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蘇聯系的那些藥農們速度很快，堪堪兩日，就有十人背著大大的背簍，來到了春雨的小酒肆。對，就是背簍，因為這裏是沙漠，在沒有牲口可以拉車的情況下，在手拉車容易陷入沙地不能使用的情況下，除了背簍這種最原始的人力運輸方式，在沒有別的可行。

十個人，背著半人高的背簍，足足走一日，就為了掙總計50個錢的腳錢？街上幫著扛活小一天都能有七八個錢呢，這價錢顯然不符合市場價位。所以緣故也很簡單，因為這些人背來的都是自家菜園子裏的蔬菜，他們這是沖著搞出3成的菜價來的，是賣菜來了。

春雨腦子一轉就明白了這裏頭的究竟，不過對於這種沒有中間商掙差價的交易方式，她也覺得很不錯，所以接受的那是相當的痛快。

“都放到廚房去吧，明山叔，給他們算算賬，看一共多少。對了你順帶掐算一下，這次送來的夠咱們吃幾日，也要預約下一波送菜的時間。”

十個背簍，看著龐大，真算起價錢來其實沒多少。除了五十斤的綠豆，一百斤的黃豆，十斤的茶葉沫子，十斤的各類菜種子，稍微值錢些。剩下的什麽蘿蔔，什麽嫩葫蘆，什麽白菜，都是些吃分量卻價值不高的。去除了定金2兩，剩下能分到每一個人的手裏的，平均也不過是一二百錢的樣子。

可就是這樣，這一幫子人也已經樂的合不攏嘴了，不說對著春雨，就是對著清點物資的春明山，那也感激的不住彎腰點頭，那卑微的樣子，看的春雨莫名的心裏就是一酸。總覺得這綜武世界裏的底層百姓苦的很。

這慈悲心一起，春雨忍不住又幹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兒。

“對了，你們……著急回去不？”

眾人一臉懵，不知道她想說啥。還是老蘇腦子快，猛搖頭不說，還扯了一把邊上最近的兩個，跟著一起做搖頭的動作。

“這會兒不上不下的，地裏沒什麽可忙乎，客商又過了季，正是閑的時候呢，掌櫃的，這是有活計要人？那正好啊，這都是閑人，不著急回去的。”

有活？能做工掙錢？那幾個總算反應過來了，一個個眼睛睜得老大，雖然表情還是有點僵，可好歹也知道跟著搖頭，表示意願了。只是這延遲反應的……讓人看著就想笑，站後頭的春元芳忍不住了，捂著嘴，身子抖得和帕金森一樣。

“哦，既然不著急，那正好，我這邊正開地呢，另外後院雞窩也要搭起來，都要人手。一個人一天六個麥餅，三碗米粥，外帶十個大錢做工錢，怎麽樣？要是願意，一會兒吃了午飯就開始幹活，晚上就住西面第一個院子，那院子屋子多，怎麽都能擠得下。明兒若是能幹完，就算一天半的工，再住一晚，後天一早走。若是幹不完，那就再算一天。對了，若是留下，那要不要分出個人往家裏送信？這個你們自己商量，商量好了讓老蘇告訴我就成。這會兒先吃飯，你們給我送貨，這飯我總要招待一頓，明山叔，一人給兩個麥餅，一碗粥，一碟鹹菜。”

春雨聲音嘎嘣脆，說話的速度也有些偏快，實在不像是符合這個時代審美的女子的模樣，可這會兒她說的每一句話，聽到這十個人耳朵裏，卻像是仙音一般。

包吃包住還有工錢？還是這樣能吃飽的幹飯？結實擋風的大屋？這樣的待遇，以往就是最仁善的地主家，都不能這麽手松。這樣的好活能錯過嘍？那絕對不能，什麽回去報信，誰願意？都不想落下。

被錢和餅子勾住的漢子們反應過來之後，那行動力相當的可以，這頭剛點頭應承下活計，讓老蘇趕緊的去找掌櫃的敲定之外，那邊就有往東小院送過藥材的漢子，風一樣的跑到了那邊，尋到個眼熟的就開始拜托帶信了。

廚房裏跟著春明山剛看了一遍地窖，檢查過各種糧食菜蔬數量的春雨堪堪走到上頭，迎面就看到了滿臉討好笑容的老蘇。

“定下了？”

“唉，掌櫃的慈悲，定下了，都想留下幹活。”

“那行，吃了飯，先到後院，那牲口棚子邊上，沿著柵欄墻，到柴房這一段還挺寬裕的，應該能搭個長條的雞窩。裏頭分一分，隔成兩間，到時候一邊養上七八只，咱們日後吃雞蛋也能容易些。”

“哎哎，一會兒我就和他們說，不過，掌櫃的，這雞窩搭好了，那這雞崽……是不是也要買？”

嘿，這人機靈了啊！都知道拓展生意範圍了！

春雨好笑的看了看老蘇，這一眼過去，那老蘇的脊背就又低了幾分。知道自己小心思讓掌櫃的看明白了，忙又露出那不知道從哪兒學的，似是獻媚討好，卻帶著幾分尷尬的笑。看的春雨十分的眼疼。

“等著建好了，自然是要買的。不過這會兒早就過了孵小雞的日子，想來就是能買來，也該是一兩個月大的了吧。這到底是個什麽價，你倒是能先問問。”

意思很明白，只要你們價錢合適，那買誰的不是買？她願意給這個方便。

春雨的回答聽得老蘇心裏十分的高興，眼睛不自覺的往上一瞄，看著春雨心情像是還行，不禁又多嘴問到：

“前兒還說先開一兩畝，咱們家三個湊一起，已經開的差不多了。如今掌櫃的留下他們……這些個都是幹活的好手，湊一起，一日開上三五畝都是可以的。你看，是不是定個數字？”

哦，這事兒她到確實忽略了，剛才心一軟，嘴巴一快就禿嚕了這麽一個事兒出來，具體怎麽規劃還真沒定下。

“那邊能開多少，你看過沒有？”

春雨因為只有在酒肆才無敵的緣故，一般二般的都不怎麽出去，就是出去了，也多在酒肆周圍，對於湖邊到底有多少可用的地方還真不是太清楚。嗯，就是清楚，就她的種地0經驗，一樣也看不明白。

“沿著湖邊能開的地方還是挺多的，菜地也不需要太靠近水源，這麽算，開出五畝應該問題不大，不過掌櫃的，咱們這綠洲總共也就這麽點大，這開出來，別的地方怕是不能隨便動了，畢竟這樹總要有長的地方。”

對對對，這綠洲什麽都能少，就是樹不能少，不能因為想開地，就把樹給毀了，這是本末倒置。

老蘇一句話，就將春雨原本蠢蠢欲動的種田心思給壓下去了大半。前頭看那些送來的菜蔬的時候還想著，運送太麻煩果然還是要自力更生，這邊一說樹木問題，那自力更生的苗頭立馬被壓到了最低。變成了有和沒有的區別。

“咱們寧可開的散碎些，那些樹也不能隨便動，有不得不動的，也只能是移開，放到合適的位置上。”

掌櫃的能這麽想，老蘇心下是讚同的，他雖然只是個最底層的老百姓，不懂什麽大道理，更不懂什麽水土啊，環保之類的。可維護樹木就是維護綠洲這一點卻十分清醒。知道想要讓這綠洲長長久久的成為他們安身立命的地方，那就由不得隨便折騰。只是……

“這樣的話，掌櫃的，這開地可就慢了。一日能開出兩畝都是多的，畢竟這地方的樹根都深得很，想移動十分的費勁。”

“那就慢些，不過是多一日的開銷罷了，咱們給的起。”

這話春雨說的相當豪氣，她缺錢嗎？缺的，誰能不缺錢呢，就她如今的積蓄，也就放到普通人這裏算的上有點家底，要是和那些江湖大俠比，渣渣都比她有家底。可她再怎麽缺錢，那缺的也不是小錢，這一點子工錢還不在她眼裏。

而有了錢，又有了人，那行動起來能慢的下去？反正隔壁花滿樓感覺，似乎只一眨眼，這小小的綠洲裏，菜地有了，種子都已經種下了，連著老蘇家那剛能起來幹活的小子都忙了起來。

“也是春掌櫃心善，不但是老蘇管著菜地給加了工錢，就是他家孩子也因為頂了他爹的活計，負責清掃各個院子，而拿了成人的工錢。那十一二的孩子能有多少力氣？竟是給了600個錢一個月，比咱們家二等丫頭拿的月錢都多些。這爺倆如今一個月可是有1兩4錢了，好家夥，看的老奴都眼紅。”

確實是給驚著了，不然就老馬這不愛說話的性子，怎麽也不可能說出這麽一長溜來。不過這畢竟是別人家的事兒，作為外人實在沒必要多嘴，讓人聽見了，還以為他們花家見不得人好呢。

“遇上春掌櫃這樣的慈善人，也是他們的福氣。對了，老馬叔，陸小鳳可有消息？按照時間算，這會兒他怎麽也該到了西方魔教的地盤了吧。”

咱們有咱們的事兒，有這功夫還不如多想想這些呢。無聲無息的，花滿樓就將自家老仆八卦的心思給掐了。不過他這裏掐了，隔壁東小院卻沒人想著歇聲，一個個收藥之餘，說的那全是老蘇爺倆的事兒。

“本以為這老小子是時運不濟，這才幫著尋了這麽一個活計，不想如今再看，倒像是反過來成全了他了。照著這麽下去，不用兩年，這老蘇必定能翻身。”

這聲音怎麽聽著有點酸呢？我說邱掌櫃，就幾兩銀子的事兒，不該吧？哦，是感慨命運無常？這個可以有，你繼續。

“可不是，兩年下來，起屋子買地的錢都能攢夠了。”

“起屋子買地？嘿，你瞧著吧，過兩年，老蘇可未必願意走人。就是自己有了地，那日子能和這裏一樣？再說了，這裏看春掌櫃的樣子，過兩年這裏還不定成什麽樣呢，說不得到時候院子會更多，人也會再多雇上幾個。你說，到時候誰能放著伸伸手就能得的管事的位置不幹，回去繼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過苦日子？”

能跑出來做收藥活計的，多半都是有點膽子，有些見識的。而當初見著老蘇危難能一心幫忙，那本性也差不到哪兒去，所以即使說閑話說的有些酸，覺得老蘇得了大便宜，也不妨礙他們眼明心亮的幫著盤算利害。

“就是，種地沒有十幾畝，沒有牛，那也不能保證日日飽飯。和這酒肆裏幹活比起來，可差太多了。還不如索性多幹幾年呢，等著他家小子十五六，攢下個十畝地，一頭牛的錢，還有他兒子娶媳婦的聘禮再走都來得及。”

不過在怎麽幫著盤算，你連著人家兒子成親都一起算計進去了，這是不是太那個啥了點？再下去是不是連著老蘇怎麽過日子你也想管管？邱掌櫃感覺話頭飛的有點遠，果斷的看了邊上那最知心的夥計一眼，讓他扯個話轉個彎。

“老蘇怎麽盤算的我不管，我就知道一點，這有了菜地，咱們以後不用日日都靠著幹嚼餅子過日子了。哪怕是多一碗菜湯呢，那腸子也能舒坦些，這些日子幹的我，上個茅房都費勁。”

能當掌櫃貼心人的腦子確實不慢，接話也順溜，可這後半句……嚓，點炮了。

“你個混球，正吃著呢，說什麽茅房。”

“怎麽的，你難不成不用？只進不出的那是貔貅，不是人。”

“呀和，你啥意思？罵人怎麽的？”

不過是十個人上下，吵吵起來卻差點沒掀了屋頂，邱掌櫃無奈的捂住了臉！這群粗貨，他就不該指望他們像個樣。

小小的綠洲因為這一個院子的熱鬧，弄得整個都像是活了起來一般，酒肆裏的春雨都忍不住從大堂探出頭來，朝東小院看去，而這一看……不遠處的天空上，在飛鷹下撲騰著躲閃的……是鴿子？

春雨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隔壁的胡楊院子。嘴角一泯，朗聲喊道：

“花滿樓，來看，好大一只鷹。”

看什麽看？不知道他是瞎子啊！等等，鷹？

花滿樓猛地走出了院子，然後不斷地轉換方向細聽，等著確定了方位，他的眉頭終於還是皺了起來。

“春掌櫃，可是有信鴿？可有救援的法子？”

這算是攤開說了？既然這樣，那春雨自然是要幫忙的，好歹也是朋友對吧。

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顛了幾下分量，春雨略帶不確定的應聲。

“我試試吧，遠了些，未必有用。”

說話間石子飛了出去，破空的聲音延遲了幾秒才落到人的耳朵裏，這是春雨用盡了內裏的結果，也不知這準頭能不能受到小院無敵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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