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考前，高三的學生們還有最後一次模擬考試。

這一次各科試卷題目都很難，是五中跟一中的優秀教師們一起出的題目，有的老師很熱衷於高考押題，這一次一點兒都沒藏私全拿了出來。寧知芋這次依然是五中的第一名，葉聞緒是一中的第一名，兩人分數非常接近，只有三分之差。

這個學期江雨茉在寧知芋的點撥下，成績也有了進步，但她的底子跟資質都擺在這裏，不可能只用一個學期的時間就突飛猛進到班級前十名，不過即便如此，江雨茉本人也很滿意了，老師對她也很滿意。

可能是離高考也沒多少天了，各科老師突然對他們寬和了很多，似乎是怕在這個節骨眼上，有的學生會繃不住，於是沒再不停地讓他們做試卷，甚至晚自習也自由了很多，住讀生可以在教室裏覆習，走讀生放學後就可以直接回家。

放學後，四個女生結伴來了學校附近的奶茶店。

寧知芋現在跟她們的關系越來越好，幾乎是同進同出了。

這個點奶茶店也有不少客人，基本上都是五中的學生，還有高一高二的。她們四個上了二樓，找了個空著的卡座坐下，幾個老板跟她們都熟了，也就先去招待其他客人。

顏晴打開書包，從裏面拿出一把扇子，“你們知道的吧，從我們這一屆開始就實行AB卷了，我看好多同學都很著急，不知道急什麽，高考本來也抄不到嘛。”

“我倒不擔心這個。”孫夢婷雙手托著下巴，壓低了聲音，“我是聽上一屆的學姐說的，就……考場檢查很嚴格，就身上不能有金屬，不然那個檢測儀會滴滴滴的響，等下我們要不要去逛逛內衣店？”

江雨茉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後，跟寧知芋對視一眼，兩人都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

“不是吧？？”

“我也聽說了，就上一屆有男生系了皮帶，當場就要解了。”顏晴說，“反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我們都考慮好，等下就去逛逛，買兩件沒有鋼圈的就好。就兩天而已。”

“呃……好吧。”江雨茉看了一眼手機，想起什麽又警告顏晴，“打住，等下我們就跟他們說去逛精品店，你不準在段野面前講那些奇怪的話，聽到沒有。”

“嘿嘿。”顏晴搓了搓手，“我倒是想說，我敢說嗎？”

“你色死了！”江雨茉為了防止顏晴腦洞大開，趕緊轉移話題，看向寧知芋，“對了，知芋，我今天去找你的時候，看到你們班班主任跟你說話，是說保送的事嗎？”

寧知芋失笑，“不是，現在說這個也晚了嘛。”

五中也有保送名額，但寧知芋並不喜歡那幾所大學，跟老師商量後就婉拒了。

她還是想參加高考，考上理想的大學。

“我們班主任說讓我好好考。”寧知芋抿唇一笑，很開心的樣子，“說我們學校今年重新調了獎學金，對前三名的獎勵力度比去年更大一點，還說……”

話到此處，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快講快講！”其他三個人都催促她。

寧知芋怕別人聽到，湊了過來，沖她們三個人勾了勾手指，頓時間，她們這一桌跟在交換什麽機密一樣，神秘得很。

“班主任說，如果我這次高考考了本市的第一，學校還會另外給一筆很豐厚的獎金，他也幫我問了，本地還有幾個實業老板也設置了獎學金，還有……升學宴你們懂的，市狀元每年在一些餐館都是免費。”

“哇哦！好棒啊！！”

她們三個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詳細的獎勵。

幾乎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

升學宴，有好多家餐廳都搶著為市狀元買單。

獎學金，除了五中以外，上面領導跟一些實業家老板也有安排，甚至，寧城本地的一些旅行社也為市狀元提供了免費的旅游套餐。

段野他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四個女生跟彩票中了五百萬一樣，開了四瓶礦泉水在幹杯——是的，離高考也沒幾天了，她們的家長耳提面命了無數次，這段時間忍一忍，不要吃外面的東西，也不要喝外面的奶茶，真要吃壞了肚子影響高考成績，哭都來不及了！

所以，她們來了奶茶店卻也沒點東西，老板跟她們很熟，抽空送來了四瓶礦泉水。

寧知芋也被她們感染，難得的紅著臉小聲道：“如果真的……到時候我請大家吃飯。”

三個男生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卻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們四個人還有事，說了一會兒話後就準備走，段野叫住了江雨茉，又對另外三個女生說道：“麻煩你們等一等，不會太久，我跟她說件事，最多五分鐘。”

“段哥太客氣啦。”顏晴一只手挽著孫夢婷，一只手挽著寧知芋，“我們等多久都沒關系哦，別說是五分鐘，五十分鐘也不是不可以。”

江雨茉：“餵！”

段野拉過她在身後，對她的三位朋友笑道：“五分鐘就五分鐘，你們計時，超過一秒鐘我賠罪。”

“怎麽賠罪呀？”

“高考後請你們吃飯。”

顏晴笑嘻嘻地，“那好哦，我們這就計時了！”

段野側過頭對江雨茉低聲道：“抓緊時間了。”

江雨茉也有些緊張了，趕緊跟著段野到了另一邊巷子口。這巷子口都沒什麽人，就他們兩個人。

“什麽事情啊？”江雨茉問他。

這天氣已經有些熱了，從開著冷氣的奶茶店出來沒多久，她的鼻尖就冒了一些汗。

段野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紙，又拿了筆遞給她。

她接過來打開一看，面露詫異，“模擬考成績單？”

“嗯。”

江雨茉被十班班主任的負責任震撼到了，最後一次模擬考試是很重要，但學生們的心態更重要，所以一般老師都不會再在這個時候對成績表現得非常在意，更不會給學生施加壓力，讓學生把成績單帶回家給家長簽字。

就是他們三班的班主任，在這次模擬考成績出來後，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態度對他們說：“就是普通的月考，你們不要放在心上。”

結果十班班主任在這時候也不忘記讓學生們把成績單給家長看，還要簽字？

“你們老師……”江雨茉想了想，“好執著哦。”

段野失笑，打開筆帽，將水筆給她。

江雨茉已經習慣了，接過水筆，四周看了一圈，正準備將成績單摁在墻上簽名時，段野在她面前彎下了腰，“在我背上簽就好。”

“……也行。”

他很高，得彎腰低頭才行。

江雨茉拿著成績單摁在他背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隔著一張成績單，卻還是有一種被他後背的溫度燙到了的錯覺。

她的睫毛輕顫，深吸一口氣，重新攥緊了筆。

正要“心無雜念”地簽上吳美雲這個名字時，他突然小幅度的側過頭，低聲開口：“這一次不簽我媽的名字。”

江雨茉回過神來，筆尖都差點觸碰到那張成績單了，她趕忙收回筆，好奇而驚訝地問他，“不簽阿姨的名字，那……簽誰的？”

不可能簽他那個生物學爸爸的名字吧？

她雖然只聽他提起過一次，但也感覺得到，他對那個血緣關系的爸爸非常厭惡。

段野笑了一聲。

那笑聲在這夏日裏也帶著溫度一般，讓江雨茉的耳根瞬間就發熱發紅。

兩人認識這麽久，對彼此已經非常熟悉，熟悉到了，有時候他還沒說一句話，她就在心裏提前知道了他要講什麽。

“可以嗎？”江雨茉臉紅著問他。

段野嗯了一聲，“可以，反正最後一次了。”

江雨茉認真地思考了幾秒鐘。

似乎也被他這個冒險的提議給刺激到了，真的很刺激。是啊，最後一次了，這是她最後一次在段野的成績單上給他簽名了。

有何不可呢？

這也是她想做的事，不是嗎？

她全神貫註地攥著筆，一筆一劃的在他的成績單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江雨茉。

也是段野的“家長”，或者更準確地說，也許是“家屬”。

隔著衣服、隔著成績單，段野也在感受著她簽名的力度，彎了彎唇角，總覺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從高二第一次讓她簽名時就想做的事，今天終於做了。

段野跟江雨茉走出巷子時，江雨茉臉上的紅暈未退。

顏晴想吹口哨，但她不會吹，只能鼓了下掌，“段哥厲害啊，是不是掐準了時間，正好五分鐘，一秒鐘不多，一秒鐘不少！”

段野唇角翹起，“恩，還是請你們吃飯，高考後。”

“謝謝段哥！”

第二天，對於五中所有人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接下來的高考。

段野拿著成績單離開教室，來了老師辦公室。

十班班主任正忙著搞準考證的事，見段野來了還很驚訝，等段野遞出去成績單時，他楞了一下，隨即笑道：“這次不用簽名，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考試。”

一邊說著，一邊還是接過了成績單，本來只是隨意掃一眼的，在看到上面的簽名後也樂了，真心實意的笑了起來，“行啊段野，這時候了都不忘記挑釁老師？”

段野也笑，“不是挑釁。”

的確不是挑釁，十班班主任心裏也清楚。他將這份成績單小心地疊好，放進了抽屜裏，“段野，老師呢，十年後不一定記得現在成績最好的學生，但一定記得你，你以後結婚了不要忘記給老師發個消息。”

段野一怔，認真地對老師鞠了一躬，“謝謝老師。”

班主任放下手裏的東西，走到他面前，又感慨了一句，“吃什麽長大的，這麽高。”

段野一米八五，班主任……一米七。

班主任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樂呵呵地說：“以後無論從事什麽工作，都要腳踏實地，這個世界上呢，功成名就的人太少太少，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身邊的人就夠了，再大一點的目標，那就是活得開心。還是那句話，只要別走歪路，什麽路，它都是有滋有味的。”

段野受教，點了下頭，“我記住了。”

等段野走後，另一個才畢業沒多久的實習老師好奇地問班主任，“您真覺得他們會結婚啊，才多大？”

十班班主任一臉高深莫測，“我年輕的時候學過玄學，懂一點。哈哈，不跟你開玩笑了，別的我不清楚，段野在我班上三年，這三年他是什麽樣的人，我還看不出來？等著吧……至於會不會結婚，的確是遠了點，但當老師的，除了教書以外，還得讓這些孩子相信前面還有很多好事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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