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的西北小鎮其實沒什麽好看的, 稀稀拉拉的樹，灰撲撲的街道，連著街上走過的人也一樣不夠鮮亮。可這到底是走出了綠洲, 到了人群集中的地兒了, 光是這街面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就足夠讓春雨主仆心下滿足的。

“咱們還是人少了些，加上如今那些看鋪子的一起，人也沒到五十，連著村子都不如。”

五十？才剛四十出個頭好不, 不過春雨其實對這個人數已經滿足了，畢竟這些看鋪子的是要常年在小鏡湖綠洲待著的, 這麽一算也能算是固定人口了，想想她那個任務：綠洲擴張到150畝, 綠化面積70%, 固定人口20人。她這好歹也算是完成了三分之一對吧。

“咱們地方小了些，有這些已經不錯了, 想再多，那也要看是不是容得下不是。”

這倒是句實話, 就目前這小鏡湖綠洲的面積, 若是真像這鎮子上這麽多人，那怕是都要住到沙漠裏去了。

“姑娘明年咱們還種樹不？”

想要擴展地方, 像是他們這樣的綠洲唯一的法子就是種樹，將外圍的沙漠一點點的吞進去，用各種樹木改造成砂礫地，那才算是固土成功，變成可以使用住人的地方。這一點即使是綠蘿這樣的也已經懂了。

“那自然是要種的，而且不只是明年, 是年年都要種，只要堅持住了，一年一圈的往外擴，有那麽一個湖在，將來咱們就能開出田地來種糧食，種菜蔬，做到自給自足。”

那是她的老巢啊，若是不能做到自給自足，像是她這樣一個外來的人怎麽能有安全感？全靠盲盒？這樣不科學的東西，誰知道什麽時候會消失？所以即使沒有任務要求，春雨也不會放任那地方繼續被風沙侵襲的。沒有安全感的人做起未雨綢繆的事兒來總是比旁人更有積極性。

綠蘿也讚同自家姑娘的話，雖然她只是刷出來的，有記憶灌輸，沒有春雨那種穿越異時空的孤寂和不安全感，可誰不想住在風景宜人的地方？沙漠這地界，偶爾看看景色是挺不錯，真長久住人還是太糙了些，對姑娘家十分不友好。

看看，這會兒綠蘿就下意識的在摸自己的臉呢，那比當初剛來的時候可粗了不少，感受多深刻啊。

“多種樹確實好，風沙都能小些，不過若是這樣，那明年這周圍的樹苗價錢怕是還要漲。”

嗯？樹苗漲價？哦，是了，當初花滿樓他們來種樹的時候因為大老遠的不好運，多是從周圍采買的樹苗，所以後來還曾抱怨過一嘴，說是這商人坐地起價什麽的。若是如此……春雨的眼睛閃了閃，側頭低聲問道：

“那這附近的人知道咱們明年還要種樹不？”

“不知道吧？”

姑娘啥意思？綠蘿眨巴了幾下眼睛，總覺得這問題問的有點怪。

“那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麽？可惜人家沒了掙錢的機會？不會吧。

綠蘿突然感覺自己和自家姑娘的腦子好像有點搭不上。

不，春雨還不至於這麽沒腦子，她想的是，若是這周圍的人知道樹苗好賣，那這邊的人會不會多插仟些苗苗出來？若是插仟的多了，總有那沒賣出去而被種在當地的，那是不是連帶著這邊的草木也能旺盛些？

腦子裏這樣的想頭不過是一轉，再回頭春雨就丟開了不再去想。多想幹什麽呢？只要她那邊年年要種樹，那這邊總有人會聞著味兒的幹起來，最多不過是晚上一二年罷了。

丟開了心裏那些個胡思亂想，重新將心思放到這鎮子上，春雨終於顯出了幾分年輕姑娘該有的模樣來，領著綠蘿直勾勾的就沖著那街道上唯一的金銀首飾鋪子走了去。

女人從來不會嫌棄首飾多的，哪怕是俠女也一樣。明明家裏盲盒抽取也好，花家送來的也罷，精品都不在少數，可偏偏對上那算不得精致的各種絨花，各種簪環依舊挑花了眼。

選了四五樣看著喜歡的出門，一個轉身，又進了脂粉鋪子、布料鋪子，反正吧，整整兩個時辰，這主仆兩個楞是將整條街都逛了一圈，花出去了不下百兩的銀子，買了足足有一車的東西，堆積在茶館包間裏。這手筆，讓過來接他們的春正素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們這是，這是想幹嘛？”

春正素是真被嚇著了，自家這堂妹往日是啥樣？那真是穩如泰山一般，什麽事兒到了她手裏都能輕飄飄的處理了，這樣的人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會和瘋狂采買搭上邊。總覺得這事兒發生的有點玄乎。

莫不是有什麽事兒他疏忽了？或者自家真的缺了好多東西？可這采買……真有事兒難道不該是讓他領著人來？用的上這樣？兩個女人，哪怕武功不弱呢，這一下子買下這麽些東西……也不怕閃著腰？

“這不是過年了嘛，去年因為那草原人的事兒咱們只顧著療傷了，年都沒過利索，就想著今年一並補上些。”

看著春正素那表情，其實春雨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她也沒想到啊，只是看著順眼就買而已，怎麽就買了這麽多呢？堆成這樣她也沒料到啊！還是以前那剁手的習慣沒改過來的緣故。忘了如今這世道可沒快遞幫忙送貨，一下子就成這樣了。

不過即使錯了，春雨那臉皮也絕對扛得住打量，並給出了這麽一個很說得過去的理由來。

“本來我想著，給點銀子包個紅包也挺好，可今兒來了這鎮子上一看，就覺得往日想差了。咱們今年多了些人，還有其他商戶在邊上看著，哪怕是為了體面，為了撐起咱們這綠洲地主家的場面來，這事兒也得操辦起來不是。自家的給點年貨，隔壁的走走禮，這都必須的呀，不然讓別人看了心下豈不是嘀咕咱們家摳唆？這可不是什麽好名聲。”

摳唆不是好名聲？難道敗家子就是好名聲了？不過做的體面些確實也有些道理，就像是春雨說的，好歹這綠洲寫的是春家的名字，在別人看來，自家好歹也算的上一方地主了，手筆太小是容易讓人詬病。

不過心下認同歸認同，春正素看著那堆得小山一樣的東西到底還是給了春雨一個瞪眼。

“那你也該早說，讓我多帶個車出來，看看，如今怎麽辦？車上放了東西，你們倆可就只能跟著走回家了。”

走回家就走回家，只要這事兒揭過去就成。這可是在外頭，她的面子最要緊。

不過說到走禮，春雨眼睛微微一沈，不說她還真是忘了，如今她可不是以前那沒什麽人知道的江湖邊緣人了，哪怕是為了維持住自家那半獨立一樣的地位呢，趁著過年該走禮的人家就不能少了去。

可這禮又該怎麽走呢？哎呦，走一趟鎮子倒是給自己又走出好些個事兒來。也不知道她那攢了一年多的箱籠裏湊不湊得出合適的東西來，真是讓人頭疼。

湊不湊得出的，這事兒都想到了能不幹？不但是要幹，還得幹的漂亮才成，不然這就不是維系人脈，而是得罪人了。為了這個，春雨回去後那是半點閑聊的功夫都沒有，一頭紮進了自己的屋子裏翻起了東西。

“這兩條風羊腿，還有這個兩匣子藥材，再加上六壇子沙棘酒，兩個幹制駝峰收拾到一起，寫好簽子，是給江南花家的。”

“這個紅漆雕花擺件，在加上這檀木雕花如意，兩匹江南貢緞，一會兒湊上四壇子十年的西鳳酒，這是給姬冰雁的。”

“這兩個幹制駝峰，加上兩只風羊，十壇枸杞酒，十壇沙棘酒，這是給京城六扇門的。”

“這個……給洛陽王家……這個給幽靈宮……這個給……”

看著春雨一樣樣的拿出來，一樣樣的盤點，一樣樣的封箱，不管是忙乎的綠蘿和春家幾個小子，就是明山叔他們也忍不住嘴角抽抽，一臉心疼起來。

“大姑娘啊，這，這，咱們這是要清空所有了呀。這兩匹緞子，我記得還是花家老爺送來的吧，上回說給你做衣裳都舍不得，這送出去……不說這些東西，光是托鏢局的押鏢銀子也不是個小數，真要這麽送？”

這人家是不是也太多了些，好些個可算不得什麽至交，比如幽靈宮這些，說起來其實還挺生分的呢。

挺生分？呵呵，怎麽可能生分，只憑著王憐花在他們這裏種樹建房子，只憑著前些時候一起出主意的交情，就不能隨便忽略嘍，不然豈不是讓人覺得小看了他們？

“既然要送，那就不能漏了誰，不然豈不是結仇？咱們這樣做買賣的人家，又是在這樣的地方，只有嫌交往的人少的，在沒有嫌棄走動人多的道理。”

好容易湊足了數，正松口氣喝茶的春雨看著周圍這些自家人心疼的模樣，也知道這是家底太薄的緣故，所以也不好多說什麽戳心的話，所以轉換了個角度來安撫眾人。

“再說了，這些都是講究人，我這裏送了東西，你們覺得他們能不回禮？就他們這些個家大業大的，若是回禮又該是什麽樣的東西？”

啊？若是你這麽算計的話……那好吧，其實多點要送的人家也是挺不錯的，即使花的銀子確實不少，可到底沒什麽虧大發的可能對吧。

春明山頭一個先點頭了，一邊點頭還一邊幫忙收拾起來。

“也是，這些都是講究人，看看當初那花家送來的東西就知道了，好些咱們這裏買都買不到。老七，去多弄點紅紙來，這樣的年禮得用紅紙封口看著才像樣。”

呵呵，這可這是夠實際的，一聽有回禮，立馬心都細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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