，

“666！”她試探地喊道，手上也不由自主地攥緊。

手上的手腕慢慢搖了搖，陸裁才記起，666不能開口給她回覆。穩定下心情後，陸裁擡手放出一縷紅絲，結出一團紅色的光團。

在紅光照耀之下，她偏過頭，看見了身旁和她一樣後仰姿態懸浮在虛空的666，他的一張臉在紅光之下，竟然越發顯白。

看著他眼中不變的淡漠，陸裁試著分析了一下他的數據。

......很好，依舊分析不出來，看來他沒有被替換。

這才松懈下來，目光開始在這一片黑暗裏來回打量。

“我們這是到夾縫裏了嗎？”陸裁自言自語，“可是沒有任何數據波動——”

她看了許久，側頭問了問666：“你可以一刀劈開嗎？”

話才說出口，陸裁就覺得赧然，仿佛自己同意搭夥之後，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可以劈一刀嗎？

還好，666似乎不計較這些，他的左手腕被陸裁拽著，左手上正握著刀鞘，右手握住刀柄，緩緩拔出。

刀面被紅光映照著，有股幽冷氣息，最後“錚”得一聲響，長刀出鞘。只見他擡手一劈，一股淩厲烈風撲面而來。

兩人身形微晃，刀鋒劈砍出去，就沒了動靜。

過了半晌，666偏過頭看向陸裁。陸裁感覺到他的目光，一偏頭，就知道他的意思。

劈不開。

陸裁只能擡頭繼續分辨這黑暗裏的變化。

如果真的是夾縫，也許能趁機將黑煙的事情研究清楚。

黑煙說它們是被廢棄的程序，陸裁覺得自己也一樣。如果她被管理方抓到，是不是也要進行銷毀？然後像黑煙一樣，混跡於這片黑暗，直至徹底消失。

也許這些黑煙就是曾經覺醒的NPC！

黑煙是被廢棄的能量，但他們依舊存在，甚至活躍著吸收著副本世界的能量。

這是不是說明，她也可以利用它們的能量？隱隱有些興奮，她繼續外放著異能能源。

最初的那個副本，“鄭渺”的異能就是吞噬，由此看來，他可能也和這些黑煙有關？

一縷探出頭刺探的黑煙，被紅色的數據發現，還來不及躲避，就猛地被卷住。

黑煙掙紮不掉，紅絲驟然發力，紅色頂端還在不斷攀爬，將黑煙緊緊裹挾住。

陸裁微微皺眉，閉上眼，全部心神附著在紅絲上。紅絲還在以雷電的速度迅疾上攀，這一縷細弱的黑煙，只是冰山一角，其後連接著一個龐然大物——

她要窺探這龐然大物的全貌，正在繼續上攀，黑煙微顫，有斷裂的跡象！

它們要斷尾求生！陸裁眉頭皺緊，一縷汗珠從鼻梁滑落。

就這一瞬，她不會讓它們跑掉！

紅絲驟然張開，往著黑煙撕扯脫離的方向，猛撲過去——

那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宛如浩瀚無邊的海水，但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找尋到真正的出路。

紅絲尋覓蹤跡，頂端觸及那一縷黑煙，隨即緊緊黏住，裹纏而上。

不能讓它們有反應的機會！

手腕上的標記分外灼熱，熱量仿佛燒遍全身。

紅色以十倍、百倍的速度擴張，覆蓋了茫茫黑暗——

逮著了——

陸裁嘴角勾笑，一串數據掙紮，紅色浸透進去，將黑色染成一片血紅。

突然，眼前一亮，強光照射過來。

她聽見一個陌生的男聲，以失望的口吻說了句——

“編號CJZ0118，實驗失敗，銷毀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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