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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遺照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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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母的遺照不見了?”鐘雪盡的神情逐漸變的凝重起來,黛青色的眉毛蹙起,隆起微微的弧度,像是有些焦躁:

“我沒有看見,會不會是他在出去的路上弄丟了?”

祁輕筠沒有馬上接話,無意識摩挲著指尖像是在思考,眼神有意無意地盯著鐘雪盡,瞳仁在臺燈的作用下暈染著螢黃色的光點,表情有些意味不明,像是在判斷鐘雪盡話裏的真實性。

理論上來說,他並不全然相信鐘雪盡的話。

祁有歲就算再憤怒,也不可能忘記撿父母的遺照,那麽遺照只可能在他的口袋裏。

如果出走時掉在路上,那麽找回遺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掉在寢室,被人人為地藏起來了,情況就有所不同。

祁輕筠倒並不相信鐘雪盡會做出藏別人遺照這種變態的事,但他眼前不受控地浮現出祁有歲那天在校門口踢鐘雪盡的那一腳,以及鐘雪盡之前在教室裏挨得那一拳。

祁輕筠向來只會把人往好處想,但即使是他,面對鐘雪盡這種軟團子般逆來順受的人,心裏也會犯嘀咕:世界上真有這麽大方不計前嫌、甚至從未想過報覆的人?

這個世界上聖人微乎其微,祁輕筠活這麽大就沒遇到幾個。

但縱使心中起了疑心,祁輕筠卻沒有將心中的懷疑說出口,為了以防引起什麽不愉快,頓了頓,只嘆道:

“沒有看見就算了。”

說完,他面前浮現出祁有歲今天哭著喊他父親的畫面,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隨即喃喃自語道:“我會盡量想辦法幫他找回來的。”

話音剛落,祁輕筠的餘光無意間轉到一旁聽著他們的談話聲、折騰的翻來覆去遲遲未曾睡著的楚卻澤,心中一動,話鋒悄然一轉,帶著歉意: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啊,沒事。”楚卻澤不知聽了多久兩人的對話,窸窸窣窣的動作一停,將臉埋進被子裏,看不清表情,含糊道:

“你們繼續說吧,沒事,多大聲我都能睡著。”

說完,他像是不敢看祁輕筠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悄悄將後背抵在冰涼的墻上,試圖找回一點安全感和底氣,小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但我就是不喜歡睡覺的時候有燈光,有一點都睡不著的那種。”

“不好意思。”祁輕筠聽懂了楚卻澤的言外之意,順手將粘的亂七八糟的相框放到櫃子裏,熄了臺燈站起身:

“那就睡覺吧,明天還有課。”

說完,祁輕筠又不經意地將視線落在表情晦暗難明的鐘雪盡身上,意有所指地提醒道:“看書看太久對眼睛不好。”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室內僅剩的兩盞光源消失,黑暗混著寂靜如同輕柔飄逸的薄紗,靜靜籠罩了這一方小天地。

他們這邊安靜下來,楚卻澤才終於老實了,呼吸聲很快變的均勻起來。

祁輕筠借著月色走到床邊,正準備換睡衣睡覺,剛剛躺上床,就聽見隔壁床的鐘雪盡隔著一張單薄的窗簾,在自己頭頂悄聲說道:

“你是不是懷疑我藏了他父母的遺照?”

祁輕筠蓋被子的動作一頓,想了想,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直接反問道:

“你會嗎?”

鐘雪盡處沈默了一瞬,片刻後堅定地出了聲:

“我不會。”

“不是因為不記恨,而是因為我不會在這件事上騙你。”還沒等祁輕筠出聲,鐘雪盡又很快委屈地補充道:

“你懷疑我,我真的很傷心。”

“......”祁輕筠沒想到自己的內心想法竟會如此輕易地被看穿,還被當事人直言心中的情緒,表情有些微妙,片刻後很快地承認了錯誤:

“對不起。”

“對不起就完了?”鐘雪盡絲毫不肯讓步,祁輕筠聽著他微軟的語氣,甚至還能想象到鐘雪盡眼尾微垂,嘴角向下的委屈表情:

“你怎麽能這麽想我?”

聽完這句類似於控訴的話,祁輕筠終於能確定鐘雪盡就是想沒事找事,頓了頓,眼神看著黑暗中虛空的某一處,平淡道:

“你想怎麽樣?”

鐘雪盡聞言一默,但很快又開了口,聲音比之前更沙更啞,已經不同於之前撒嬌般的綿軟,反而如卷著木棒的透明糖漿,透著絲絲縷縷的甜膩:

“我有夜盲,不開燈看不見,你過來幫我擦藥吧。”

“.......”祁輕筠正想開口拒絕,鐘雪盡又很快補充了一句,故意示弱:

“我真的被踢的好疼。”

“.......”祁輕筠聞言,果然沒有再說拒絕的話,但他也沒有立即起身,躺在床上毫無動靜,像是有些無動於衷。

隔著一層床簾,鐘雪盡只能聽見祁輕筠清淺的呼吸聲,像是睡著了一般,連翻身踢被的動作也沒有。

鐘雪盡面上完全沒有被拒絕的尷尬,反而暗地裏勾了勾唇。

他知道祁輕筠沒有睡著,對方睡相一向很差,晚上睡床頭醒來就在床尾,他們剛結婚那會兒,鐘雪盡怕對方著涼,經常半夜起來給祁輕筠蓋被子,跟伺候祖宗似的。

鐘雪盡面上沒什麽表情,反而用著祁輕筠才能聽到的語調故意咕噥了一句“不願意就算了”,說完就想摸黑翻身下床找藥酒,然而在他掀開床簾的一瞬間,祁輕筠不知為何,忽然沈聲開了口,嗓音如流水潺潺:

“夜盲就躺著別動,我來。”

鐘雪盡很用力才壓下嘴角的彎起的弧度,放下簾子,低聲告訴祁輕筠藥酒放置的位置,片刻後祁輕筠便拿著藥酒,借著月色踩著床梯上來,坐在床邊,擡起一雙清淩淩的眸子看著他:

“過來,告訴我哪裏傷著了。”

鐘雪盡掩下嘴角的弧度,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蜷縮在被子裏,像是不知道害羞這兩個字怎麽寫似的,睜著一雙無辜的杏眼看著他:

“我怕冷,脫了衣服再出被窩我會感冒的。”

祁輕筠無語:

“那你不過來我怎麽給你上藥?”

“你和我一塊兒躺被窩裏不就可以了嗎?”鐘雪盡困惑地歪了歪頭,表情純良無辜,莫名讓人想起了iOS裏的“可憐emoji”,倒顯得祁輕筠像是個居心不良的壞人:

“你過來幫幫我,好不好?”

祁輕筠居高臨下地看了鐘雪盡一眼,面無表情地將藥酒丟到鐘雪盡的被子上,一句話沒說轉身就想走,身後卻一重,被人猛然拉住了衣角:

“別走。”

隨著他話音落下,一只雪白纖細的手腕伸出床簾,鐘雪盡的身體隨即沐著月光,完整無缺地出現在了祁輕筠面前。

在視線觸及鐘雪盡身上的傷口的一瞬間,祁輕筠頓時呼吸一滯,倒抽一口涼氣,面上浮起些許楞怔,好半晌沒有說話。

除了腹部一個碗大的淤青,鐘雪盡的肩膀,手臂內側以及腰部都有深淺不一的淤痕,被白皙的幾近透明的皮膚襯得青紫斑駁,如同地圖上的標志般心情點點遍布全身,幾乎看不到一塊好肉。

“這誰掐的?”祁輕筠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顫,只覺一股怒火沖向腦門,幾乎要燒光他的理智:“祁有歲幹的?”

“......不是。”鐘雪盡像個小動物似的爬進祁輕筠的懷裏,低頭蹭蹭他的肩膀,小聲含糊道:

“自己摔的。”

“怎麽摔的能摔成這樣?”祁輕筠深吸一口氣,勉力壓下心中翻滾暴虐的情緒,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鐘雪盡,看不出是生氣還是懷疑:

“躺下,趴著別動。”

鐘雪盡聽話地趴在被子上,祁輕筠將他扶起來,掌心塗好藥酒,不輕不重地在鐘雪盡的背上抹了一下。

鐘雪盡生的一副鐘靈毓秀的好皮肉,身軀纖細,漂亮的蝴蝶骨脆弱單薄,後背如同一張上好玉席清潔精致,除了傷痕實在是挑不出一絲瑕疵,腰窩玲瓏肌膚如同一捧清靈的雪水化成,冰潔透粉,像是上好的白玉洗就。

祁輕筠只看了一眼,接著便心無旁騖地替鐘雪盡擦著藥。

藥酒在鐘雪盡的背上如水化開,晶亮如玉釉,指尖揉過柔似綢緞的皮膚,逐漸發燙,讓藥力完全揮發開,消散淤腫。

祁輕筠心裏沒鬼,但鐘雪盡顯然並不是很配合,躺在祁輕筠的懷裏輕輕喘息著,眼皮微微垂下,瞳仁渙散,烏亮順滑的黑發因細汗淩亂地貼在額間,嗓音沙啞綿軟,被揉按的疼了嗓子裏還會洩出一絲拖長的呻吟,如上好胭脂塗就的雙唇有意無意探出一截紅色的舌尖,白皙纖細的鶴頸因此微微伸長,灼熱的呼吸頓時噴灑在祁輕筠的耳邊,只消微微側頭,就能將掌心裏握著的細腰的線條看的清晰分明。

這樣濃重沙啞的喘息,在夜色裏顯得誘惑暧昧極了,像是情不自禁的小情侶躲在床被底下,初嘗禁果。

祁輕筠覺得鐘雪盡的表現有點怪怪的,但他沒有多想,還抽空掌心殘餘的藥酒,看上去很淡定,仿佛真的只是同學之間的互幫互助:

“和我說說,身上的傷怎麽來的?”

誘惑的媚眼仿佛拋給瞎子看、喘了半天的鐘雪盡:“.......”

他頓時也不喘了,狼狽的青絲壓在眼皮上,帶著些許刺痛,指尖無意識攥緊床單,一點兒也不想回答祁輕筠的問題,反而意味不明道:

“我都這樣了,你就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上輩子兩個人結婚的時候,他要是這麽喘,祁輕筠這麽禁欲的人在床上都能多來兩小時。

不過,他私心覺得祁輕筠喘的更好聽,又沈又啞,咬著他耳垂喊他“音音”的時候能蘇的他瞬間繳械投降,但可惜祁輕筠不愛出聲,不然多聽幾次鐘雪盡覺得自己會因為心跳太快當場猝死。

“我對你能有什麽感覺。”

但此時,祁輕筠卻對他半點反應也沒有,反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輕輕挑起半邊眉毛,俊秀的臉頓時像是畫中謫仙活過來般生動鮮活:

“我有愛人了。”

鐘雪盡哦了一聲,語氣很淡,莫名有些不爽:

“那你去和他在一起啊。”

祁輕筠沒聽出鐘雪盡口中的醋意,自顧自給他揉著傷處,低聲小聲道:

“他死了。”

話音剛落,鐘雪盡呼吸一滯,眼睛都不敢眨,忽然才反應過來祁輕筠好像在說自己:

“什麽時候?你怎麽知道的?”

“我們分開之後。”祁輕筠的動作也慢了下來,語氣有些發抖,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了,張嘴失聲了幾秒,好半晌才找回音調,有些破碎:

“我在網上看見的。”

“.......”鐘雪盡轉過身,捧住祁輕筠的臉,盯著對方眼底的水光,頓時心疼的無以覆加,恨不得立刻就曝光自己的身份:

“其實我就是........”

“所以我和你之間沒可能的。”祁輕筠輕輕避開鐘雪盡的觸碰,“即使物是人非,即使死亡將我和他分開,我也依舊對他忠貞不二。”

“你那點小心思,可以收一收了。”

祁輕筠活了兩世,又不是沒談過戀愛,他其實什麽都懂,但是他盡可能將拒絕帶來的傷害最小化,說完還補了一句:

“對不起。”

“......”鐘雪盡看著他,一點淚意從眼角擦過,祁輕筠以為他是被拒絕了所以難過,但只有鐘雪盡自己才知道不是,垂下柔軟的脖頸,身形掩在夜色中有些淡薄的過分,嗓音還帶著細微的哭腔:

“你說得對,早已經物是人非了不是嗎?”

“可是你又怎麽能保證,你始終愛他如一呢?”

鐘雪盡笑了一聲:“你們分開之後,你又真的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麽嗎?”

“人都是會變的,祁輕筠。”鐘雪盡盤腿坐在祁輕筠懷裏,一雙黝黑的瞳仁如同墨玉一般,浸染了許多他看不懂的情緒:

“倘若他變的面目全非,你還會愛他嗎?”

“那要看怎麽個變法。”祁輕筠垂著頭,有一下地揉著鐘雪盡的傷處,像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只要他沒做殺人放火等一系列違反法律的事情,就算是出軌找外遇,我都覺得可以接受。”

祁輕筠想了想,覺得按照鐘雪盡的性格應該不太可能做這種事,著重想了想後一種可能性,斟酌道:

“如果他喜歡上別人了,我大概率會痛苦很久,但是也會衷心祝福他......”

“沒有外遇,也沒有別人。”鐘雪盡直接打斷祁輕筠的話,提高聲音問道:

“如果是第一種呢?”

他盯著祁輕筠平靜的側臉,似乎想要從中找到一點波瀾,聲音像是被海浪吹翻的瘦弱鷗鳥,在風中打著顫:

“如果他就是殺人放火了呢?”

“........”祁輕筠轉了轉眼珠,在鐘雪盡滿是希冀的眼神中,無聲吐出幾個字,聽不出情緒:

“那我會親自送他進監獄。”

鐘雪盡:“........”

他楞了楞,隨即失笑地捂住額頭,像是對祁輕筠的回答早有預料,低低笑了一聲,在暗夜中詭異如同鬼魅,但整個人卻像是被雨水澆濕還被主人拋棄的小奶狗,渾身寫滿了失落和無助,喃喃道:

“我就知道是這樣......”

“不過,雖然我再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祁輕筠聲音很穩,融進夜色中,像是一汪清澈的池水,說出的話卻如同鐵錘在鐘雪盡的心上敲了一下,將他的心砸碎成拼也拼不成的幾片後,又再度粘合起來:

“但我依舊特別特別,特別地愛他。”

“我也愛你。”

話音未落,鐘雪盡突然擡起頭來,開口便打斷了祁輕筠的話,吹散一室淒清,認真道:“我也很愛你。”

“........”

祁輕筠愕然地睜大眼,心中浮現出一個荒謬的念頭,驚疑不定地看著鐘雪盡:“你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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