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一行人從小鏡湖綠洲出發時, 寒風肆虐，滿目蕭索。到了歸來之時，小鏡湖最外圍的胡楊樹上已經掛上了紅燈籠, 那隱隱約約的亮色，讓吃夠了寒風，看厭了蒼白的六人一時都停住了腳步, 神色溫柔起來。

“竟是忘了, 後日就是正旦，過年了啊！”

過年這兩個字就像是有什麽魔力一般，這裏陸小鳳剛一出口，那邊所有人都微笑起來, 即使是西門吹雪也柔和了眉角。

“走，看看咱們的春大掌櫃給準備了什麽好吃的。又有什麽好酒款待咱們。”

陸小鳳樂顛顛的就想往前去, 跟在後頭的胡鐵花也一臉的興奮，就是楚留香都感覺喉頭滾動，有些難耐了。只是這時候，姬冰雁卻直接給了一盆涼水。

“如果燒刀子也能算好酒的話，那咱們確實不用擔心沒酒喝。”

嗯？怎麽說的，就燒刀子？幾個人齊齊的看向了花滿樓, 這些人裏, 也就他在酒肆待得最久，和那掌櫃的最熟悉，還有一個什麽都瞞不過的鼻子, 有沒有好貨私藏怕是他最清楚了吧。

可惜，花滿樓卻讓他們失望了，他即使比旁人更細心些，卻也擋不住春雨那層出不窮的驚喜不是？反正他是從沒有摸透過這小小的酒肆裏有多少玄機的。

“我的鼻子再厲害, 也聞不到酒窖底下的地窖裏藏了多少好酒，你們這可是為難我了。”

“咦，除了廚房，那酒窖下頭還有地窖？七童，這麽說來，你已經比咱們知道的都多了，只是你怎麽不早說？若是早說了，許是我早就能探個明白了。”

妙手空空這個事兒陸小鳳雖比不得司空摘星，可只要涉及到酒，還是挺有效率的。

“你覺得你能瞞過春雨的耳朵？”

這麽說的話……好吧，他承認，這確實不是個能糊弄的女子。

“那討上一杯總是成的吧。她可不是小氣的人。”

聽到陸小鳳變相承認自己瞞不過春雨，楚留香和胡鐵花眼睛就是一閃。

“什麽小氣不小氣的？這是在說我不成？”

陸小鳳他們說話間腳步不停，到了最後已經踏入了小鏡湖綠洲的範圍，而到了這裏，就目前這小鏡湖綠洲裏建築的擴展度，自然也落入了春雨的無敵範圍之內，聽到他們說話那是自然而然的是。聽著他們說她的八卦，你說她能不出來？

雖然這形象那個啥了點啊。雙手叉腰搞得和潑婦一般，但是臉上歡喜的表情、打趣的口吻，卻展示出了她十二萬分的歡迎。

“你們可回來了，總算沒將這年過到沙子裏去。走吧，趕緊去喝口熱的暖暖身子。陸小鳳，你繼續，我小氣什麽了？”

呦，這還追著不放了？說就說。

“怎麽不是小氣？咱們也算是交情不錯吧，你明知道我好酒，可就是藏著掖著，還弄了個酒窖地窖的連環套，你還說不小氣？”

其實陸小鳳也不確定春雨有沒有好酒，不過這不妨礙他詐一下是吧。可春雨能讓他如願？

似笑非笑的揚了一下眉頭，然後轉頭看也不看陸小鳳，只對著其他人說到：

“我這本就是個味過往商隊提供歇腳的地方，有沒有好酒的都不妨事兒，所以一開始還真是沒準備。不過這不是過年了嘛，倒是弄了點好酒來，十年的西風，就等著你們回來一起嘗嘗了。不過既然有人覺得我小氣？那這說閑話的就別喝了，好歹讓我這小氣的罪名也落實落實。”

啥？真有好酒？還就不給他喝？那怎麽可以？

為了酒，陸小鳳的洪荒之力都爆發了，立馬舔著臉就開始說好話。看著春雨不接茬，還順手將花滿樓也給拉了過來，往春雨邊上一戳，大大咧咧的說到：

“七童家好酒可多了，等著咱們回去，讓七童翻倍給你送來，如何？若是不夠，萬梅山莊的存酒也是能想一想的。”

哈，合著他給的承諾全是別人的？他自己一個都不添？這下剛喝了口熱湯，渾身舒坦的其他人都大笑起來，胡鐵花更是一個花生彈了過去，在陸小鳳用靈犀一指接下的檔口嗤笑道：

“都說姬冰雁是鐵公雞，我看啊，你陸小雞比他還厲害。這只進不出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來酒的路子多著呢，怎麽只往邊上薅毛啊。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說來霍休那兒好像就有不少好酒，他還舍不得喝，你那日弄點給咱們一起嘗嘗？”

都是酒鬼，一說到酒，那真是停都停不下來。而這樣的熱鬧一直持續到了過年這一天。是的，這些人都沒走，畢竟只剩下一日的功夫了，與其在路上看著別家團團圓圓的，還不如就在這裏過了年在說走的事兒。

“來啦，來來，看看咱們的過年大菜，手扒羊肉，鹽焗雞，蘑菇炒肉，清蒸河魚，蘿蔔燉肉，幹絲青椒，鹹肉燉蛋，還有這個，龍井蝦仁，外帶肉皮蛋餃菠菜湯，怎麽樣，可以不？八個大菜一個湯。”

這菜好嗎？那絕對的，看看，那些傷病號這會兒都恢覆勇武，綠著眼睛了。可放到花滿樓這樣的世家子弟眼裏，其實還是很寒酸的。只是這會兒沒人會說這個，一來這裏本就物資匱乏，能吃到這樣豐盛的一頓，已經是很不容易了。二來到底是過年，說不好聽的沒得得罪人，所以這一個個那說的全是好話。

“哎呦，春雨啊，你可以啊，就小鏡湖這麽一個巴掌大的地方，你弄到魚也就罷了，居然連著蝦都摸了上來，淘換的可夠徹底的。”

“這個時節還能有菠菜？我說大掌櫃的，你這怎麽弄的？這裏可沒有溫泉啊。”

“別管怎麽弄的了，趕緊的吃吧，我看著都饞了，這都多少日子沒吃過這麽豐盛的了。可見還是過年好啊。”

“酒呢，春雨，你說的好久呢？這會兒可以拿上來了吧，我都饞了好久了。”

都這麽給臉，春雨怎麽可能落下他們最大的喜好，只一個眼神示意，就將所有人的眼睛都帶向了櫃臺。那上頭綠蘿剛擺上的兩壇酒一被盯上，不等說話，陸小鳳第一個沖了過去，揚手一拍，封口的黃泥就落了地，輕輕一嗅，陸小鳳就美的咧開了嘴。

“西鳳酒，真的是十年的西鳳酒。好，好啊！我這酒蟲終於能解饞了。”

“倒上，趕緊都倒上，喝起來了兄弟們。”

是該喝起來了，看看這一桌桌的人，她猶記得當初自己一個人剛來的時候的模樣，空落落的屋子，荒涼的地界，孤零零的一個人。如今能和？她有朋友，有家人，有夥計，還有這只要努力就能一點點變大變好的地方，如何不該喝一杯。

所謂酒不熏人人自醉，這一晚所有人都喝開心了，喝痛快了，也喝高了。若非有盡職盡責的春明山守夜，這一晚怕是有人來襲都未必有人知道。

而這樣溫暖而熱鬧的歡慶，不過是只過了一日，第二天又將面臨離別。楚留香和胡鐵花要走了，他們沒有等待朝廷封賞的事兒，家離著這裏又遠，想回家也是常理。

姬冰雁也要走了，他蘭州有太多的事兒要處理，不可能一直在外頭耗著。有家有口的，即使想等著朝廷的封賞，那也不是不能回家等待的對吧。

好在留下的人還有很多。比如陸小鳳他們。他們留下的理由也很充分。他們不像那些附近的江湖人，江南離著這裏太遠了，所以想等著徹底完結再走。

這一波的人散去，小鏡湖綠洲一下子像是清空了一半，連著過年的熱鬧氣都帶走了一半。讓春雨差點沒適應過來。同時她也有些意外，西門吹雪竟然也沒走，這是怎麽說的？他可不像是那中對朝廷封賞十分看重的，怎麽還留下而來？

“這個我知道，西門近來似乎有些感悟，想在這風沙裏練劍。”

嗯？風沙裏練劍？狂風劍法？沙塵暴劍法？

春雨看了看外頭那即使沒有白雪，依然蒼茫淒涼的沙漠。好吧，這中意境類的感悟，她是沒法子理解的，看了也白看。

不過既然西門吹雪是為了這個，那陸小鳳和花滿樓是為了什麽呢？離著太遠這樣的話，也就糊弄糊弄別人，春雨是不信的，又不是沒有姓名的百姓人家，他們可不怕朝廷封賞找不到人。

“曲無容那裏……既然是咱們安排的，總要看一看後續，確定沒事兒了咱們才能走吧。不然豈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哦，這麽一說她倒是想起來了，這些人還安排人家一個大姑娘幫著照顧病患呢，還替她投了玉羅剎？這確實要註意一二，畢竟那個爛攤子說是他們有責任也是可以的。

“那也好，正好等封賞的消息。雖說咱們不看中這個，可江湖中武功頂尖的少，普羅大眾多，若是借此能給武藝不算高的人尋出個好出路來，咱們也算是子貢受牛，做了一回示範了。”

嗯，這居然還能和聖人搭個邊？陸小鳳一時有些呆，花滿樓露出了歡喜的笑，並轉頭對著春雨說到：

“你不說我倒是疏忽了，這確實是個好事兒。”

確實是好事兒，看鐵手跟著封賞的欽差過來時候的紅光滿面就知道，這好事兒啊，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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