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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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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錦書懵懵的, 再次從言渡手中一把將照片奪過,舉高高,歪過頭,借著書房暖橙色的光線, 更仔細地端詳。

她口齒不清地念:“Q, I, N,S, H……”頓住, 扁扁嘴巴,“最後一個字母,到底是A還是U啊?”

韓錦書坐在書桌上, 言渡看她醉成這樣, 怕她跌倒, 兩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將她半圈入懷。

他沈聲說:“是U。”

“Qingshu……”

韓錦書嘀咕著,腦袋一彈又打了個酒嗝,被自己嘴裏的酒氣給熏到, 嫌棄地擡手扇風,抱怨:“怎麽還有一股紅燒肘子的味兒。”

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 醉酒的小貓, 言渡已經能嫻熟地應對自如。他淡淡回答:“因為你晚上吃了肘子。”

“肘子好肥,膩死了。”韓錦書吐槽了兩句,隨之拿著照片,在他面前揮過來, 舞過去, 說話的語氣忽然變得很認真:“你少年時期喜歡的人, 她漂亮嗎?”

言渡吻吻她嬌艷欲滴的臉蛋, 嗯了聲,“漂亮。”

韓錦書眨眼睛,纖細的食指撩起他的下巴,動作輕佻,流氓氣十足:“你以前喜歡她,現在喜歡我。那是她更漂亮,還是我更漂亮?”

言渡捉住她的手,親了親:“你們都漂亮。”

韓錦書便怒沖沖地叉起腰,像個燒開的小茶壺:“端水大師的話術。渣男!”

言渡低頭,閉上眼,與她鼻尖相抵。他聞到她衣衫下散發的溫軟香氣,一時間,又差點失控。

他強行保持著理智。柔聲問她:“韓錦書,你不想看照片的正面嗎。”

韓錦書腦袋搖過來晃過去,伸手掐他臉:“眼不見,心不煩。”

言渡側過頭,在她搗亂的指尖上輕咬一口。嚇得她低呼一聲,嗖一下把手縮回。

言渡低哄:“讓我念念不忘半生,能跟你不相上下的美女,你不好奇長什麽樣子?”

他聲音很好聽,低低的,沈沈的,催眠曲似的讓她覺得安心。

韓錦書腦袋鉆進他頸窩,貓咪似的蹭蹭:“你求我呀。”

言渡親她的頰:“我求你。”

他的胡茬長得有點快,摩擦著她臉蛋的皮膚,紮得韓錦書很癢。她下意識縮著脖子躲開他的唇,哼哼兩聲:“好叭。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求我,我就大發慈悲地看看。”

說完,她隨手把照片翻到正面,暈暈乎乎地揉揉眼睛,瞟了眼。

韓錦書已醉得不分東西南北,一眼瞧去,只瞧見個很模糊的輪廓。看形狀,是個人,圖片整體色彩花花綠綠的,晃得她眼花想吐。

胃的反應快過大腦。

韓錦書只覺得胃裏有什麽東西,在往上翻湧。她糊裏糊塗地看著照片那個模糊的人影,張開嘴,驀的發出一聲幹嘔——嘔!

言渡:“。”

言渡見她這樣,怕她難受,顧不得其它。他從她手裏抽出照片隨手放進抽屜裏,接著手臂一橫,抱起她就往書房外面走。

進到洗手間,他動作輕柔地把她放下。

韓錦書眼皮重得像壓了兩個鐵塊。她吃力地擡起眼,恍惚之間,看見面前是個馬桶。

言渡替她打開馬桶蓋,蹲下來輕撫她的後背,說:“想吐就吐出來。”

韓錦書顯得很聽話,傾身往前探出了脖子,開始醞釀嘔意。

言渡略做思考,道:“你就乖乖待在這裏,我馬上回來。”

韓錦書遲鈍地點點頭。

言渡起身出去了。一分鐘後,他折返回來,手裏多出一杯四十五度的純凈水和一套她的幹凈家居服。

“……”韓錦書呆呆地仰起脖子看他,突然冷不防問了句:“你拿了幾個套套。”

言渡:“……”

言渡動作頓了下,垂眸看向這只小醉貓,心平氣和:“我為什麽要拿套?”

“因為我們要滾床單呀。”平時他們一周的用量,最大號的加量裝都至少要用兩盒。

醉貓韓錦書同志,此刻說的話和腦子裏的想法,都已經完全沒有邏輯。她一本正經,語調很認真,說完,又做作地給言渡拋去一記媚眼,本來還想撩頭發的,但是想吐,只好捂著嘴打酒嗝。

她暈暈地說:“沒有拿套,你拿了什麽?”

“溫水,給你喝的。”言渡淡淡地回答,“還有你的睡衣,等你吐完我要幫你洗澡。”

韓錦書:“哦。”

言渡把家居服和水杯放下,重新回到她旁邊,屈膝半蹲下來。安安靜靜地陪在她旁邊,等著給她收拾殘局。

等了大概一分鐘。

抱著馬桶的小姑娘忽然嗖一下轉過頭,明眸晶亮,望著他。她說:“我不想吐在馬桶裏。”

言渡對她的醉酒神經質習以為常,平靜地配合:“那你想吐在哪裏?”

韓錦書非常禮貌地說:“請問,我可以吐在你身上嗎?”

言渡:“。”

言渡:“不可以。”

韓錦書:“不要。我就要吐在潔癖鬼身上。”說完,她便真的揮舞著雙臂,張牙舞爪地朝他撲來,臉上帶著明媚又傻氣的笑色。

言渡的面容神色如常。姑娘體格嬌小力氣也不大,他單手就把她兩只纖細的手腕給鉗住。

韓錦書見自己雙手失靈,也不惱,張開嘴巴,故意朝向他的臉,發出兩聲異常洪亮的:“嘔嘔!”

言渡見狀,以為她真的要吐他一身,臉色微沈幾分,低聲威脅:“韓錦書,你給我消停點兒。”

韓錦書根本聽不見他的威脅。

在她此刻的世界中,她只看得見他冷硬英俊的臉,和薄而潤的唇。那副漂亮的嘴唇開開合合,不知在說些什麽,但就是無端讓她心癢癢。

心念湧動,韓錦書笑盈盈捧住言渡的臉,然後,對準他的嘴唇,一口咬上。

突如其來的偷吻,讓言渡略微怔了下,身體也產生了剎那僵滯。

趁著他怔楞的空檔,韓錦書扭著兩只手腕,從他指掌中掙脫。她胳膊伸出去,輕輕環住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咬一口,舔舔,再咬一口,再舔舔。

她覺得好玩,咬咬舔舔幾回合,又嘻嘻嘻地笑出聲。

言渡的眸色在頃刻間變化,深如濃黑的墨。

他手臂摟住韓錦書的腰,緊緊收攏,幾乎要把她箍進身體裏。

吐他身上就吐他身上,無所謂了。

大不了給她洗澡的時候,他也順便一起洗。他現在滿眼滿心,都是這只純純嬌笑的妖精,恨不得把她吞了。

在韓錦書第五次咬過來時,言渡反客為主,狠狠吻住了她。

這個吻有點殘暴。

韓錦書被親得喘不過氣,蜷在言渡臂彎中,腳像踩在棉花上,站不住,軟綿綿地往後退了一步。這一退,後腰抵住了背後的洗臉臺。

言渡抱起她往上托舉,直接把她放在了臺子上。

箭在弦上,正要進一步,懷裏的姑娘又嬌滴滴地開口,委屈巴巴地來了句:“我肚子餓了。”

言渡:“。”

她擡起婆娑的淚眼看向他,繼續說:“我想吃你做的鮮蝦粥。”

言渡:“……”

天曉得,言渡此刻額角青筋凸起,全身冷白色的肌理都已經蒙上一層薄汗,已經瀕臨炸開的邊緣。

小醉貓對他的處境一無所知,並且毫無憐憫之心。她抱著他,臉蛋軟軟貼著他的頰,蹭來蹭去地撒嬌:“老公,我要吃鮮蝦粥。餓了。”

言渡閉上眼沈沈吐出一口氣,竭力平覆。

半分鐘後,他妥協了,睜開眼皮垂下眸,整理好自己和韓錦書的衣物,最後抱起她,把她放到了客廳裏的沙發上,坐好。

言渡伸手,輕撫過她滾燙的小臉,柔聲道:“你就坐在這裏,不要亂跑不要亂動。如果想吐,旁邊有垃圾桶。聽見了嗎?”

韓錦書耷拉著眼皮,乖順地點頭。

安撫好她,言渡轉身進了廚房。

熬粥需要的時間太長,怕她等不及,他從冰箱裏取出幾只鮮蝦和一顆西紅柿,做了一份鮮蝦面。完了以後端到餐廳,放上桌。

言渡說:“做好了。過來趁熱吃。”

話音落地,客廳方向寂寂無聲,沒有任何回應。

言渡側目朝客廳望去,音量微擡高:“情書?老婆?”

那頭還是鴉默雀靜。

言渡微蹙眉,邁著步子走回客廳,到沙發跟前垂頭一瞧。

韓錦書微蜷著側躺在沙發裏,大概是有點冷,她白嫩小巧的腳丫子縮進了自己的長裙下擺。臉蛋紅撲撲,閉著眼,已沈沈睡去。

細細去聽,還能聽見很輕微的……小呼嚕聲。

言渡:“。”

言渡搖頭一陣失笑,彎下腰將姑娘溫柔抱起,親吻她額頭,回了臥室。

**

同一個夜晚,同一片天空。

淩城泰安監獄,食堂後廚。

“你給我起!”

緊隨著中年婦女的鼓勁兒聲響起的,是重重一聲悶響:砰。

陳姐今年五十歲,個子只有一米五幾,體重卻足足一百五十斤,膀大腰圓,結實粗壯。她卯足力氣臉都憋得通紅,終於把地上一大盆泡在水裏的土豆抱上竈臺,末了,才舍得喘口氣,站到旁邊歇歇。

土豆易氧化,去皮之後需要浸泡在水裏。

吳曼佳拿出一個大大的刨絲刀,架上和面盆,手伸進那盆泡著土豆的水。淩城每年自入秋後氣溫便開始驟降,水冷得浸骨,她習以為常,飛快撿出一顆土豆放在刨絲刀上擦成絲,動作利索而嫻熟。

見陳姐彎著腰呲牙咧嘴在捶背,吳曼佳面露憂色。

吳曼佳在這兒幹了好些年,知道陳姐有腰椎間盤突出。每到刮風下雨或者天氣轉涼,老毛病就會犯。

吳曼佳想了想,柔聲說:“陳姐,你,回家……歇著。剩下的活,我……我來幹就好。”

“你一個人哪兒行啊?”陳姐知道這丫頭是心疼她的身體,瞪大眼,“這麽多土豆全部刨絲兒,墩子他們又都走了。你一人幹,忙完不得半夜三更去了?”

吳曼佳表情認真:“我……是年輕人嘛。有力氣,身體好。你……你的腰,跟我媽一樣的問題。你們犯病好痛的。你還是早點回家,休息,”

陳姐擺手,很不在意的口吻:“沒事兒,這毛病一陣陣的。疼一會兒它就不疼了。”

說完話,等那股鉆心的痛感緩過去,陳姐扭了扭腰,覺得松活些了,便又立刻和阿雯一起忙活開。

陳姐抱怨說:“我最討厭做這個土豆餅,麻煩死了,回回都得頭天晚上加班加點把絲兒刨好,第二天墩子他們才來和著面烙。那些剃光頭的倒是有口福,咱們辛苦啊!煩得要死。”

監獄裏的勞改犯統一都要剃光頭,吳曼佳當然知道,陳姐口中的“那些剃光頭的”是在說關在這裏的犯人。

吳曼佳的性子,很少對生活有什麽怨氣。再大的艱難困境壓到她頭上,也不會讓她覺得有多苦。

聽著陳姐的碎碎念,吳曼佳朝她笑了下,寬慰道:“沒事。陳姐,等明天一早……餅烙好了。你多吃幾個,不氣。”

陳姐被這傻乎乎的姑娘給逗笑,沈默兩秒,接著說:“不然,你給上頭的領導提提意見,以後別讓咱食堂做土豆餅了?”

吳曼佳沒明白陳姐的話,迷茫地問:“提意見……那是不是,要往辦公樓外面的意見箱裏,投信?”

陳姐壓低聲:“你和新調來的副獄長不是關系挺不錯嗎?那可是個大領導,你私下給說說。”

短短幾秒,吳曼佳腦海中閃過一張冷峻硬朗的面容。

她莫名一陣心慌,腦袋深深埋下去,紅著臉支吾:“……我和向警官,沒什麽關系。你……不要亂說。”

“還不承認呢。”陳姐翻個白眼,“我撞見你搭向警官的車好幾回了。”

吳曼佳臉更紅,窘迫之下結巴得厲害:“向警官……和、和我只是順、順路,他心腸好,所以才、才讓我搭順……順風車。”

陳姐哦了聲,狐疑地瞧她一眼,“搭順風車就搭唄,你臉咋突然這麽紅?”

吳曼佳恨不得挖個洞鉆進去。她反應慢,編不出來什麽正大光明的理由,悶悶的,沒搭腔。

陳姐畢竟一把歲數,過來人一個,一眼便看出來這個年輕姑娘的心思。不好說什麽,只能清清嗓子裝傻,自顧自幹活。

兩人正給土豆刨絲兒,忽然外頭一陣騷動。

吳曼佳楞了下,下意識擡起腦袋往外瞧,只見夜色下跑過去好些穿制服的高大獄警。他們排著隊列,整齊劃一,除裝備帶外,每人手裏還拿著一個防爆護盾。

領頭的兩個還拿了其它家夥事。

吳曼佳第一眼都沒註意,等巡邏燈的白光冰冷掃過,她才看清,那兩個獄警手裏拿的是AK步.槍。

吳曼佳眸光突的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陳姐也探著腦袋張望著,嘴裏嘀咕:“出什麽事兒了,這麽大動靜?”

就在這時,一個咬葉子煙、披補丁軍大衣的老大爺剛好從外頭經過,手裏還拎著把掃帚。

這是老江,和陳姐吳曼佳他們一樣,都是泰安監獄招進來的沒編制的合同工。平時一個人負責著辦公樓區域兩棟樓的衛生。

陳姐出聲把人叫住,沈聲問:“老江,剛才跑過去那麽多獄警,還抄著家夥事,咋了呀?”

老江答道:“說是B區那邊有鬧事的,把副獄長都給驚動了。嘖,這些悍匪一個個腦袋別褲腰帶上,一動手都是把人往死裏搞,沒武器,牙刷掰斷了削成刀,好像還捅了副獄長的肩膀,聽說流了好多血。”

聽完這番話,吳曼佳心頭突的一沈。

她脫口而出:“江叔。好幾個副獄長,被捅的……是、是哪個?”

老江說:“就那個剛調來的向懷遠警官。”

蹦一聲,吳曼佳手裏的土豆掉在地上,原地蹦了兩下,然後骨碌碌滾到了陳姐腳邊。

陳姐擡眸。看吳曼佳的眼神,忽然變得很覆雜。

吳曼佳聽見自己聲音在發抖,強自鎮定地,捋直了舌頭問老江:“向警官受了傷,有人送他去醫院嗎?”

老江答道:“本來是要去的,向警官說小傷不打緊。這會兒應該上獄醫務室止血去了。”

“陳姐,我……我去去就回來。”

留下這麽句話後,吳曼佳顧不得陳姐和江叔投向她的古怪目光,轉身一溜煙便跑了出去。

監獄裏管理嚴格,所有人員不得隨意走動,獄醫務室在監區附近,吳曼佳膽子小,平時根本不敢過來。

但,聽見向懷遠受傷的消息,她也顧不上怕不怕了。

吳曼佳這會兒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要立刻見到他,確定他沒有大礙。

泰安監獄的監獄醫生姓羅,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平時喜歡地理學,在醫務室裏也擺了個精致漂亮的地球儀。來他這兒看病的都是些重刑犯,這裏頭的日子枯燥沒盼頭,羅醫生想著,犯人們偶爾能看上兩眼地球儀,也能精神自由個三分鐘。

吳曼佳一路風風火火。她沖進獄醫務室時,差點兒把羅醫生那個用心良苦的地球儀給撞翻。

“哎喲,你慢點兒跑。”

看著這個身穿食堂工作服的年輕女孩兒,羅醫生直皺眉,兩手揣在白大褂的兜裏,上下打量她一眼,“跑這麽急,哪裏不舒服啊?”

吳曼佳雙頰發熱,拘謹地站原地,囁嚅:“我……我沒有,哪裏,不舒服。”

羅醫生這下子更不明白了:“沒有哪兒不舒服,那你上醫務室幹什麽?”

吳曼佳腦袋埋進胸口。

剛才聽見向懷遠受傷的消息,腦子一熱就沖過來了。到了這兒才驚覺,她簡直跟個二傻子一樣。

羅醫生看她半天不做聲,催促道:“耳朵不好使嗎?問你來幹什麽。”

吳曼佳深呼吸,鼓起勇氣擠出三個字:“我找人。”

羅醫生:“找誰?”

吳曼佳牙齒快把嘴唇咬出血,又不說話了。

羅醫生無語。醫者仁心,可對著這麽個姑娘,問三句答一句,唯一答的一句聲音還小得幾乎聽不見,再好的耐性也快耗精光。

羅醫生眉頭越皺越緊,已經想出聲趕人。就在這時,一門之隔的裏屋卻傳出來一道嗓音,低沈磁性,很隨意地應道:“她應該是找我。”

吳曼佳:“……”

吳曼佳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羅醫生有點驚訝,回道:“向隊,這女孩兒是你朋友?”

裏頭應:“對。”

羅醫生聞言,便不再多問,朝吳曼佳隨意擺了下手,說:“向隊在裏屋休息,我剛給他包紮好傷口。進吧。”

吳曼佳忽然緊張得厲害。她在原地踟躕了下,朝羅醫生擠出句謝謝,然後才邁開步子,忐忑不安地走進那扇門。

醫務室的裏屋陳設很簡單,兩張白色的病床,兩個輸液支架,一張桌子一個櫃子,已經是全部。

此時,在靠外側的那張病床上,坐著一道高高大大的人影。

傷在肩膀偏下位置,繃帶只能從胸口繞過。男人穿了一條紮著腰帶的警服長褲,上身赤.裸,肩膀寬闊,裸露出的皮膚呈現出均勻漂亮的小麥色,胸肌腹肌全都強壯而精悍。

看見他,吳曼佳心跳猛地漏掉好幾拍,臉燥得發燙,有點後悔這次的沖動行事了。

向懷遠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很自然,問她:“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受傷。我來看……看看你。”吳曼佳小聲說。

向懷遠:“你很擔心我?”

吳曼佳臉紅如火,以至於左臉上的那塊陳舊傷痕,都燙得有些發癢。她雙手無意識地絞緊衣服下擺,聲音很小,蚊子叫似的:“是的。”

“謝了。”向懷遠說,“隨便坐。”

吳曼佳看了眼整個屋子,沒有椅子也沒有板凳。她只能走向他對面那張病床。

工作服常年只在後廚穿,又是油煙又是汙漬,臟兮兮的,怕自己弄臟這張床,她其實沒有坐實,只是虛虛靠了下床的邊沿。目光小心翼翼,看向那個赤著上身,胸前纏繃帶的男人。

然後,就開始看著他發呆。

向懷遠對她說了句什麽。

吳曼佳腦子空白,定定望著他,沒有回答。

向懷遠見狀,擡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揮舞兩下。

吳曼佳回魂,頓時窘得再次垂下頭。

向懷遠淡淡地說:“你剛才發什麽呆呢。”

吳曼佳用力咬緊發音,好認真地說:“你,好看。”

聽見這話,向懷遠被這呆呆的姑娘搞得有點哭笑不得。他揚揚眉,看她的眼神浮起幾絲興味,片刻,說:“我今天值夜班,所以沒去找你。”

吳曼佳反應了半秒,點點頭:“哦。這樣。”

向懷遠:“你呢,怎麽這麽晚還沒回家?”

“我也……加班。”說完這個,這小姑娘似是忽然想起什麽,瞪大了眼睛驚呼一聲:“啊,陳姐!向警官,你、你沒事就好。我回去……加班,做土豆餅。”

向懷遠動了動唇。可沒等說話,女孩兒纖細瘦弱的身影已經一溜煙跑了出去。

緊接著,外頭乒乓一陣響,她不知又絆倒了什麽,老羅一通埋怨,而她窘迫磕巴地道歉。

向懷遠聽著那些動靜,忽然笑了下。

**

次日韓錦書醒來,一睜開眼,便倒吸進去口涼氣——太陽穴突突跳著,每跳一下都抽疼一下,典型的宿醉型頭疼。

她皺起眉,擡手揉揉腦袋,呲牙咧嘴準備坐起來。剛有動作,便感覺到腰上橫著個什麽東西,將她緊緊固定住,壓得她無法動彈。

韓錦書掀開被子,粗略掃了眼,發現環住她的,是條男人的手臂。

她:?

她先是一驚,心想:莫非自己昨晚酒後亂性,和哪個男同學做出了出格的事?

驚完,惶恐地擡眸看四周,然後便長長吐出一口氣:房間的家具布置很熟悉,扶光公館主臥。

就在這時,背後的人也醒了過來。他長臂收攏把她抱得更緊,閉著眼,在她耳後輕輕吻了吻,啞聲道:“餓不餓?鮮蝦面在冰箱裏,要吃我去給你熱一下。”

韓錦書在被窩裏轉個身。

言渡面朝她,側臥在她旁邊的枕頭上。他明顯還沒有睡醒,閉著眼,冷冽的眉宇之間隱隱流露出一絲疲態。

韓錦書盯著言渡烏黑濃密的長睫毛,有點窘迫。她把半張臉都躲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眼睛,眨啊眨,小聲問道:“昨天晚上……我好像又喝醉了?”

言渡懶得睜眼,循著她聲音傳來的方向,找到她的唇,貼過去親親。腔調慵懶又性.感:“對啊。”

果……然。

前一天同學會,有個老同學帶了好幾瓶紅酒,說是法國哪個大酒莊今年隆重推出的新品。韓錦書本來沒打算喝酒,可聽老同學吹得天花亂墜,她饞蟲大動,沒忍住,最後還是喝了。

韓錦書想起自己上次醉酒的壯舉,很惶恐,連忙繼續追問:“我沒有又吐你身上和車上吧?”

言渡說:“沒有。”

“幸好。”韓錦書擡手撫了下心口,又說:“我也沒有做出跳裸舞這種行為吧?”

言渡說:“沒有。”

韓錦書一陣欣喜:“看來我酒品變好了欸。”

言渡嗤笑了聲,終於撩開眼皮懶洋洋地看向她。他挑了下眉,手指捏住她的臉蛋:“昨天晚上的所有事,你全部都不記得了?”

韓錦書聞言,認真回想起來。

喝多之後斷片,是正常現象,但完完全全毫無印象,倒也不至於。關於昨晚,韓錦書腦海中其實還殘存著某些畫面,零散破碎,無法串聯。

她頭又痛起來,攥起拳頭懟了下太陽穴,忽的,一張花花綠綠的模糊圖片,從那些零碎片段中跳脫出來。

浮現在韓錦書眼前。

韓錦書一拍手。是了,圖片。

韓錦書睜大眼睛望向言渡,遲疑地說:“我隱約記得,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拿了一張圖片給我看?”

言渡把玩著她耳邊的一絲絨毛卷發,回答:“是。”

韓錦書兩道細眉微擰起,絞盡腦汁,試圖回想起更多更具體的細節,可是想不起來。她只好又問:“是什麽圖片?我沒有印象了。”

言渡說:“準確的說,那是一張照片。”

“照片?”

“對。”

韓錦書心生狐疑:“什麽照片?”

言渡睨著她寫滿困惑的嫵媚小臉,漫不經心地回答:“我的白月光。”

輕描淡寫五個字,落地有聲。言渡說完,整個臥室的空間便陷入一陣安靜。

韓錦書也定定望著言渡。

他口中“白月光”這個詞,喚醒了少部分她因斷片而丟失的記憶。她記起了昨夜的照片,也記起了那串寫在照片背後的手寫體英文。

白月光這件事,是俞沁從言渡同學丹尼爾口中偶然得知。

經過昨晚,韓錦書已經親自證實,確有其事。

言渡的確有個心底深處的白月光,的確將白月光的照片保存多年,甚至的確也在照片背後,寫下了白月光的名字。

只可惜,不知是丹尼爾眼神不太好,還是言渡筆跡太潦草,他手寫的字母“u”,被老同學看成了“a”。

諸多巧合使然,導致韓錦書把當初的艷星陳晴莎,當做了言渡的舊愛。

原來這所有,不過一場烏龍。

可是……

Qingshu?

想起那個正確的英譯漢語名,韓錦書盯著言渡深不見底的眸,瞇了瞇眼睛。

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對望。

秋日的晨,陽光熹微,他和她相擁著從同一張床上醒來,深情款款,氣氛到位。這場景,非常適合接吻,或者發生點兒別的什麽事。

對望到第五秒時,言渡貼韓錦書更近,低聲道:“情書,現在你明白了麽?”

韓錦書繼續定定看著他,不說話。

言渡眼皮微垂,看向她紅艷艷的唇,心念一動,就又想吻她。

然而,在雙唇相觸的前一秒,他懷裏的小姑娘猛然一躍而起,摁住他,抄起旁邊的抱枕就死死捂在他腦袋上,外加一聲嬌滴滴的惡龍咆哮。

“言渡,你個狗東西!”

言渡:“……”

言渡:???

言渡著實沒料到,韓錦書會忽然來這出。他沒反應過來,僵著身子被她用抱枕摁著頭,一時忘記做出反應。

上方的姑娘還在氣呼呼地念叨,對著他怒斥:“這兩年你一直叫我情書,原來是因為你家白月光是這個名字?”

韓錦書真是氣個半死。

當然明白了。還能不明白?這都是什麽狗血劇情。搞半天,她人間清醒英明一世,最後居然淪落成了這個狗男人懷念白月光的替身?

蛤?!

那邊廂。

聽完韓錦書的話,言渡無語。

他鼻子和半張臉全都陷進抱枕的棉花裏,靜默了大概十秒鐘,才淡淡地說:“枕頭拿開。”

韓錦書捂得更緊,才不聽他的。

言渡的聲音再次從枕頭下傳出,悶悶的,語氣非常、非常冷靜:“你主動放開我,我們就好好談一談。我自己掙脫出來,我今天就把你操進醫院。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韓錦書:“……”

韓錦書臉瞬間紅透,舉起枕頭在他身上怒捶兩下,才把枕頭丟開。委屈死了:“下流,無恥,渣男!”

罵完,非但沒覺得解氣,還越想越難過。

韓錦書咬住嘴唇,鼻子一陣發酸,轉過身子低下頭,把臉捂住。逼迫自己不許哭,不許這麽沒出息。

背後一陣窸窣響動,韓錦書聽出是言渡起身下床的動靜。

然後便是沈沈穩穩的腳步聲,從臥室裏離去。

韓錦書:“……”

日了。狗男人居然不來哄她,居然就這麽拽不拉幾地走了?!

韓錦書不可置信,怔怔地擡起腦袋,呆楞數秒後,她眼睛裏盈滿的淚珠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嗚嗚哭出聲。

下一瞬,她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拿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抓起手機,滿臉是淚地給俞沁發消息。

畫皮小能手:你上次找的離婚律師,快點推給我。

那頭的俞沁沒回信,估計是還沒起床。

韓錦書哭得眼淚鼻涕糊作一團。她坐在床邊,懶得擦,只顧著發洩似的瘋狂敲字,把觸屏鍵按得哐哐直響:

【這日子我不過了!我要離婚,明天就離!不對,今天就離!!臭流氓死渣男!我再也不想看到言渡了!!!】

輸入完,重重點擊“發送鍵”。

就在這時,低垂的視線裏映入一雙格外修長的大長腿。膚色冷白冷白,大腿結實,小腿肚線條很性.感的那種。

韓錦書頓了下,吸吸鼻子,腦袋轉到一旁,不看他不理他。

言渡很平靜:“韓錦書,有時候我在想。我怎麽就偏偏栽在你這麽個小傻蛋子手裏。”

韓錦書:……很好。不哄不安慰也就算了,還人身攻擊。

韓錦書從床頭櫃上扯了張紙巾出來,用力擤鼻子,然後把包住鼻涕的紙丟進垃圾桶,說道:“拿我當替身這件事,你自己說怎麽補償我吧。”

韓錦書想象中自己說這句話的語氣,高貴冷艷,咄咄逼人。

但實際上,言渡聽她說這句話的語氣,嬌媚裏夾雜濃濃哭腔,柔柔弱弱,像只被搶走了小魚幹的小貓。

他拿她沒辦法,須臾,無奈地嘆了口氣,伸出手,把眼淚嘩嘩的小姑娘輕柔裹進懷裏。

韓錦書淚蒙蒙的,剛想推開他不許他抱,一張照片便遞到了她眼皮底下。

韓錦書看了眼。

是那張白月光照片的背面,有他親筆寫下的“Qingshu”字樣。底色略微泛黃,筆跡稍稍斑駁,顯然已很有些年頭。

韓錦書更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動動嘴唇正要說話,又看見,言渡修長的指微微一動,把照片翻了個面,朝向她。

韓錦書眨了眨眼哭紅的大眼睛。然後,呆若木雞。

這張白月光照片的正面,竟然是十八歲時穿校服、紮馬尾,花樣年華艷若桃李的……

她自己?

作者有話說:

言渡:馬甲好多,脫得手酸酸,要老婆呼呼。

情書:呼呼。

言渡:!

言渡:啊啊啊老婆呼我了,我太幸福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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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超級肥肥!不過!!還是有加更!!!中午12:08掉落第二更!!

評論區2分留言裏隨機掉落紅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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