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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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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歷0000年夏末,五臺戰爭結束。神羅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儀式,邀請社會各界名流赴宴。

第一世的時候,她只是個圖書管理員,自然沒收到那封重金難求的邀請函。在媒體的大肆報道下,哪怕是她這樣從來不關註娛樂新聞的人,也聽說過那場宴會舉辦得多麽隆重奢華。

寬敞的大廳金碧輝煌,空氣裏暗香浮動。衣香鬢影的人們觥籌交錯,嗡嗡談笑的聲音如潮水傳來。她看著杯中的香檳,半透明的金色酒液浮著氣泡,廣告語據說是星光的味道。

“你在發什麽呆?”傑內西斯將手搭在椅背上,不用穿正裝的人就是輕松。特種兵和普通人之間就像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線,周圍的人時不時朝這邊投來隱晦的視線,但最大膽的舉動也僅限於此。

“……我沒有發呆。”她將視線移向桌子上的鮮花,為了這場宴會特意空運過來的花束灑著露珠,在燈光底下流轉著剔透的光芒。

整個會場都散發著上流階級的味道,她面無表情地坐在桌邊,只想等儀式結束趕緊回家。

紮克斯雙手托著臉頰,似乎在盯著桌上的鮮花,又仿佛在望著更遠的地方出神。

安吉爾看了紮克斯一眼,似乎不太習慣他這麽安靜。

傑內西斯:“應該是戀愛了。”

她端詳紮克斯恍惚的神情片刻,平靜地附和:“應該是戀愛了。”

安吉爾看起來很震驚。傑內西斯聳聳肩,端起右手邊的香檳:“他也到這個年紀了,安吉爾。就算是小狗也不可能一直追著自己的尾巴轉圈。”

以紮克斯盯著鮮花發呆的模樣來看,她大概已經猜到了讓他如此魂不守舍的人是誰。

和克勞德成為朋友的時機一樣,紮克斯遇到愛麗絲的時間可能也提前了。

安吉爾欲言又止,表情由覆雜到欣慰,最後還夾雜了幾分孩子長大了的失落。他拍拍紮克斯的肩膀,沒有多言。紮克斯倒是忽然從白日夢中驚醒,一個激靈撐著桌子坐直了。

“怎麽了?我錯過什麽了嗎?”

大廳的燈光暗下來,所有賓客都收斂聲息。熱鬧的聲音眨眼間如潮水退去,舞臺上的猩紅幕布緩緩升起。今晚的宴會正式拉開帷幕。

“……薩菲羅斯在哪?”紮克斯在黑暗中小聲開口。

“後臺。”安吉爾看了傑內西斯一眼,“他是五臺戰爭最大的功臣,自然要接受表彰。”

傑內西斯明知故問:“你看我做什麽?”

以前的傑內西總斯想成為萬眾矚目的英雄,沐浴世人的讚美和榮光。他將薩菲羅斯視為偶像和競爭對手,總是在不斷挑戰薩菲羅斯的地位。

英雄只能有一個,所以今晚出現在世人眼中的也只有薩菲羅斯。

如果傑內西斯還是以前的自己,安吉爾的擔心不無道理。

“我這麽說的話你可能不會相信。”傑內西斯微微側頭,和臺上的身影四目相對,“但我已經不羨慕他了。”

銀發的特種兵象征著神羅的軍事力量,和展覽館裏的陳列品一樣,只會在重要的場合被神羅擺放到閃耀的燈光底下。

碧綠的豎瞳冰冷無波,薩菲羅斯的身影就像個完美的雕像。強大、神秘,冷酷。如同有別於世人的神祇,僅僅是站在那裏便已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傑內西斯和薩菲羅斯對視的時間並不長,因為薩菲羅斯很快就消失在臺後。他停留的時間過於短暫,在場的賓客就算覺得自己看到了幻覺也不奇怪。

“年少時的夢想,長大後就該醒了。”傑內西斯將酒杯湊到嘴邊。

安吉爾的表情有些古怪,仿佛不適應傑內西斯如此正常。

她看了傑內西斯一眼。他動作微頓,放下那杯香檳,忽然拖長聲音開始背詩:“深淵之謎是女神的禮物,我們追尋的便是飛翔……”

這樣就正常多了。

安吉爾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慶功宴結束後還有持續到半夜的舞會。管弦樂隊奏響樂章,優美抒情的圓舞曲流淌開來,在場的賓客們紛紛起身,加入大廳中央的舞池。

那個場景看起來就像人類的大型求偶現場。鳥類求偶的時候也會跳舞,這樣不僅能展示自己美麗的羽毛,同時也能試探未來伴侶和自己的協調性。

她最不想參與的環節出現了。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很想將自己釘在座位上。但如果她和傑內西斯不跳一曲,明天肯定會出現兩人感情不和的傳聞。

“你看起來殺意十足。”傑內西斯用稱讚般的語氣說。他將右手放到她腰後,她將手搭到他的左手掌心裏,兩人開始隨著舞曲旋轉。華爾茲是三步舞,按理說學起來並不難,是初學者最容易掌握的舞步之一。

向前邁步時,膝蓋可以微彎,用腳尖輕輕踩住地面。這種舞步的重點在於要輕盈優雅。她默念著節拍,就像忽然被扔到考場上的考生一樣,全神貫註地回想先前覆習的知識重點,根本就沒在聽演奏的音樂。

“放松。”傑內西斯湊到她耳邊說,“你是想暗殺我嗎?”

兩人的膝蓋時不時會撞到一起,雖然幾次都被傑內西斯蒙混過去,他擡起左手,帶著她轉了個圈,然後再次將右手放到她的腰後,帶著她慢慢往舞池的邊緣移動。

優雅的華爾茲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變成奇怪的探戈或擊劍。

紮克斯:“……怎麽感覺他們兩個好像在打架?”

安吉爾輕咳一聲,抱著手臂靠在大廳邊緣。

人群在舞池中翩翩起舞,香水糅雜著酒精微醺的味道。地面鋪著猩紅的地毯,頭頂的水晶吊燈折射出迷離的光芒。傑內西斯又被她踩了一腳,他揚起眉:“你故意的?”

“你高估我了。”她冷靜地說,“我的運動神經並不優秀。”

“你的動作可不是這麽說的。”傑內西斯向前一步,她跟著後退一步,“你每次都能精準地踩到最痛的地方。”

一個旋回結束後,圓舞曲周而覆始。

“你打算什麽時候動身?”大廳的人群中混跡著塔克斯的身影,她將手搭在傑內西斯的肩膀上,視線快速掠過幾個方位。

“後天。”傑內西斯將她拉到身前,確保沒有人聽得見他們的談話。

上一世她解決了神羅寶條和傑諾瓦,世界雖然依然毀滅了,這不代表這三者並不重要。特別是遠在尼布爾海姆的傑諾瓦,遠古的外星災厄不知何時就會再次覆蘇。一旦傑內西斯治好他的劣化,證明特種兵的劣化不需要依靠傑諾瓦的細胞治療,那具被外星病毒寄生的屍體也就沒有了留下的必要。

比起神羅和寶條,傑諾瓦的存在是神羅的內部機密,就算有一天忽然消失了,也不會在外界引起震動。相較之下,如果神羅的總裁現在忽然遭到暗殺,整個世界的局勢都會陷入動蕩。

“看到那邊的人了嗎?”

金發的青年端著酒杯和賓客們談笑風生,優雅從容的模樣似乎在這種場合如魚得水。那張俊美的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笑意卻沒有抵達眼底。

“那是即將上任的副總裁,路法斯·神羅。”

傑內西斯:“你了解他嗎?”

她微微搖頭。

作為魔石商人的那一世,路法斯·神羅曾是她最主要的顧客。除了金錢上的來往,她對這個人最主要的印象之一,就是他在自己父親死後迅速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就職典禮。世界末日來臨時,指揮神羅應對天災的也是剛上任不久的路法斯。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可能只是個投胎運氣不錯的公子哥,路法斯·神羅顯然不是什麽養尊處優的家犬,而是野心勃勃的狼。

“你覺得他會支持廢除魔晄,推動社會向新能源轉型?”

她沒有立刻回答。

“神羅最被世人所知的是什麽?”

傑內西斯:“當然是魔晄。”

因為壟斷了將魔晄轉為電力的技術,神羅才得以迅速擴張勢力,一躍成為世界政府般的存在。

“比起繼承父親的遺產,”她收回目光,“那個人說不定會更想建立自己的帝國。”

比起守舊,年輕人總是更喜歡革新。

“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她頓了頓,“魔晄的弊端已經十分明顯,而且遲早有枯竭的一天。向新能源轉型也能為神羅自身帶來利益。”

若要和商人談判,自然不能將道德或正義當成籌碼。

“我可不擅長談判。”傑內西斯語氣慵懶,“我只擅長將劍橫到別人的脖子上。”

她沒有表情:“你看我擅長社交嗎?”

“談判和社交不一樣。”傑內西斯壓低聲音笑道,“說不定你意外適合坐在談判桌邊。”

“……?”

“保持你現在的殺氣就好。”

“我沒有……”

她一不小心又踩了他一腳。

“……”

“你最近為什麽總在出神?”傑內西斯帶著她轉了一圈,“發生什麽事了?”

寬敞的大廳矗立著雪白的圓柱,天花板上繪著濃墨重彩的油畫。金色的雕花在墻沿游走,猩紅的地毯柔軟厚實。吊燈和燭光營造出古典的宮廷氛圍,盛裝打扮的賓客們隨著弦樂翩然起舞。沒有人能想到世界會在幾年後迎來末日。

“薩菲羅斯……”她安靜地說,“可能留有前世的印象。”

傑內西斯步伐微頓,兩人都微微停了下來。

“你是說他有記憶?”

“不,我是說他潛意識裏可能留有前世的痕跡。”

在舞池裏站著不動過於顯眼,兩人很快再次邁開舞步。

“那這就說得通了。”傑內西斯漫不經心道,“薩菲羅斯為什麽總用那種好像我搶了他東西一樣的眼光看我。”

管弦樂隊的演奏聲漸歇,不知不覺到了中場休息的時間。人群三三兩兩離開舞池,回到桌邊飲酒休息。

提前離場的做法並不禮貌,至少她已經完成了今晚的任務。她喝完剩下的香檳站起身:“我出去透個氣。”

推開大門的剎那,高科技營造的幻覺瞬間褪去。離開燈光和鮮花環繞的會場,外面的走廊空空蕩蕩,唯有月光透過高聳的落地窗,照入深夜寂靜的黑暗。

她確定自己沒有喝多,但浸在黑暗中的身影顯然也並非幻覺。

銀色的長發淌過銀白的肩甲,高大的特種兵穿著漆黑的長款戰鬥服。蒼白的面容被月光照亮,勾勒出深邃俊美的輪廓。

她不知道薩菲羅斯在黑暗裏待了多久,他看起來就像陳列於長廊兩側的塑像,用毫無瑕疵的象牙雕琢而成。

現在那個雕像忽然活了過來,離開走廊的陰影緩步朝她走來。

大廳的門縫中蜿蜒出金色的光芒,映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薩菲羅斯在那道光河的彼方停下腳步。

他朝她伸出手,掌心微微攤開向上。

“就這一次。”他聲音很低。

薩菲羅斯停在原地,保持著朝她伸出手的姿勢。

“明天我會告訴寶條,撤銷你作為我生活助理的職責。”

窗外的月光白如霜雪,長長的走廊幽暗寂靜。人群的談笑聲被門扉阻隔,恍如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許久之後,她極其緩慢地向前邁出一步。

碧綠的豎瞳光芒閃動,薩菲羅斯的表情中有什麽融化開來。有那麽一瞬間,他喉嚨微動,看起來幾乎有些難以自持,但他很快就將多餘的情緒按捺下去,神情再次恢覆如常。

他微微低頭,右手環住她的腰肢,左手托住她的指尖。她本來應該將左手搭到他的肩膀上,但他太高了,而且還穿著堅硬肩甲。

“放到我的手臂上就好。”

動作微頓,她將左手搭到他的手臂上。

這是最後的一支舞。

她擡起眼簾。

音樂再次奏響,悠揚的舞曲隔著門板傳來。兩人在黑暗中邁開步伐,柔軟的月光朦朧如紗。地面上的陰影重疊在一起,走廊裏的世界寂然無聲,一時讓人分不清究竟哪邊才是夢境。

圓舞曲連綿起伏,在空氣裏如水波蕩開漣漪。男方和女方的舞步不同,她總是會忘記應該後退還是前進。一不小心忽然往前時,薩菲羅斯動作自然地後退一步,攬過她側身旋轉,輕輕巧巧地將她放回地面上。

薩菲羅斯好像只是看了一次就已經學會了人們的動作。只要他想,他能近乎完美地覆制他人的行為。

眼瞼微垂,纖長的睫羽在蒼白的皮膚上投下陰影,薩菲羅斯一直看著她,碧綠的眼眸深邃似地底的暗河,瑰麗似宇宙盡頭的星雲。

妖異的豎瞳纖細狹長,也許是月光朦朧的緣故,他的神色比平時柔軟。刀鋒般冷酷的感覺都消失不見了,他收起自身存在裏所有危險的部分,小心翼翼地將她圈在懷裏。

聲音不知何時消失了,悠揚的樂聲退潮成模糊的背景。

因為是最後一次,所以她無法移開目光。

因為是最後一次,她終於允許自己的視線落到薩菲羅斯臉上。

再次踩錯舞步時,薩菲羅斯的唇邊好像出現了一絲笑意。那點笑意很淺,卻讓他的神情忽然溫柔下來。

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註視著的究竟是誰。

但若要說是亡靈,她也是過去的亡靈,早就死於當年的大火。

夏末的鮮花散發著萎靡的芬芳,門縫中透出的光芒在地面上蜿蜒成河。一個季節即將死去,金碧輝煌的大廳燈火通明,他們在黑暗的走廊上擁在一起,緩緩隨著舞曲旋轉。

像什麽呢?像在深夜時分穿過米德加空曠的街道,在空無一人的高速公路上仰望飄飛的落雪。

薩菲羅斯的一切都和普通無緣,但相遇之後,她靜止的世界就忽然流動起來了。沈寂的心臟開始跳動,灰白的景色有了色彩。滿漲的心臟幾乎要破裂開來,流出濃稠殷紅的心頭血。

那樣的人,曾經只要有一個就夠了。

這個世界上,只要有一個就夠了。

命運就像壞掉的音樂盒,不斷周而覆始,卻再也無法回到最初的原點。

「……利婭。」

她簡直就像在註視早已死去的人一樣。

眼睛微微睜大,濕潤的液體忽然滑下臉頰,薩菲羅斯突兀地停下腳步。

“你……”

她一言不發地抽回手,轉身朝走廊盡頭走去。但沒走多遠,薩菲羅斯驟然握住她的手臂,一下將她壓到冰冷的墻壁上。

“為什麽……”薩菲羅斯攏住她的臉頰,迫使她仰起臉。昏暗的光線裏,她臉上殘留著濕漉漉的痕跡。碧綠的豎瞳如濃墨擴散開來,薩菲羅斯似乎靜止了一瞬。

她冷冷地看著他,但這點最後的偽裝並沒有派上用場。

大腦一片空白,她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薩菲羅斯已經扣住她的後腦勺吻了上來。

可怕的戰栗感沿著脊柱升起,瞳孔突然放大。她顫了一下,陡然揪住黑色的衣襟。“不……”斷續的抗議很快就變成了急促的呼吸,薩菲羅斯撫摸著她後頸的皮膚,唇舌貼合的感覺讓人臉頰發麻。身體好像忽然就脫離了掌控,她被巨大的蟒蛇卷在懷裏,和搖搖欲墜的理智做著最後的抗爭。

不行,心底有個聲音說,她不能滑回去。

她不能滑回墮落的深淵。

但大腦無法思考,所有感官都被滾燙的熱意侵襲,她幾乎無意識地顫抖起來,攥著薩菲羅斯衣襟的手指用力到骨節泛白。

他為什麽不放過她?

他為什麽不肯放過她?

鮮血的味道在口裏彌漫開來,薩菲羅斯卻好像沒有痛覺,他只是微微停頓了一下,指腹滑過她的下頜,擡起她的臉頰將她吻得更深。

高大的陰影將她籠罩在內,銀色的長發遮去了視線。薩菲羅斯的氣息占據了五感,除了眼前的這個人,她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耳朵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細密的血珠滲透出來。薩菲羅斯沒怎麽用力,那個銀色的耳墜便在他手裏化為了齏粉。

作者有話要說:

薩菲羅斯:最後一次【x

以後還有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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