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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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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奔喪

第八十七章奔喪

此話一出,飯廳裏安靜了幾秒,張氏還一時反應不過來鄭伯說的舅老爺是誰,等她反應過來,立即瞪大雙眼,一臉震驚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椅子腳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她手裏的筷子也應聲落地。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張氏的語氣裏帶著難掩的顫栗,這不是真的,一定是自己聽差了。

“老夫人過世了。”鄭伯又簡短的重覆了一遍,這生老病死,誰也無法預料,還希望夫人能想得開。

“不,怎麽會呢?”張氏白著臉,雙手緊張的互相握緊。她不相信,娘的身體這段時間一直很好,也沒有聽見她有咳嗽或是頭痛腦熱的病,怎麽會這麽突然就沒了呢?她不相信!難道是哥哥的錯……張氏的腦子裏一片亂麻。

“娘,先不管這麽多了,去看看再說吧。”大妞連忙出聲,喚醒還在亂想的張氏。

“哦,對對。”張氏恍然大悟:“鄭哥,你快去準備馬車,我們要去看看。”。

鄭伯應聲退了下去,張氏白著臉在原地打轉。

“娘,帶上銀子。”姥姥的突然離世,舅舅操辦喪事的話肯定很需要銀子。大妞也覺得很突然,姥姥怎麽會突然就沒了呢,先前一點征兆都沒有。

“對對。”張氏點頭,回了房間。

“快快,你們跟我回姥姥家。”張氏裝好銀票,又催促幾個小的。

“娘,讓小寶和三妞留在屋裏,明天去吧。”大妞記得小孩子不能走夜路的,等馬車到姥姥家,已經是半夜了,不好吧。

“對哦。”張氏被羅氏忽然去世的事情搞得亂了方寸,她穩了穩心神,安排道:“我先一個人過去,馬車肯定要用到,你們明天自己搭馬車來。”。

“娘,我陪你去吧。”大妞不放心張氏一個人:“家裏有二妞和大寶,也放心。”。

“還是我去吧,我可是林家長男。”大寶往前走了幾步。

“別爭了,你們都明天去。”張氏拍板,見鄭伯回稟已經備好了馬車,張氏又在三妞和小寶的額頭親了一下:“乖乖聽話,好好睡覺,知道嗎?”。

小寶和三妞也知道張氏現在很亂,乖乖的點頭。

“照顧好他們。”張氏看了眼三個大的,急急奔了出去。

飯桌上切好的皮蛋,原封未動。

晚飯後,大妞怕兩個小的睡不著覺,安排大寶照顧小寶,自己三姐妹擠在一張床上,三妞睡中間。

“大妞,什麽叫去世?”三妞問道,她只知道張氏很慌亂,卻不知道為什麽。

“就是死了,再也不會出現。”二妞解釋道。

“那我們也會死嗎?”三妞問道。

“會,要是不死我們不成了老妖怪了?可是我們還有好一段時間要走,三妞要長大,嫁人,生兒育女,不用擔心的。”大妞吻了吻三妞的額頭。

三妞一左一右的摟著大妞和二妞的手臂:“大姐,二姐,你們可不許死。”。

兩姐妹相視一笑,對三妞保證:“好,我們不死。”。

第二天,大妞沒讓做生意,男的全帶去幫忙,女的留在家裏照看。吃過早飯,大妞便吩咐換了素衣,帶著幾個小的和下人攔了兩輛馬車,往姥姥家去了。遠遠的就看見姥姥家門前掛了兩個白色的燈籠,平時不覺得怎樣,大妞現在看著白色心裏居然生出一種淒涼。一行人下了馬車,走了進去,村裏的裏正當待客使,負責接待和記送禮。這些都是要還的,記錯或是不還,人家會在背後說你的。來往的每個人都神情肅穆,無人嬉笑,動作輕慢,怕擾了亡靈。院裏擺了幾大桌的流水席,靈堂裏掛著黑紗白幡,煙霧繚繞的,,堂屋的正中間的墻上貼著用白紙剪的一個大大的奠字,供桌上立著一塊牌位,上書:張羅氏翠娘之墓。牌位的正前方擺著一個小的香爐,裏面燃著三支香,左右各立這一支點燃的白蠟燭。黑漆漆的杉木棺材就停在靈堂的正中央,棺材前點著腳頭燈。舅舅一家還有娘側跪在姥姥的棺木邊,個個都披麻戴孝的,哭著往火盆裏燒紙錢。與姥姥生前交好的女眷們吊唁的時候還要上前哭上一哭,有個與姥姥交好的老婦人靠在棺木哭昏過去了,幾十年的老姐妹,昨天還有說有笑,今天說沒了就沒了,人生無常,她大概也想到了自己。

榆柳鎮的喪葬禮俗繁瑣,在他們眼裏生死都是大事,就是沒錢也要借錢好好操辦,尤其是在農村,可以不計較排場,但必須辦得熱鬧風光,猶為講究儀式和規矩。倒挾報死傘報喪、穿殮衣、覆面、移屍入棺、點明燈、封棺、叫更、上飯、豎幡、門孝、送終、燒廟頭紙、送無常、拜路頭懺、買水、拜門神等等一套禮儀都是一代代傳下來的,缺一不可,都必須由其子女一件不漏的認真完成。老一輩的人尤為註重自己的身後事,在年輕的時候就開始為自己的後事打算,他們認為身後事辦得好才能保佑自己下輩子投到好人家裏,羅氏也不例外,自從姥爺去世後,她就在一點點籌備,所以這次羅氏雖然去得倉促,倒也不顯慌亂。羅氏去世的當晚,張文剛就央人去報了信。張家也是外來戶,村裏並無親戚,餘氏也把自己的娘家兄弟叫來幫忙,但裏裏外外都是靠張文剛兩口子張羅也忙不過來,裏正的兒子便主動幫忙。張氏帶來的錢和馬車派上了用場,沒準備的東西也很快置齊,一大早請來為姥姥羅氏念經的和尚也閉著眼睛,在靈堂為羅氏念往生經。

人們常常把喪事辦得隆重當做衡量一個人是否孝順的標準,就算你在你爹娘生前不孝,死後把爹娘的喪事辦得風風光光,人家也會誇你孝順。大妞對這嗤之以鼻,生前不孝順,等人死了假裝嚎兩嗓子就是孝順了?喪事不過是辦給活人看的,死的人知道什麽?可是你還辦得辦得熱熱鬧鬧的,否則是會被鄉裏人戳脊梁。

大妞們到的時候,姥姥已經被穿好壽衣,臉色平靜的躺在棺木裏,腰上綁著黑線。這綁線也是有規矩的,有多少歲就綁多少根,白線表示夭折,黑線表示壽終正寢。大妞也不知道還有些什麽程序,便帶著幾個小的跪在張氏的周圍,本不是愛哭的人,大妞忽然就掉下了眼淚。記憶裏除了自己過年的時候來過姥姥家一次,便從未主動登門看過姥姥和舅舅舅娘,一直都是他們,只要自己有事都是第一時間趕來。大妞忽然淚流滿面,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大妞很後悔,人生無常,誰也無法預料下一秒又會發生什麽。那麽自己現在唯有好好珍惜身邊的人,姥姥,您走好。

入殮封棺,大妞幾個作為外家小輩,只要簡單的磕頭上香就好。榆柳鎮所管轄的農村,人們認為人死應該入土為安,都依舊保持土葬的習俗。將羅氏的生辰八字算了算,定於明天辰時將姥姥羅氏與姥爺合葬在一起。

一套程序走完,流水席就開始了,因為有和尚師傅,還專門為他們準備了一桌素菜。治喪又一定要男丁出面,姥姥只有舅舅一個兒子,事事插手也忙不過來,裏正的兒子便自告奮勇擔起了這個責任,在大妞看來很具俠義心腸。沒想過古代的人這麽熱情,現代鋼筋水泥的房子裏住著,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是鄰居是誰。

農村人一般都是比較好客的,更何況又是同村的。古代人成親生育得早,再加上張氏一家又是村裏同輩中過得最好的,鄉親們的眼神中滿是艷羨,直誇張氏有福,又紛紛嘆息大妞的姥姥走得太早,沒有好好享到福。

吃過流水席,裏正便把記錄了人情往來的本子交給了張文剛,裏正知道張文剛事情忙,心情也不好,便安慰幾句就走了。客人走後,張叔幾人便和張文剛請的幫忙的人一起還座椅板凳和借的廚具,雖說是白事,但他們走的時候,餘氏還是給他們帶上了些肉菜,天氣熱,剩的這東西也放不久,也能略略表示自己的感謝。

現在農村的青壯年大多在鎮上或其他地方打工,張文剛還正煩人手的問題呢,大妞帶來了幾個壯勞力,明天倒不愁沒人擡棺材上山了。簡簡單單吃了晚飯,張氏和張文剛兩口子要整夜的守靈,便早早的安排幾個小的睡的地方,等他們困了便去睡,因為地方不夠,張氏覺得打擾別人麻煩,便讓張叔幾個在馬車裏將就一晚,反正天氣不冷,第二天還要發喪,也睡不了多久。餘氏抱了幾床被子,睡在馬車上也不會硌背。

後半夜,大妞幾個實在困得不行了,哭了這麽久,眼睛也睜不開,餘氏便要他們回去睡,大妞也沒推辭,睡不了多久還要早起,不需要自己逞英雄,大妞領頭帶著小的去睡覺。

夜很靜,除了蛙鳴,大妞睡著前還聽到靈堂傳來隱隱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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