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20章 親子鑒定

關燈
“.......”

“死而覆生?”

“死而覆生?”

祁有歲先是楞了一下,緊接著像是不敢置信般一連問了兩遍,忽然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般,彎下腰雙臂撐在膝蓋上哈哈大笑起來。

他這一笑,驟然笑出了眼淚,胸腔輕微鼓動,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諷刺笑聲回蕩在小巷上空,驚飛了枝頭的一眾鳥雀。

祁輕筠沒有說話,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任由對方笑完,才反問了一句:

“你不信?”

“我不是不信。”

祁有歲笑完了,直起身時臉上還掛著笑意,不過那笑意帶著淡淡的嘲諷:

“你要是早十年來找我,找我媽,我們可能就信了。”

“只是現在,我們已經被騙過一次了,絕對不會再上第二次當。”

“被騙過一次?”祁輕筠敏感地從祁有歲口中捕捉到當日和鐘玉容通話中同樣的信息點,立刻問道:

“以前有像我一樣的人出現嗎?”

“嗯。”祁有歲眼睛還紅著,似乎不太願意提及家醜,不耐煩地瞥了祁輕筠一眼,只是簡單說了兩句,

“和你長的差不多,也說是我爹借屍還魂了,還拿著假的親子鑒定報告來騙我媽。”

“你媽信了?”祁輕筠不信鐘雪盡能這麽輕易就被騙,他們之間有太多只有彼此才知曉的小秘密,但凡鐘雪盡多問幾句都能識破,於是小心問道:

“他沒信吧?”

祁有歲想了想,面上閃過一絲遲疑,糾結了好久,才勉強下了肯定的回答:

“應該信了吧。”

信了?

騙子用和自己相像的臉,冒充自己的身份去騙鐘家人,鐘雪盡竟然會信?

祁輕筠心底驟然咯噔一下,只覺天方夜譚,開始無意識摩挲指尖,眼尾下壓,看上去似乎有些煩躁,但還是完全不相信祁有歲的話,斷然道:

“不可能,他絕對不會認錯人的。”

“我媽確實認錯了,否則那人才不會在找上門來後,卷著我媽給他的一億,第二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祁有歲盯著祁輕筠楞怔的表情,冷笑一聲,語氣似譏似諷道:

“你們這種騙子的手段我見多了,一億雖然不是什麽打錢,我攢攢幾年也能給你,但是我不是我媽,我才不會輕易被你騙。”

祁有歲正想擡腳離開,不知為何又縮回了腳,轉過頭對著祁輕筠道:

“至於你說恨不恨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七八歲時確實有一段時間很恨他,恨他當時為什麽要在那時候接電話,為什麽不避開迎面而來的卡車。”

“但我知道世界上沒有如果。”

祁有歲伸出手,指了指祁輕筠肩膀上的挎包,聳了聳肩,語氣不知是遺憾還是難過,面上卻盡力裝出無所的樣子:

“就像我知道,壞了的東西就是壞了,怎麽也修不好;我爸媽的遺照沒有了就是沒有了,怎麽也找不回來。”

“所以,不存在我父親回來的如果,自然也不存在我和他相認的如果。”

“走了。”祁有歲轉過身,背對著面色不太好看的祁輕筠擺了擺手,懶散道:

“看在你和我爸長得像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剛才的話了。”

“但再讓我聽見你冒充我爹,我一定打的你媽都認不出你來。”

祁輕筠心想自己從小就被丟到福利院,現在站在他不知死活的親媽面前對方確實也認不出來,聞言不以為意,在對方直言恨自己在車上接電話時,頓時無可辯駁。

但在那個時候,他確實是有遵守交通規則靠邊減速停車,然而車還沒停穩,鐘雪盡和鐘玉容的電話已經打了三道進來,他實在太擔心鐘雪盡生產過程中出現意外,才會趕緊先接通了藍牙耳機,就因為這樣一時不查,才會任由失控的大卡車撞上他。

這些解釋姑且放在之後,但此時,他真的對祁有歲說的鐘雪盡認錯人這句話,非常,非常地在意。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要相信鐘雪盡,相信對方不會隨便搞什麽替身情人這種膈應死人的招數;但情感上他又莫名有些煩躁,生怕那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發生,讓他在之後親耳聽到那個和他長得像盜用他身份的死渣男是使什麽樣的手段,將騙鐘雪盡騙到手的。

一想到自己死後沒人護著鐘雪盡,讓他被死渣男騙身騙心騙錢,祁輕筠胃裏就翻江倒海的難受,掌心撐在粗糙的墻面上,彎腰想吐卻吐不出來,面上痛苦的蹙緊眉,嗓子像塞了一團沈重的棉花一樣疼。

“......”

片刻後,在大喜大悲之下,他實在支撐不住,閉上眼,身體順著墻慢慢蹲下身,本想坐在冰涼的地面上歇一歇,緩一緩,收拾好翻江倒海的情緒再去見鐘雪盡,身後卻忽然貼上一個溫軟的身體,將他抱在懷裏。

祁輕筠心中一驚,手肘反射性地頂在那人的柔軟的肚子上,正想給對方一個過肩摔,餘光卻在對上鐘雪盡黑潤濕潤的瞳孔之後,硬生生一個急剎車,停在了空中。

“你怎麽來了?”祁輕筠剛一開口,面上忽然一怔,自己都被的聲音嚇了一跳。

他現在的聲音啞的嚇人,像是粗糲的砂紙劃過瀝青地面,又像是重病發燒感冒三天三夜的病人,一開口嗓子又沈又沙,如同被硫酸潑過聲帶似的,完全沒有往日裏的清亮和明朗。

“......你怎麽了?”鐘雪盡聞言目光倏然凝重起來,面上閃過一絲迷惑,滿滿當當全是祁輕筠的瞳仁裏混雜著擔憂不知想到了什麽,瞬間繃緊下頜線,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你和祁有歲吵架了?”

“不算吵。”祁輕筠心累無比,現在什麽心情也沒有,靠在墻上任由鐘雪盡抱著他,仰頭看著漫天的銀杏葉,不知為何突然想到和鐘雪盡第一次擁抱接吻的時候背景也是漫天紛飛的銀杏雨,既是無奈又是懷念地笑道:

“只是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

話說到後面,祁輕筠又忽然頓住了,聲音戛然而止,並未再往下說。

鐘雪盡低著頭將臉埋進他的脖頸,看不清他的表情,對他的心理描寫一無所知,不知道他是想說丈夫還是父親,但還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他,小聲道:

“不是你的錯。”

.......都是我的錯。

“......”祁輕筠沈默了一瞬,擡起手摸了摸鐘雪盡柔軟的頭發,帶著氣音笑了一聲,有些無奈:

“你知道什麽?”

“我剛剛都聽見了。”鐘雪盡擡起頭看著祁輕筠,輕輕踮起腳就能吻到對方的下巴,但他沒有,只認真道:

“你是不是在想你喜歡的那個人?”

“.......嗯。”祁輕筠雙手垂在身側,並沒有伸手抱住鐘雪盡,瞳仁裏滿是迷茫,許久才組織好語言,聲音低的像一陣風化進水裏:

“我怕他認錯了人。”

鐘雪盡聞言,指尖一頓,隨即慢慢攥緊他的衣角,呼吸聲逐漸變的粗重起來。

頃刻間,他薄薄的一層皮膚便泛起青白,眼睫顫了兩下,眼尾因為怒火染上些許紅色,用力推開了祁輕筠,一字一句用力咬牙道:

“他不會,他永遠不會認錯人。”

“.....”祁輕筠眼睛眨了眨,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鐘雪盡好像生氣了,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正想說些什麽,就又聽鐘雪盡氣的發抖的嗓子低聲說了一句:

“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就不應該懷疑他。”

“我沒有懷疑他。”

祁輕筠回答的太快,以至於讓鐘雪盡的怒火甚至無處發洩,只能憋在心裏,面上青青白白的好不痛快,滿臉狐疑,明明白白地寫著“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麽讓我滿意的解釋”。

祁輕筠動了動喉結,擡臂遮住了眼睛,自顧自沈浸在自己的思維裏,聲音像是楊柳畔的微風,甚至連一根草也不敢驚動,溫柔中帶著嘆息:

“我是怕我不在,他被人欺負。”

“如果有人頂著我這樣的臉去騙他,他認出是假的,一定會很難過的。”

鐘雪盡當場楞住,盯著祁輕筠張張合合的唇,心中的怒火如同被一陣柔和春雨澆息,只剩殘存的灰燼,指尖不受控地像飄散的餘煙般開始顫抖,好半晌沒再說話。

幾乎是在同時,滾燙的眼淚就從眼眶裏就掉了出來,晶亮透明,順著下巴淌到脖頸,又源源不斷地沒入衣領,引起長達數十年的心悸。

“.......”

聽不到對方的回應,祁輕筠迷茫地移開遮住眼皮的雙臂,定睛一看,卻發現鐘雪盡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哭成了淚人,巴掌大的臉上全是濕痕,就這麽看著他,眼淚幾乎是成股地往下掉,眼睛紅的和啃不到胡蘿蔔的兔子似的,肩膀還在輕微地抽動。

祁輕筠楞了一下,心尖微微一顫,隨即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口袋,手忙腳亂地掏出一張紙,湊過去給對方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小聲取笑他:

“你哭什麽啊,又不是說你。”

鐘雪盡被祁輕筠直男式的回答說的一秒破防,剛才的感動全沒了,紅著眼怒視他一眼,嘴硬道:

“我為你們感人的愛情故事感動不行啊?”

“行行行,感動,我也好感動。”祁輕筠被鐘雪盡這麽一打岔,整個人心情都好了不少,低頭笑著給他擦眼淚,小聲道:

“雖然你和我愛人長得像,但他沒你這麽愛哭。”

鐘雪盡心想屁,你死之後我對著你的遺照天天哭眼睛都要哭瞎了,正想著怎麽不懂聲色地撒嬌好讓祁輕筠哄哄他,就聽祁輕筠又補了一句:

“因為和他在一起之後,我就一直努力讓他高興,不讓他哭。”

“........”鐘雪盡緩緩垂下眼睫,濃密纖長的睫毛跟小扇子似的,無意中落在祁輕筠給他擦淚的指尖上,帶來熟悉的震顫和麻癢。

他垂著頭,黑發軟趴趴地灑落在耳後,一截瓷白的脖頸像是被雨壓彎的海棠枝,許久才微微擡起,悄然應了一聲:

“嗯。”

鐘雪盡擡起頭,眼底還帶著淚光,但是面上卻是笑著的,小聲道:“他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高興。”

“你說什麽?”祁輕筠專心給他擦眼淚,沒聽清鐘雪盡在說啥,疑惑地再問了一遍。

“沒什麽。”

鐘雪盡將祁輕筠給他擦過眼淚的紙巾放進口袋裏,像從前二十多年做的那樣,如同有囤物癖的倉鼠般,開始小心翼翼、不動聲色地收集祁輕筠給他的所有東西,好滿足內心詭異的興奮感。

“回學校吧。”

祁輕筠的指腹擦過鐘雪盡腫脹的眼睛,嘖了一聲,“現在就這麽愛哭,以後眼睛怎麽辦。”

“我以後都不會再哭了。”

鐘雪盡看了一眼祁輕筠,又收回視線,摳了摳指尖:“我現在有不哭的理由了。”

“......那你挺厲害。”祁輕筠對他豎起了大拇指,敷衍地誇了誇,

“走吧,回校。”

“嗯。”

鐘雪盡被誇得心滿意足,聽話地背著手走在祁輕筠的身後,悄悄去踩對方的影子,祁輕筠嘴上說他幼稚,要離他遠點,卻不動聲色地走到了馬路外邊,將鐘雪盡護在裏面,甚至在鐘雪盡說想喝檸檬汁時,還頂著大太陽,陪他一起排隊買了。

喝到一半,祁輕筠嫌酸,叫走在馬路裏側的鐘雪盡幫他順手扔掉。

鐘雪盡手中握著祁輕筠喝不完的那杯檸檬汁,悄悄地伸出舌尖在祁輕筠咬過的吸管上輕輕舔吸,高高興興地回到了教室。

祁輕筠本來是想讓鐘雪盡幫他扔掉那杯喝不完的檸檬汁,回身看著鐘雪盡手上只剩下一杯,誤以為自己那杯已經被丟掉了,“你先回座位上休息,我去找柳老師補我們的假條。”

“好。”

鐘雪盡指尖捏著吸管含糊地應了一句,頭都沒擡。

他手中的一杯檸檬汁喝了兩小時還沒喝完,像個兔子似的在那裏啃吸管,像和吸管口接吻似的難舍難分,祁輕筠見此有些好笑,順手伸出指尖,在對方下巴上撓了一下:

“走了。”

鐘雪盡點了點頭,將柔軟的臉蛋搭在祁輕筠的掌心熟上,熟練地蹭了蹭,軟語應了一聲:

“好哦。”

擦肩而過的片刻,兩個人一個忙著補假條,一個忙著喝檸檬汁,那刻在DNA裏的相處模式都沒有讓兩人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唯獨坐在他們身後的祁有歲倏然瞪大眼,像是見了鬼似的,眼尾擡起又落下,糾結不已,滿臉寫著“好怪,再一眼”。

楚卻澤一向留心他的每一個動向,見此湊過去,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問他:

“怎麽了?”

“沒什麽,”祁有歲臉上寫著顯而易見的猶豫,像是不敢承認,含糊道:

“和你沒關系。”

楚卻澤聞言表情一僵,眼尾弧度像是被粗暴打落的蝴蝶,倏而落了下去,無措的手指絞緊了衣擺,許久都沒有放松下來。

片刻後,他像木偶般一寸寸別過頭,雙臂交疊趴在桌子上,慢慢將頭埋進臂彎裏,不說話了。

祁有歲見此,心臟忽然咯噔一下:“.......”

祁有歲原本心大的很,從來沒有關註過楚卻澤的一舉一動,但被祁輕筠罵過之後整個人好像也忽然清醒了不少,在脫口而出“和你沒關系”這句話,就意識到大事不好,下意識看向楚卻澤,果見對方失落的模樣,腦海裏忽然隱隱浮現出一個從未有過的感受——

自己剛剛......好像有些太傷人了。

這個想法甫一出現,從未反省過自己的祁有歲忽然有些手足無措,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原本懶散的身軀,表情逐漸僵硬,像是有人隨意將五官拼湊堆到了他的臉上,看著楚卻澤欲言又止了好久,卻恍然不知該怎麽辦。

他微妙地和楚卻澤共情了一下,心裏也知道錯了,但暫時還做不到像祁輕筠說的那樣,真心實意地和別人道歉。

祁輕筠不知道祁有歲和楚卻澤之間的事,正在辦公室替四個人補假條,柳成碧一邊給他簽字,一邊對文藝委員叮囑道:

“你和班長楚卻澤商量一下,選幾個同學去做黑板報,這次黑板報作品是要在全校範圍內評獎的,你讓楚卻澤仔細點挑人。”

文藝委員有些為難:“老師,我問過咱們班上的同學了,他們嫌畫黑板報費時間,都不願意去畫。”

“而且,他們畫的......嗯.......”文藝委員咳了一聲,欲言又止。

柳成碧是個好老師,倒也沒硬逼他完成任務,只道:“先不要直接抓壯丁,讓他們主動報名吧,不求畫的好看脫穎而出,只求中規中矩,別倒數就好了。”

祁輕筠:.....也太卑微了。

他看了一眼揉著太陽穴發愁的柳成碧,想了想,忽然靈光一現,主動道:

“老師,我可以推薦一個人,他畫畫挺厲害的,應該能搞得定。”

“誰?”祁輕筠話音剛落,柳成碧精神一震,立刻坐直身軀,看向祁輕筠的眼神都不免熱切了些:

“我們班還有會畫畫的同學?”

“有。”祁輕筠笑了笑,認真道:“我推薦祁有歲。”

“.......”

祁輕筠的話還沒說完,柳成碧臉上的笑意就慢慢垮了下來,像是想翻白眼,又忍住了,勉強道:

“祁同學,老師現在沒有心情和你開玩笑。”

就祁有歲那個德行,在黑板上畫癩□□烏龜他會,讓他畫黑板報,可真是為難他了。

“老師,我沒開玩笑。”祁輕筠指尖夾著假條,無意識點了點,像是在思考怎麽說服柳成碧:

“......我見過祁有歲畫畫,他的美術功底和審美都是過關的。”

“老師,你可以相信我一次,如果不行,我會在評比之前重新畫一幅新的。”

祁輕筠看過祁有歲給楚卻澤畫的畫,知道對方有一定的美術功底,以他的能力畫黑板報綽綽有餘。

祁有歲現在在班上的名聲太臭,這樣和別人相處下去,只會讓他的性格越來越扭曲,得想辦法讓別人和他自己感受到價值才行。

“......”祁輕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柳成碧也不好搞差生歧視,聞言勉強點了點頭,但又有些愁道:

“我怕他不幹。”

“不會。”祁輕筠臉上的笑意愈發真誠:

“老師,你只要直接通知他就好了,我會勸他的。”

柳成碧的猜測沒錯,在她將讓祁有歲主畫黑板報時,果然遭到了拒絕,傲然道:

“我不畫,浪費我的時間。”

“你要是不畫,楚卻澤就要頂著這張有巴掌印的臉去求人了。”

祁輕筠將各色的粉筆放在黑板槽下方,擼起了袖子,淡聲提醒道:

“你別忘了,人家可是因為你才受了無妄之災。”

“你忍心讓他再被人嘲笑一次?”

“.......”祁有歲頓時不說話了,陰郁的眼珠轉了轉,頂著祁輕筠的背影看了好久,許久才走過去一把奪下他的粉筆,氣哼哼道:

“畫就畫。”

說完,他又補充強調道:“上次我只是沒有反應過來噢!以後,只要有我在,我就一定,一定不會讓他被揍了!”

“要想揍他,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祁輕筠哭笑不得:“大少爺,現在是和平年代,誰要跨你的屍體啊。”

說完,他頓了頓,看著祁有歲不服氣的表情,移開視線,揚了揚手中的書,轉移話題,“辦正事。”

“要看看模板嗎?”祁輕筠道:“我找人要了好久才要到的。”

“模板這種東西只會限死一個人的思維。”說道畫東西,祁有歲的話也多了起來,根據主題稍加沈思,便站到了桌子上,開始畫邊框,小聲嘟囔了一句:

“簡直就是大材小用。”

因為是放學,教室裏沒什麽人,只剩下父子倆,祁輕筠替他穩住桌子,聞言笑了一聲: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大畫家,為班級發光發熱一下好嗎?”

“我師父可是大師曲清白和秋硯平,我學了十二年的國畫和油畫,到頭來給班級畫黑板報,你不覺得離譜嗎?”祁有歲扭過頭,瞪了他一眼:

“你就是故意讓老師給我找事的吧?”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祁輕筠看著祁有歲紛飛的粉筆尖,替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粉筆灰,惹得對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笑道:

“鍛煉一下你為人民服務的精神。”

“............”祁有歲說不過祁輕筠,恨恨地閉了嘴,構思完畢後便加快了速度,只想盡快結束這酷刑,偏偏祁輕筠平日裏怪冷淡的一個人,在莫名其妙說自己是他爹之後,話就逐漸多了起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著天,讓他覺得別扭的不行:

“那個相框,你真的不想要了?”

祁有歲聞言動作一頓,眼珠遲疑地轉了轉,片刻才重新落筆,聲音隨著放緩下來的動作,也逐漸低了下去:

“......很多東西,不是我想怎麽樣,它就會跟著怎麽樣的.......因為我知道,地球不是圍著我轉的。”

因為教室裏沒有旁人,祁有歲自己都不知為何,竟然會在祁輕筠面前敞開心扉,沈悶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教室裏,竟似月下空井,無端有些陰森起來:

“比如,我剛出生的時候,我爸就死了。我被人罵是災星,沒人要的小廢物。那時我才讀幼兒園,什麽也不懂,就哭著回到家,問我媽能不能再給我找一個爸爸。”

祁輕筠想了想,倒覺得可以理解,然後問道:

“之後呢?”

“........我媽當場拿出一根木棍,說再聽見我說一句就直接打斷我的腿。”

咯吱咯吱的粉筆聲無聲透出些許憤怒,像是要活活將黑板戳穿似的。

“......”祁輕筠遲疑了一下,心裏嘀咕著鐘雪盡不是這個性格啊,尾音上揚帶著些許困惑:“你媽......怎麽可能這麽兇啊?”

“何止兇,”祁有歲用力在黑板上劃了兩道,越說越上頭,被祁輕筠套了話還渾然不覺,惱火道:

“一天到晚繃著個死人臉,神出鬼沒的,整整八年,我就沒見他來看過我幾次,偶爾出現也是冷著一張臉,就跟面部神經壞死了一樣,一直到他死,我都沒看見他笑過幾次——和我爸的合照上倒是笑的挺燦爛,眼睛都笑沒了。”

“有時候,我都覺得我媽不愛我,他好像只喜歡我爸,要不是我是我爸的兒子,他壓根就不會多看我一眼。”

“我感覺我真的好多餘。”

祁有歲倏然將用短的粉色粉筆丟進盒子裏,又換了一根藍色的,端詳了一下黑板上逐漸成型的圖案,像往常一樣裝作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不過算了,都無所謂了,反正人都.......沒了,說再多都沒用。”

“............”

祁輕筠看著祁有歲低垂的眉眼,明明是無甚表情的模樣,但祁輕筠就是莫名感覺到一股失落,頓了頓,肯定道:

“你爸媽.......肯定是愛你的。”

“我才不信。”

“我就是個沒爸沒媽沒人要的災星,離我遠點。”祁有歲無所謂般擺爛道,從桌子上跳下來,看著已經完成大半的黑板報,拍了怕手中的粉筆灰,轉移話題轉移的十分生硬:

“只要找個字好看的把內容寫上去就完事了,剩下的別來煩我。”

說完,他掉頭就想走,似乎是不想再和祁輕筠共處一室繼續這個話題,手腕卻陡然一重,被人直接拉住了。

“......祁有歲。”

祁輕筠聽見祁有歲用自嘲的語氣說自己是個沒爸媽的災星時,心中陡然湧現出一股刺痛,像是被密密麻麻帶刺的藤蔓纏住了肺部,連呼吸都疼痛難忍,半晌用力攥緊祁有歲的手腕覺出些許實感後,才慢慢開了口:

“.......和我再去一次吧。”

“去哪?”祁有歲站住了腳步,沒有回頭,想用力將手腕從祁輕筠掌心裏抽出來,卻理所當然地失敗了,聲音逐漸冷了下去:“放開我。”

“和我一起去粹姐那裏。”

祁輕筠沒有聽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將滿臉寫著抵觸的祁有歲拉到自己近前,強迫他和自己面對面。

祁有歲漠然不語的神態並沒有影響祁輕筠,他用力吸了一口氣,盡量平覆下心情,掌心搭在祁有歲肩膀上用力攥住,幾秒後,緩緩開了口。

他的話不多,但短短兩句,卻字字沈靜又堅定,惹的原本煩躁的祁有歲不可思議地楞怔在地,像是懷疑自己耳朵般驚愕地瞪圓了眼:

“如果相框能完好如初,遺照能物歸原主,如果真的有如果......”

“你願不願意相信我,和我一起去做一次親子鑒定?”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