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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聚靈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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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倨身上一片死寂,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冷了,但是這種冷意跟他白天吃完忘憂丹後的狀態並不相同,更像是在一瞬間經歷了百年的風霜波折,所以有種看破世事的漠然。

清虛仙尊在裴倨身上看到的那股神性就是由此而來——好似已在人間度過了千百年的風花雪月,以致於看上去無欲無求,對任何事也都無所謂。

秦商子於是又飄回他的劍裏,“這次夢見什麽了?”

他的問題讓裴倨有些怔然,他又想起夢裏司吉月那張滿是淚痕的臉,心臟無法控制地酸澀起來。

整個洞府都很安靜,裴倨呼吸的聲音莫名帶著些悲傷,他纖長濃密的睫毛垂下來,投下的陰影像兩把小小的劍一樣,擋住了他黑沈沈的眼瞳。

秦商子的詢問沒得到答案,於是他又向裴倨追問了一遍。畢竟裴家小子剛在夢裏經歷完一生,回不過神來秦商子也可以理解。

裴倨擡手,用力抹去臉上冰涼的汗液,他沈默地站起來,脫去身上那件貼身道袍,高大修長的身軀泛著一層性感的水光。但是背上卻布滿了古怪扭曲的符文,跟他冷白的皮膚相互映襯得觸目驚心。

裴倨赤/裸著上身念了一道清滌術,漫不經心地把自己烏黑的頭發從額前往後攏,然後從乾坤袋裏取出一套新的衣裳,一面往身上披一面回答秦商子的問題:“和以前一樣,十年以後滄溟界的靈氣一定會枯竭殆盡。”

秦商子大笑,“靈氣枯竭,靈氣枯竭!哈哈哈哈哈哈看來這一天真的要來了。”他所附身的劍顫動兩下,帶著股抑制不住的激動。

洞府房間內的床鋪正對著一扇窗戶,裴倨從這扇窗戶裏可以向外望見天上那輪月亮。

裴倨頓了頓,露出一個少有的笑容,在那張俊美的臉上好看得讓人頭暈目眩,裴倨自顧自笑,聲音低沈嘶啞,喃喃地說:“送她去舟錫山果然是對的,小月兒這次終於活下來了……”

秦商子那邊的劍鳴在聽到裴倨的喃喃自語時安靜下來,“……不對啊,你這話什麽意思?你不會是又想起那丫頭來了吧?”

“嗯。”裴倨背對著他,隨意地敷衍著秦商子的話,他的衣服已經穿好了,而他背上那些繁雜的咒文也都被一層薄薄的衣衫重新掩蓋起來。

秦商子沈默片刻,不滿地抱怨道:“本來還以為這什麽忘憂丹能有點用,嘁,又沒用!”

他的視線透過薄薄的一層衣裳,掃了一眼裴倨背上的陣法,那不祥的陣法從裴倨脊柱上端的托頭骨處一直蔓延到尾椎,漆黑的字跡在他的背上分外刺眼。就如同裴倨這個人一樣,散發著一種久不見光的陰鷙感,窺視一眼就會被拖進深淵。

陣法上所有文字都是用上古咒符刻成的,連秦商子都無法完全讀懂。

裴倨本身感受不到靈氣,沒辦法掌握固定的靈力,也就是天生與修仙無緣。

年歲尚小的時候,司吉月割破自己的手指,餵裴倨喝自己的血,以這種方式讓裴倨感受到靈氣。

甚至可以說,裴倨就是因為司吉月才有了邁入仙門的機會。

那時候他們倆知道的都不多,司吉月誤打誤撞發現自己的血還有這種作用以後,便天天偷偷摸摸地將血餵給他喝,再後來,裴倨讀得書多了以後,知道月族除了喝血還有別的方式聚靈之後,兩個人暴殄天物的修煉方式才稍微有了些許進步。

和司吉月分開以後,裴倨選擇了依靠陣法繼續修煉下去,這種陣法的確能夠“逆天改命”沒錯,但是世上也沒有平白落下來的餡餅。裴倨所背負的咒符,寄生在他身上,蠶食著他的血肉,一點點往骨頭裏鉆。這種東西用的好是聚靈陣,但是稍有差錯就必會反噬其主。

“吞骨肉噬魂魄,葬身其中者永世不得超生。”

裴倨心知肚明,卻偏偏敢把這些東西刻在自己身上。

秦商子在劍中露出一個詭譎的笑,目露欣賞,這小子身上要是沒有這股瘋勁兒和野心,又怎麽能在靈氣徹底枯竭以後,成為新世界的神呢?

***

司吉月呆呆地站在房門前,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推開門走進去。

沈灼洲給出的這間木頭屋子,搭建其實很牢固,裏面的物品一應俱全,甚至床鋪和日常用品都有,而且還是新的,因為經年累月地放在乾坤袋裏,所以也沒有落上什麽灰塵。

司吉月跳到床上打坐,感受了一下周圍充盈的靈氣,克制不住臉上摻雜著興奮的笑意,其實在問心山谷的時候她就感受到了——仙域的靈氣濃度遠超四大陸。

說是十幾倍都少了,簡直就是百倍的差距,光是呼吸吐納之間,靈氣就不斷地往全身四處經脈裏流動。

司吉月先前在問心山谷中就已經獨自修煉了好一陣了,直到李星火找到她。想到李星火,司吉月又想起了沈灼洲。沈灼洲自身是水系的靈力,反而有個火系的大徒弟——李星火。

她想著想著,在床上打坐的姿勢就從一本正經慢慢倒下來,四仰八叉地癱在床鋪上,腳丫子伸到床邊蕩啊蕩,聽著腳腕上鏈飾相互碰撞發出的叮當聲發呆。

司吉月掏出從飛舟上順來的辟谷丹,看了看,還是沒吃,她也有點想吃烤地瓜了。

司吉月對著月亮,看看右手,思緒慢慢地從沈灼洲、李星火、還有烤地瓜,跳躍到小時候和裴倨一起從地裏刨地瓜的日子。

那時候他們倆還不會法術,又不知道從哪裏弄火,就生著啃,但是裴倨這人腦子活泛,這樣的日子忍了不到一個月,他就偷偷翻老爺子鎖起來的古籍,成功讓司吉月掌握了煉氣入體的方法。

司吉月心裏想著地瓜,無端有些失落。她拎起脖頸上墜著的吊墜看了看,沈默半晌,忽然猛地翻身起來,把辟谷丹胡亂塞進嘴裏,繼續打坐修煉。

她懷著點幼稚的報覆心理,悶悶地想——我要變強!強到能打敗裴倨,而且要讓他刮目相看,追悔莫及!

***

司吉月整夜都在打坐修煉,再次睜開眼睛時,一夜已經過去。她推開房門走出去,發現沈灼洲正跟一個狐貍眼的年輕人站在一起,那人約莫十七八歲,生了一副好長相,但是身上卻有種紈絝子弟的氣質,尤其是那雙狐貍眼微微笑起來時,更是莫名帶著股輕佻感。

那男子站在沈灼洲身邊,看著從房子裏面走出來的司吉月,那雙狐貍眼都瞪大了,剛想朝司吉月撲過去,就被師父拉著後領拽住。

“我靠,白毛蘿莉!!!這就是師兄帶回來的師妹?!我靠,李星火竟然真做了件人事兒?嘿嘿……白毛師妹嘿嘿……”

“茂塵。”沈灼洲無奈地叫了聲他的名字,制止他的動作,然後又對司吉月招招手,讓司吉月走到自己身邊來。他的表情和動作都太自然了,仿佛一個可親的長輩在招呼自己家小孩,司吉月別別扭扭地猶豫一會兒,才帶著一身的金屬飾品,叮叮當當地走過去。

說歸說,梁茂塵倒是沒耽誤幹正事。司吉月剛走過來,就看到梁茂塵笑瞇瞇地朝自己打招呼,然後他懶懶散散地雙手合十,捏了個司吉月看不懂的決,開始調動身體四周的靈氣

三人腳下的土地忽然裂開,從地下深處蓬勃生長出巨木,頂起地上的房間直沖天空生長,直接將其駕到二樓處,然後下面木制的房頂開始扭曲變形,將上下房間鑲嵌在了一起。

司吉月擡頭看著梁茂塵施術,原來他是個木系修士,看來這個才是李星火口中所說的“二師兄”。

沈灼洲和梁茂塵看著房子,都挺滿意。梁茂塵對司吉月做了自我介紹,狐貍眼一眨,笑著說:“那麽以後就請多多關照了哈,小師妹~”

司吉月還在琢磨他剛才那個手決,聽到梁茂塵的話以後突然回過神來,睜大眼睛不知道該不該應答。

沈灼洲也看著司吉月片刻,半蹲下身,眼角下的淚痣隨著笑容起伏,沈灼洲正視著司吉月,溫柔地問:“孩子,你願意拜我為師嗎?”

司吉月看著沈灼洲那張君子端方的臉,雖然這人在李星火面前看起來有點窩囊……其實性格還好,但是他的修為卻看不出高低。

本來就是奔著李星火的實力跟他走的,若要換個人拜師,還是個修為不知道究竟怎樣的人……

其實司吉月有點不甘心。

可是她看著沈灼洲清俊親和的那張臉,心底莫名有個聲音告訴她:留下吧。

於是司吉月像是被蠱惑了一樣,慢慢點了下頭。她跪下來,認認真真地對沈灼洲行了拜師禮。

沈灼洲笑得更加慈愛,受了她的禮,接著刺破拇指指尖,用沾著血的手指在司吉月額頭上輕輕一點。

司吉月感受到一股暖流順著自己額頭直直往丹田流動,繼而包裹全身,但是這種感覺很快又消失不見。沈灼洲擡起手時,司吉月額頭上一點血跡都沒留下,但是眉心那顆血痣卻被遮了起來。

司吉月好奇地擡手摸摸,確實什麽都沒有了。

看著師父溫柔和煦的臉,司吉月在心裏默默下定決心——沈灼洲厲不厲害無所謂,我會好好修煉變強的,到時候我來罩著他。

她臉頰微紅,心裏有點開心,又有點興奮,但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只是竭力壓下彎起的嘴角,眼神清澈明亮得像是藏了一條流動的河水,又板著臉裝出嚴肅的模樣。

梁茂塵:哇,師妹嘴角在抽搐誒……

於是,懷揣著滿心的期待和天真的幻想,司吉月在舟錫山雞飛狗跳的生活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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