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鏡湖綠洲從入秋開始就有些應接不暇了, 大大小小的院子裏住的都是人，差點都不能保證一人一個房間，為了這個, 那些說好的商戶都差點發瘋，從東面各個村鎮找了不下百人過來一起動手，這才堪堪在半個月後，將所有說定的地方都起好了屋子, 並順利的讓春雨也喘過一口氣來。

“我們好歹也有百來間屋子, 怎麽就能全住滿了呢？連著後院和邊上的柴房都改建成了客房都不夠，這到底要來多少人啊。”

春元芳伸著大長腿靠坐在酒肆門口的位置，手一下下的垂著小腿肚子, 嘴上滿滿都是疲憊。

“想想夏日時那冷清的樣，再看看著會兒，姑姑, 這麽下去, 咱們就是再多幾個雇工怕也忙不過來。我聽著這後頭可還有人要來的。”

“不會，這兩天那商戶就該走幹凈了, 等著他們走了, 這屋子就能騰出來好些了。”

春雨站在櫃臺裏, 手指頭在算盤上打的飛快, 滿心滿眼都是那賬本子上的一列列數字，回答起問題來都有些不過腦子。說的春元芳都想翻白眼。

“去了商戶那不是還有來的人嘛, 姑姑，我說的不是屋子夠不夠住, 而是清理的人手不夠。別算賬了，這幾日的賬哪裏是這會兒能算清楚的。索性等著這風頭過去了再一起算更容易些。”

容易？她算賬是為了這個嗎？她是為了感受一下日進鬥金的感覺呀，你這人怎麽這麽不懂掙錢的快樂呢。

不過那孩子都抱怨成這樣了, 不好生的和他搭上幾句，怕是不會停嘴。為了她的耳朵不至於總是遭殃，春雨終於停下了手裏的事兒，將算盤那麽一劃拉，清了一邊珠子，然後擡頭說到：

“咱們那些屋子不過是提供個住宿，能有什麽可難辦的？洗澡？有澡房，又不用咱們另外燒水？為牲口，這些人都習慣了自己來，也不用咱們上手。洗衣服什麽的，不是有幾個商戶夥計的家眷幫著處置嘛，剩下的還能有多少活計？都是江湖人，講究的少，一日清掃一次，保證糞桶趕緊，保證院子屋子裏沒有垃圾那不就成了？”

“是不多，可百來間屋子啊，還多是上午就要幹完，這手腳再快，一人又能收拾多少？這幾日我們連著清掃都用上輕功了。還要巡邏，還要送飯什麽的，看看我這腿，姑姑你難道沒發現，都細了一圈了？”

細了嗎？沒覺得，不過本事上去了倒是真的，別的不說，就春元芳這往日最是痞賴的小子，如今看著也有了點江湖人的模樣，武功算是有了三流的水平了。天資更好些，平日也夠勤快的春正素收獲更大，都已經摸到二流的邊了，許是經過這一遭，就能突破了呢。若是如此，哎呦，那可就美了，她這承擔一家武力擔當的重任就能分出去一部分。

不過極限壓榨什麽的……到底是自家人，該有的分寸底線還是要有的，所以遲疑了一下，春雨還是妥協著說到：

“那，要不讓老蘇再找幾個短工來？我瞅著這忙碌的日子也不會太久，最多一個月，這人就該都往西去了。最多最多，等著他們回來再忙上一陣也就沒事兒了。”

“那也成，請上四五個人，一人打掃兩個院子應該就能利索了。這樣開銷也不大，一個月一人給一兩銀子，也算是高工錢了。”

長時間跟著春雨經營酒肆，如今的春元芳比剛刷出來的時候機靈了不少，連著算計成本都有了模樣。而且行動力也相當的不錯，這裏剛和春雨說完應對的法子，不用兩天就跟著老蘇從他老家的村子裏尋來了五個人。

對就是五個，除了四個幫著收獲四院子的，還有一個負責給他們這酒肆眾人洗衣服的中年婦人。唯一和原本想的不同的是，這個中年婦人不是短期雇工而是長工，和老蘇一樣的那種。

緣故也很簡單，誰讓那是個沒處去的寡婦呢，還是個要養活兩個孩子的寡婦，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還有一個八歲的小男孩，算是編外人員，和他們母親一起，承擔起了這酒肆洗菜、洗衣服的重任。讓湖邊小二層的院子角房裏多了一家子守夜看護人。也讓忙得腳尖都快飛起來的一幹人等少了好些的瑣碎活計。

也是他們這人員招的夠及時，這裏人手剛齊備，如春元芳所說的各路江湖人就陸續的到達了。先是沈浪等仁義山莊的人來了四五個，後來王憐花帶著一竿子人也到了小鏡湖，再後來連著白靜他們都到了，除去那些自己有屋子的，剩下的人丁怎麽安排差點為難死春家的一幹人等。為此那真的是連著湖邊小二樓的樓上都成了客房，可見這裏人丁的膨脹又多急速。

好在這個時候那些商戶終於看清楚了形勢，一個個的都開始撤退，不然這小鏡湖綠洲啊，那這是能直接爆炸。可即使如此，這人丁也絕對達到了歷史最高。

看著這些哪怕是吃個飯都能鬧出各種恩怨的江湖人，春雨覺得再讓他們繼續鬧下去，她絕對會少活好幾年。

好在這樣的事情馬上就要結束了，隨著各路柴玉關的冤家仇家到齊，陸小鳳和花滿樓、西門吹雪也相繼到來。連著鐵手也不遠萬裏從京城到了這小小的西北邊境。有了這樣的整齊隊伍，不趕緊的往西去還等什麽？

“自然是等著你一起了。”

陸小鳳這嘴巴快的再一次被推出來成了說客。

“我？我去作什麽？雖然看戲是挺有意思，可看一大群江湖人群毆卻沒意思，一個不小心不說自己是不是會受傷，就是沒受傷……（春雨環視了陸小鳳等人一圈，一臉虧本的繼續說到）我怕是也要貼進去不少的藥丸子。我好歹也是個商人，這樣的虧本生意如何能做得？”

虧本？去幹這樣的事兒如何能虧本？陸小鳳腦子裏不期然的閃過了當初在石林石觀音的老巢弄到的好東西，砸吧了一下嘴，湊到春雨身邊，壓低了聲音說到：

“柴玉關可是個富戶，不說這些年弄了多少的珍品，就是武功秘籍，也絕對讓人咋舌。你就不心動？”

這有什麽好心動的？春雨翻了個俏皮的白眼，將陸小鳳推出去三步遠，似笑非笑的說到：

“我不缺秘籍，錢財也絕對夠花，我這人旁的許是不成，可絕對夠有自知之明，也夠知足。不是我的東西，從來不隨便亂指望。”

指望發這財幹嘛？開盲盒他不香嗎？安全可靠不說，還常有驚喜，多好。昨兒她才剛刷出來一套劍法呢，落英劍法知道不？雖然只是從落英神劍掌裏演化出來的貨色，比不得什麽玉簫劍法啊、太極劍法啊之類的讓春雨覺得高大上，可三年的劍法經驗怎麽也算是彌補了她在武器使用上的不足。有了這，還有後續源源不斷可能抽出來的，她會看上柴玉關那些？

陸小鳳見這樣都說不通，眼睛不由的就看向了花滿樓，遲疑了一下，看著花滿樓沒有幫腔的意思，這才咬咬牙說出了他最大的殺手鐧。

“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他那離著天山那麽近，那這天山上的東西……玉羅剎都能有，他能沒有？”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誘餌，可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更不想去。

“你都能想到，玉羅剎能想不到？你說，他是不是也盯上了這個？我若是去，那豈不是從魔神手裏搶食？那可不是什麽好主意。”

確實不是好主意，連著花滿樓聽到這裏都臉色一變，所以接下來不等陸小鳳再說什麽，花滿樓就拉住了他，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到：

“若是讓玉羅剎知道春雨知道那些消息，那……”

別一個不好，肉包子打狗，那他們才是真的要虧大了。

有了花滿樓打邊鼓，春雨順利的又逃過了一次被拖下水的可能。而陸小鳳他們也終於湊齊了人手準備出發了，真是可喜可賀。

可就在臨近出發的最後一刻，一個外表柔弱的像是風一吹就會倒下去一樣的嬌柔女子來到了春雨的身邊，在眾人不註意的時候，一臉忐忑的小聲詢問道：

“春姑娘，飛飛聽說您曾見過柴玉關的手下是嗎？知道是哪一位嘛？可否告訴飛飛？”

嗯？問哪一位？白飛飛？春雨的眼睛一瞇，不期然想到了電視劇裏那阿音和白飛飛的糾葛。這姑娘可不是個心寬的人，莫不是記恨上了那個男女隨時轉換的？想趁著這個機會，親自報仇？

這也不是不可以，那阿音別看電視劇裏演的好像人還行，可只要想想他這麽多年不擇手段的為柴玉關收攏各色美女，那就沒法子將他往好人堆裏劃拉。春雨對於拐子人販子，從來都是零容忍。

“是山佐天音，色使阿音，那是個可男可女的易容高手，還是個不擇手段的人販子，怎麽白姑娘想對付他？若是如此，或許用藥會更容易些，不然你可未必是他的對手。”

一句話的功夫就將人家老底都給透露了個幹凈，還用激將法！春雨啊，你這可真是恨他不死呢。

不只是對阿音恨他不死，就是其他人，春雨也沒什麽好感。比如財使，柴玉關的手下那可不是規規矩矩做生意掙錢的人。滅門斂財的，黑吃黑的，誰知道他們用了多少的手段。所以她透露的相當的愉快。

“他手下酒色財氣四使都不是尋常人。不過若是針對他們常年職位的習慣來對付，倒是也能有些出其不意的效果。”

春雨說的痛快，眼神也滿是深意，這讓永遠用柔弱示人的白飛飛也忍不住楞了一下，隱約間露出了幾分真性子來。

那深邃的讓人不能小窺的眼神，那嘴角略帶幾分算計的笑容，在旁人不知的情況下，連個女子算是達成了共識。

也因為這份共識，讓本就憐惜她的春雨不禁又多事兒的加了一句。

“要我說，柴玉關最大的本事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嘴，是他對人心的掌控。若是真想對付他，那你就該知道，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是陷阱，都有可能讓你們這些人變成散沙。”

說完這一句，春雨重新垂下了頭，看起了她的賬本。

她能做的也就是這麽多了，比起純粹的工具，讓白飛飛堅定自己是柴玉關的女兒，只是不被期待，不被肯定或許受的心傷能少些。唉，自從來了這裏，她的心啊，是越來越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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