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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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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4日,下午六點。

冠軍杯小組賽,B組焦點戰,蠍子對陣SFIVE,BO3第一場準時開始。

主舞臺上的透明玻璃房裏,左正誼戴著耳機,坐在電競椅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聽隊友和教練在隊內語音裏交談。

雖然剛來蠍子,還沒和隊友磨合好,但左正誼已經從訓練賽中摸透了教練阿春的BP習慣。

孫春雨喜歡選穩妥的陣容,說好聽點叫中規中矩、安全的選擇,說難聽點就是“不粘鍋”——即使這局游戲輸了,也怪不到BP上。

這樣的教練能保下限,一般不會選出太離譜的陣容,但不能提高上限,在戰術上沒創新。

不過,左正誼不奢望他創新,至少在今天,他只要不拖後腿就行了。

左正誼主要擔心的是隊友。

——不到一個星期的磨合訓練實在太短了。

但既然已經上場,擔心也是徒勞。

他強迫自己放空大腦,盯著屏幕上的英雄選擇界面。BP倒計時一秒秒地跳,選到中路法師的時候,孫春雨在一旁問:“勞拉怎麽樣?”

左正誼點了點頭,拖動鼠標選中了勞拉。

他點下確定,直播大屏幕畫面一轉,播放勞拉的出戰動畫。

金發女法師由遠走近,高舉法杖,沖屏幕外一笑,輕聲卻傲慢地說:“是誰?是我來了呀,小廢物們。”

勞拉的配音溫柔但不失氣場,一句嘲諷的臺詞被她念得讓人欲罷不能。

場館內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臺下的左正誼粉絲不知是早就計劃好了,還是臨場發揮默契,齊聲喊:“是End來了呀!”

“——是End!!”

兩個解說被音浪一沖,臉上露出了“顏藝”,為配合氣氛,故意誇張地往後仰,仿佛被震得要栽倒過去:

“End粉絲太熱情了!”

“最近輿論壓力大嘛,需要支持,可以理解。”

“End轉會到蠍子,無疑是蠍隊的重大補強。我看出他們沖冠的決心了,不過,磨合時間太短,不知新陣容的化學反應如何。”

“我個人很看好,這是可以說的嗎?”女解說笑了一下,“不是毒奶啊。從上半賽季末期Righting轉打野開始,蠍隊的節奏就好了起來,他們比較明顯的弱點是缺一個強力輸出核心,End來了正好能補上這一點。”

“嗯,我也覺得。不過就今天的比賽來看,SFIVE也非常強。”

“對,看了預選賽的觀眾應該都知道,SFIVE是北京城市賽冠軍,在預選賽打出了九連勝的好成績。”

“SFIVE的中野天秀carry。”

“那可不就巧了,End和Righting關系這麽好,也能聯動一下吧?”

“中野對中野,蠍隊選了紅蜘蛛加勞拉,SFIVE是阿諾斯加風皇——”

解說簡單介紹了一下兩隊陣容,大屏幕上游戲已經開始了。

左正誼操作著勞拉往中路走,紀決的紅蜘蛛跟在他身後,從中路拐進紅buff野區。

開局指揮是朱玉宏,他今天玩的輔助是黑魔,這個英雄很擅長保C,但不太靈活。左正誼盯著小地圖,看著他去下路河道附近開視野。

紀決也看了眼小地圖,把紅buff拉進草叢裏,沒打,直接越過野區,穿過河道,去反藍。

朱玉宏攔住他:“打不過。”

意思是蠍子這個陣容一級團打不過SFIVE。

紀決卻不讚同:“可以試試。”

對面的打野阿諾斯前期很強,但一級的時候只能點亮一個技能,阿諾斯玩家為了提高刷野速度,一般會選擇點亮Q技能。這個技能對刷野有加成,打架卻完全不行。

等阿諾斯刷完一圈野怪,點亮E技能之後,才正式進入強勢期。

這中間的間隔很短,但如果能抓住,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場上時機瞬息萬變,沒有時間細細思索考量,紀決直接沖向了SFIVE的野區。

“……”

朱玉宏並非不懂阿諾斯的玩法,他只是比紀決保守,風險太大的事就不想去做。

可紀決已經去了,他不可能當場擺爛不配合,只好也跟了上去。

左正誼看見這一幕,沒吭聲。他在中路清理兵線,邊補刀邊不動聲色地往那兩人的方向靠近了些。

幾乎同一時刻,對面的中單風皇看見了在小地圖上露頭的紅蜘蛛和黑魔,放下沒清完的兵線轉去野區,幫阿諾斯守藍。

左正誼一個技能丟到風皇腳下,攔住了他。

藍區打起來,中路也打了起來。

一級團大家傷害都不高,打著打著戰場合並,雙方的AD和輔助也趕到,局面變成四打四,中間夾著一個殘血的藍buff小怪,仇恨不穩定,跟著碰到它的英雄亂跑。

兩隊都在優先打人,沒人收這個藍。

直到左正誼進場。

“End似乎想打藍啊?”

“這時候打藍不是個好選擇。”

“黑魔殘血!護盾套給自己了!”

“阿諾斯也殘了,風皇放技能掩護一下撤退——End竟然真的奔藍去了!哎呀!被集火了!”

“要藍不要命啊,我的左神!”

藍區附近八人混戰,拉扯半天也沒死人,但大部分英雄殘血了。

勞拉是其中最殘的一個。

眼看女法師血條見底,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一點攻擊。紅蜘蛛沖上前來,控住了靠近她的阿諾斯,為她爭取了一秒的逃命機會。

但她偏偏不逃,她先打掉藍buff,吃掉經驗和金幣,頭頂金光一閃,升了一級。

升級點亮第二個技能,同時亮起的還有在藍buff減CD效果加持下轉好的第一個技能,兩個技能兩種特效,從勞拉高舉的法杖下一並釋放,落成一個疊加法陣,瞬間炸掉了離他最近的殘血敵方打野和輔助!

解說目瞪口呆:“雙殺!”

現場“End!End!”的歡呼聲震耳欲聾,勞拉卻不戀戰,見好就收,轉身往中路撤退。

左正誼想撤,SFIVE不給他撤的機會。

兩隊打團時在遙遠上路對線的兩個上單也趕了過來,SFIVE的上單英雄是大象,他從後方包抄而來,直擋住勞拉的退路。

沒技能也沒地方逃了,左正誼向隊友求助,問黑魔:“有盾嗎?”

朱玉宏在草叢裏讀條回城:“沒了,一換二不虧,撤吧。”

“……”

左正誼眼前屏幕一黑,勞拉倒地身亡。

蠍子的隊內語音裏有一瞬間的沈寂,左正誼什麽都沒說,朱玉宏卻察覺到了他的不滿,率先開口:“我盾有CD啊,早就放過了。”

紀決道:“你一個輔助盾不給C,自己吃?”

“我怎麽知道他要幹什麽?我不保命直接送死嗎?”朱玉宏嘟囔道,“都打贏了,還說這些?本來我就不想打一級團,你偏要開,一換二都他媽血賺了還要怎樣……”

“你嘴巴放幹凈點。”紀決臉色一沈。

“我怎麽不幹凈了?!”朱玉宏抻起脖子。

左正誼忍無可忍:“都閉嘴行嗎?煩死了,打得不怎麽樣,逼話那麽多。”

“……”

這是他自進入蠍子以來,第一次說這麽難聽的話。

隊內語音安靜了。

接下來的一整場,朱玉宏都沒再開麥。

左正誼樂不得他當啞巴,但當啞巴沒事,當聾子就不好了。

朱玉宏雖然不開麥,可顯然還在心裏默默指揮,他不跟著左正誼和紀決的節奏走,帶著AD張自立走另一種節奏。

起初蠍子從一級團打出了優勢,可這優勢眨眼間就灰飛煙滅了。

SFIVE的中野的確有點水平,一個切後排,一個補輸出,帶動其他隊友,gank和團戰都打得有模有樣。

反觀蠍子,只有紀決聽左正誼的話,能跟他打出配合,下路那兩個人屬於唱反調型隊友,喊他團戰時他推塔,喊他推塔時他打團。

至於上單宋先鋒,左正誼甚至看不出他這局是在演還是真的菜。

不知不覺打了三十多分鐘,蠍子三路塔全倒了,野區失控,兵線劣勢。

左正誼今天是奔著2:0來的,現在看來,送對方一個2:0的可能性比較大。

一股火從他心頭竄起——

他為了這場比賽,已經處處忍讓了,不插手BP,不爭指揮權,可結果呢?

“你們到底想不想打?!”左正誼冷聲道,“有矛盾賽後解決,現在是在幹什麽?”

接他話的是朱玉宏:“誰不想打了?本來就打得好好的,是誰先開始發脾氣的?”

左正誼詫異:“難道是我?”

“不然呢?是我嗎?”

“……”

左正誼深深吸了口氣,把臟話留在肚子裏。

他這一輩子都沒如此忍辱負重過,他換了副溫和的腔調,幾乎是用投降的語氣說:“我求你們了,哥哥們,稍微配合點好嗎?我來指揮,能翻盤。”

朱玉宏不再說話了。

“先守高地。”左正誼說,“把下路兵線清了,別出去。”

“後退,別被開了。”

“中路兵。”

“再拖兩分鐘終極龍刷新,等個機會吧。”

語音頻道裏只有左正誼一個人的聲音。

他一貫意氣風發,總是奓著毛,可今天嗓音沈得幾乎不像他。

但就是這種“沈”,讓他有了不容置疑的氣勢,身邊所有人情不自禁地豎起耳朵,全神貫註地等他的下一個命令。

游戲進行到第四十二分鐘,終極龍刷新。

這是一條增益buff疊滿的大龍,將其擊殺的隊伍能獲得它身上的全部增益。

SFIVE在蠍子的高地前久攻不下,不得不轉頭去打龍。

左正誼帶隊前往龍坑,準備搶奪。

團戰一觸即發。

兩個解說繃緊神經,盯著直播畫面說:

“其實這條龍放了也行,但放了高地就不好守了。”

“不會放的,搶龍是蠍子目前唯一的翻盤點,再拖也一樣,等下一條龍罷了。”

“SFIVE打得很快,全隊神裝,大龍血條瞬間掉了一半啊。”

“蠍隊來了!準備開了!”

“他們在找位置!”

“這波團SFIVE想接也得接,不想接也得接。”

“在拉扯,還在拉扯——Righting繞後了!想切後排!”

導播將團戰畫面拉近,屏幕裏各色技能特效亂得人眼花。

左正誼語速飛快:“把盾給Righting!”

黑魔的盾立即落到紀決身上,為他吸收了大量傷害。紅蜘蛛直奔風皇而去,一個大招控住了他,勞拉的技能緊隨而至,風皇被秒!

“風皇有覆活甲,站起來了!”

“大龍殘血——”

“搶到了!蠍隊搶到了!但蜘蛛倒了!四打五!”

“五”字話音還未落,場上就變成了二打二。

勞拉腳踩著阿諾斯的屍體取了風皇的頭,幾乎沒人看清他是怎麽操作的,他身邊的隊友只剩一個AD小精靈。

小精靈殘血。

左正誼沈聲道:“你不能死,要推塔的。”

他的腔調嚴肅得嚇人,張自立手抖了一下,胡言亂語道:“稍、稍等,我去打野吸點血。”

可左正誼竟然沒阻止他。

左正誼自己也只有半血,對面還有兩個血量不一的敵人。

天知道他是怎麽鼓起勇氣殺過去的,以一打多仍不露怯,也沒有撤退的打算。

如果這時放棄追擊,蠍子搶龍的優勢無疑會被拖光,再次陷入漫長的防守中,被迫等待下一個機會。

左正誼不想再等了。

他面前的兩人是SFIVE的輔助和AD,一個女侍,一個鹿女。

他們的技能同時向他招呼過來,第一個是女侍的鉤子,左正誼側身躲了。但鹿女的回旋飛鏢就丟向他躲去的方向,不給他第二次走位的機會。

左正誼硬生生扛了這一下,血條瞬間見底,但同時他的技能也一連串地丟到了鹿女臉上,完成換血。

“還要上!End還要上!”

“現在一看,SFIVE的陣容兇是兇,但太脆了,女侍沒技能保護鹿女。”

“可他們二打一啊!”

“呃,面對左神,二打一也不安全。不是我在吹他,是歷史數據證明——”解說一句話還沒說完,游戲畫面中就跳出了擊殺播報,“——鹿女倒了!”

左正誼殺完鹿女的時候,張自立也吸完血回來了。

其實這一切發生得極快,幾秒鐘而已。

但這短暫的幾秒裏,左正誼做了無數個細節操作,打得手心冒汗,才達成觀眾眼裏的“一眨眼他就殺完了”的效果。

他懸了十天的心臟暫時落下,和張自立一起收掉女侍的人頭,搶在敵方覆活前,推掉了SFIVE的高地水晶。

爆炸聲響起的一瞬間,左正誼長長舒了口氣。

“1:0。”他說,“下一場怎麽打,不用我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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