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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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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薩菲羅斯拒絕了所有任務,不再執行上層的命令。

作為“英雄”的象征,他替神羅工作了近十年,完成的任務比其他人加起來都多,簡直就像個毫無感情的工作機器。

現在為了一聲不吭拋下他叛離神羅的朋友,勞模,不對,大英雄薩菲羅斯,進入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反抗期。

遲來的反抗期非常難搞,當這個人是薩菲羅斯時,就算是神羅也毫無辦法。

失去了指揮官的部隊群龍無首,公司內部忙得人仰馬翻,但那些混亂離兩人的生活很遠,遠到好像那是別人需要解決的問題一樣。

她目前唯一關心的,就是薩菲羅斯的飲食問題。

她曾以為她的生活質量已經足夠簡樸,但薩菲羅斯顯然拓寬了她的眼界,第一次見到他公寓裏空空蕩蕩猶如冰窟的冰箱時,她簡直都不知道他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

……不,她知道。

科學部實驗室專供的營養膠囊,和部隊難吃到普通神羅員工都有所耳聞的軍糧,到底是哪個更糟糕一些?

她懷疑薩菲羅斯覺得兩者沒有區別。

只有從小吃實驗室出產的營養膠囊長大的人,才能面不改色地連吃一個月軍糧還不換口味。

用坎賽爾的原話形容就是太可怕了,薩菲羅斯簡直不是人——褒義。

因為味覺不太正常,她本來對食物沒什麽要求,食物的味道對於她來說只有正常和不正常的區別,但如果吃飯的人是薩菲羅斯,她發現自己忽然就有了要求,而且還不止一點。

首先要做的就是填滿那個只會占據廚房位置的冰箱。

將食材買回來,分類裝好塞進冰箱後,她發現薩菲羅斯的烹飪水平和他的戰鬥能力呈完美的反比。他在劍術上的造詣也許無人能及,但他的廚藝一塌糊塗,基本上等同不存在。不能拆開即食的東西,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辦。

於是做飯的時候,薩菲羅斯最大的作用打開櫃子就是給她遞調料。

“鹽。”

“胡椒粉。”

“檸檬汁。”

“白葡萄酒。”

“歐芹碎。”

她拿著勺子,很小聲地嘆了口氣。

“怎麽了?”薩菲羅斯看了一眼手裏的東西,他沒有拿錯調料,這次確實是綠色的歐芹碎,而不是同色系的迷疊香。

“你有在記嗎?”她撐住旁邊的竈臺轉過頭,“海鮮意面的做法。”

“……”薩菲羅斯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眼睛為什麽總是這麽好看?纖長的睫毛和碧綠的豎瞳,在燈光的照耀下簡直就像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還有蒼白的皮膚,挺拔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哦對了還有柔順得不得了的銀色長發,這個人太危險了,美麗得過於耀眼,她沒想到自己在廚房裏做個飯都會遭到不必要的精神沖擊。

她冷靜地回過頭,目不斜視地接過他手裏的那瓶歐芹碎。

薩菲羅斯不擅長說謊。

他沈默片刻,低聲說:“我在記。”

……還有聲音。聲音也很危險。

她面無表情地這麽想著,將鍋裏的海鮮意面盛進盤裏。

脫離了新聞裏的光鮮亮麗,大英雄薩菲羅斯現實裏的生活其實非常單調。也許是因為常年出任務,沒有時間培養興趣愛好,現在忽然閑下來,他的日程變得一片空白。

這個邏輯鏈反向也成立:因為生活過於單調,他才總是在外面出任務。

無事可做的薩菲羅斯最近似乎在保養刀具,愛刀正宗被他擦得閃閃發亮,兩米多長的野太刀嶄亮如新,像博物館的陳設品一樣擺放在客廳裏。

一定能一刀將人捅個透心涼吧,她客觀地做出評價。

目前的問題是:她也沒有什麽興趣愛好,沒有辦法解決薩菲羅斯的困境。

晚飯過後,兩個沒有什麽興趣愛好的人站在陽臺上,眺望不遠處的鋼鐵都市。神羅總部的大廈籠罩在魔晄綠瑩瑩的光霧裏,如果仔細觀察夜空的話,勉強能窺見一兩顆鹽巴般的星子。

因為夜空景色寡淡,她朝旁邊望去,原本以為頂樓只有薩菲羅斯一個住戶,現在看來未必如此。

隔壁的陽臺上擺著幾盆植物,已經有些枯萎的顏色,反倒證明它曾經鮮活地存在過——在米德加這片工業汙染嚴重的土地上。

她楞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1st的公寓裏有特殊的空氣凈化系統。

薩菲羅斯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隔壁公寓的主人多日未歸,陽臺上的花草呈現出雕零的跡象,盆中的植物有氣無力地耷拉著幹枯的葉片,看樣子再過不久就會徹底枯萎。

“……是安吉爾。”薩菲羅斯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他喜歡擺弄植物。”

隔了一段時間,再次提起叛逃的兩人時,他的聲音裏已尋不出一絲憤怒失望的痕跡。

薩菲羅斯冷淡地收回目光:“傑內西斯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兩人曾經還吵了一架。”

三位1st曾經都住在同一層樓,不僅是朋友還是彼此的鄰居。

現在傑內西斯和安吉爾手拉手一起叛逃了,偌大的樓層只剩下薩菲羅斯還在。

……不,還有安吉爾留下的這些花草。

她看了薩菲羅斯一會兒,然後和他一起看向地面盤根錯節的鋼鐵都市。

“如果我翻過陽臺爬過去的話,隔壁公寓裏的警報器會響嗎?”

薩菲羅斯轉過頭,好像沒聽清楚她剛才在說什麽。

“你不覺得……”她示意他看向周圍,“你的陽臺很空嗎?”

被拋棄的植物和被拋棄的薩菲羅斯,在一起說不定意外合得來。

明明還是很在意,這個人藏起自己情緒的表現倒是很熟練,應該說不愧是在軍隊裏度過青少年時期的人嗎。

薩菲羅斯:“你喜歡植物?”

他好像想起了她桌上的那瓶花。時隔這麽久,花其實早就枯萎了,但在他的記憶裏還是盛開的模樣。

她點點頭,平靜地挽起袖子:“如果我被抓了,到時候請你記得保我。”

薩菲羅斯好像笑了一聲,從鼻子裏呼出的氣音很淺,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聽過他笑了。

“你以為我是誰?”

薩菲羅斯拿出手機,不知道給誰發了條信息。幾分鐘後,兩人拿到進入隔壁公寓的權限,從陽臺上搬回了安吉爾留下的那幾盆花草。

過程太過順利,一點都不刺激,做賊沒成功,她居然還有點遺憾。

但是現在他們手上有人質了,下次見到紮克斯的時候可以告訴他一聲,讓他抓安吉爾的時候多點談判的籌碼。

——你的那幾盆花花草草都在我們手上,趕緊回來和薩菲羅斯和好。

她用識別軟件確定了植物的品種,在網上搜了一下養殖方法,她想改天買個木架回來,將幾盆花草都擺上去,裝飾空空蕩蕩的陽臺。

……不對,這種事情應該留給薩菲羅斯自己去做。

“是時候培養一點興趣愛好了。”她認真地看著薩菲羅斯,就差沒拍拍他的肩膀,“記得按時澆水,定時除蟲。”

“……我最近可能會比較忙。”薩菲羅斯別過頭,只留給她一個被銀發半遮的完美側臉。

她有些驚訝:“你決定回去工作了?”

“一直這麽待著也不是辦法。”薩菲羅斯平淡道,“我得知道神羅下一步打算做什麽。”

這樣才能更好地掩護叛逃的兩人。

十二月,神羅空襲轟炸了傑內西斯和安吉爾的故鄉巴諾拉村。薩菲羅斯當時拒絕了前往調查的命令,指名紮克斯接過任務。

說實話,神羅這種毀屍滅跡的做法太可疑了,下一步估計不是追捕,而是對兩人的抹殺。

考慮到這一點,薩菲羅斯又重新上任了。

在巴諾拉村被神羅炸毀之前,紮克斯遇到了傑內西斯和安吉爾。那一次的相遇估計不怎麽愉快,因為他最近天天來圖書館跟她吐槽:

傑內西斯不說人話的時候太難懂了。

“我不懂,”紮克斯說,“我完全搞不懂。”

背著劍的2nd特種兵在圖書館裏做深蹲,好像深蹲能使他冷靜下來似的。坎賽爾小心翼翼地看了她幾眼,確定她沒有反對的跡象,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女神的禮物是什麽?”紮克斯蹲下,起立,然後又蹲下,起立,“什麽叫做「在這邊的世界生存不下去」?這邊的世界是什麽?難道還有那邊的世界嗎?”

一看就受了不小的刺激。

要和傑內西斯保持在同一頻道上,似乎就必須了解他天天背誦的《loveless》是什麽。

“你想知道嗎?”她看著電腦屏幕。

“什麽?”紮克斯又做了一個深蹲。

“《loveless》”她說,“這首古代的敘事詩到底是什麽意思,光是這個圖書館裏就有很多論文。”

她平靜地擡起眼簾:“你想了解嗎?如果想的話,我可以給你推薦幾篇入門的。”

“……”紮克斯輕咳一聲,深蹲也不做了。他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必了。”

“那就去別的地方做深蹲。”

紮克斯:“……”

紮克斯:“噢。”

坎賽爾一直看著她,他以前就有關心她的習慣,她的郵件箱裏塞滿了她從來不回的信息,但他的這個習慣最近好像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怎麽了?”

“沒什麽。”坎賽爾語氣欣慰,“只是覺得你最近變了很多。”

“……”

“你沒發現嗎?”

坎賽爾看起來有點驚訝。

他說:“你比以前有生氣多了。”

……

傍晚下班的時候,她在圖書館外面碰到了薩菲羅斯。銀色長發的1st特種兵抱著手臂靠在門外,見到她後,他離開墻壁直起身。

一起下班好像成了兩人最近的約定俗成,反應過來時已經成為日常的一部分。

安吉爾留下的植物十分頑強,從枯黃到重新煥發出綠色的生機,她本來還有點擔心薩菲羅斯和那幾盆植物能不能好好相處,現在看來兩方的關系十分融洽,薩菲羅斯確實有在好好澆水。

進屋後,地縫慢慢亮起燈光,柔和的燈光照亮了走廊和客廳。雖然家具不多,仍然顯得有些空曠,陽臺上多了幾盆植物後,整個公寓都變得不太一樣起來。

“坎賽爾……”薩菲羅斯在她身後說,“你們以前就認識?”

“我們都在第五區貧民窟的福利院待過,但是來神羅之前也有幾年沒見了。”她回頭看了薩菲羅斯一眼,“怎麽了?為什麽忽然這麽問?”

“……沒什麽,只是意識到我以前沒有關心過。”

薩菲羅斯關上門,漫不經心地開口:“紮克斯好像不是第五區貧民窟出身。”

她點了下頭:“他確實不是。”

特種兵的出身,這些東西都列在履歷表上才對。以薩菲羅斯的權限,這種資料他當然可以隨便翻。

兩人站在走廊裏,她抱起手臂:“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坎賽爾又說錯話了嗎?還是紮克斯在任務的過程中犯錯了?他現在是最有可能成為1st的候補,作為安吉爾的後繼者,薩菲羅斯會多關註他一些也無可厚非。

所以他現在是作為特種兵的長官在問她這些信息嗎?

紮克斯要升職了?

她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薩菲羅斯簡短地說:“你們關系不錯。”

公寓裏靜悄悄的,柔和的燈光漫上灰色的墻壁,她大腦一片空白,因為那點隱約的猜測而忽然陷入思維宕機的狀態。

她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想將那些雜念甩出去似的,她搖頭道:“你知道你在問什麽嗎?”

薩菲羅斯瞇起碧綠的豎瞳:“我說錯什麽了嗎?”

她直楞楞地看著他。

“……你想知道我和其他人是什麽關系?”

不知道為什麽,坎賽爾的聲音忽然在腦海裏響起。

——「你沒註意到嗎,利婭?你最近變了很多。」

……是嗎。

是這樣嗎。

她突然有了必須確定的事。

“那就先坐下來吧。”她穩了穩顫抖的心神,聽見自己說,“薩菲羅斯,坐下來我就告訴你。”

他不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但她就是前所未有地清楚自己想做什麽。不管是腦海裏的想法,還是胸腔裏跳動的聲音,這輩子都沒有像這一刻這般清晰。

薩菲羅斯放下手臂,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想說“然後?”

她上前一步,捧起薩菲羅斯的臉吻了上去。

柔軟的嘴唇碰到一起時,所有的猶豫和疑問都融化開來,在溫熱交纏的呼吸中消失得無隱無蹤。她的心臟在胸腔裏急促地跳動著,一下更比一下在體內的寂靜聲中震耳欲聾。

她全部聽得一清二楚。

如果這不是她自身的意願,如果不是對她自身的感情做出的回應,還能是誰的呢?

碧綠的豎瞳凝固放大,薩菲羅斯可能是這輩子第一次被人這樣偷襲,他的身體像大理石雕像一般僵硬,整個人的表情都凍結在空白的剎那。

但她並不在乎,快要從心口溢出的感情就是最好的回報,溫熱的,滾燙的,鮮活的,比血液和內臟的溫度更能讓人感受到活著的實感。

短暫又漫長的永恒過後,她離開他的嘴唇,抿掉牽連出來的銀絲,她攏著他的脖子直起身,膝蓋壓在他兩腿之間的沙發上,因為心臟在胸口跳得太快了,不論她表情怎麽平靜,微喘的呼吸聲還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狀態。

“……我和其他人,”她說,“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關系。”

她平覆著呼吸,非常冷靜地告訴他:“這種事,我只想和你做。”

說完,她放下手臂別過臉,打算起身離開沙發,薩菲羅斯的呼吸聲在那一刻改變了,陷得深而危險。因為沒有看著他的臉,她沒能註意到他神情中的變化,聽到動靜轉過頭時,她只來得及看清楚那雙野獸……不,蛇一般細長的豎瞳,手臂被人攥住往懷裏一扯,反應過來時薩菲羅斯已經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身體突然失重,她下意識摟住了他的脖子,脊背壓到客廳的墻壁上時,忽如其來的重壓讓她哼了一聲,遭到擠壓的肺部氧氣不足,陰影籠罩下來,她擡起眼簾,只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薩……”

張開口是錯誤的選擇。

她被迫仰起頭,柔軟的唇舌貼合在一起時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呼吸被打斷,她試著吞咽,濕潤的觸感沿著唇角淌下,他托住她的後腦勺,至少沒有讓她因為沖擊磕到堅硬的墻壁上,寬大的手輕而易舉地扣住了她的臉頰和脖頸,同時也讓她動彈不得。

平時那個冷靜又強大,溫和又有責任心的1st特種兵,好像突然變了個人,在本能的主導下陡然變得陌生起來。她被他壓在墻上,困在他的手臂和身體之間,為了不掉下去,她環住寬闊厚實的背脊,手指無意識抓住銀色的長發,將纖細美麗的發絲扯入指縫之間,仿佛這樣就能抵禦令人戰栗到靈魂顫抖的感覺。

……原來薩菲羅斯不止有一種呼吸頻率。

作者有話要說:

都是肉食系,但有力量上和肺活量上的差距,就是這樣。

總結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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