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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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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歪坐在船前, 一手撐著下巴,露出一截潔白的手臂, 眉眼如畫, 紅唇綠衫,尤其是一身綠裙同綠水仿佛融合在了一起,乍一看好像水中飄著河仙。

再看旁邊的男子, 兩人相依偎著, 霎是養眼。

這水清澈,居然還能看見小魚在游動, 它們像是見慣了人船, 慢悠悠的也不跑。

沐念慈輕笑一聲, 伸出手碰了碰,這才後知後覺的挪了挪地方。

船很慢, 船夫從未見過這樣不俗的夫妻, 大氣都不敢喘, 吆喝聲更是不見,只能聽到的水流聲。

水是溫熱的,沐念慈索性就將手放到了水裏,再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才閉上了眼睛。

一旦閉上眼,耳朵好像就更加靈敏了,能聽得到遠處的吆喝聲和人潮。

“客官, 長街到了。”

船夫盡量用最溫柔的語氣說了一句。

長街是江淮最熱鬧的一條街,人潮擁擠, 司廷玉把沐念慈護在懷中, 看著街邊的商販頗有些興趣。

雲霄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頭,手裏的銀子時刻準備花出去。

眼看著現在門主和夫人感情融洽, 這相攜出游門主怎麽不得給夫人來個一擲千金,青團說女子的都喜歡收禮物,絕對沒有哪個女的能拒絕。

看著兩人在一處糖人攤前停下來,雲霄甚感欣慰,看著門主和夫人的背影開始在心裏嘀咕。

糖人甜甜的,夫人定是喜歡。

夫人選了一只鳳凰糖人,真是有眼光,對沒錯就是這樣,門主付錢,不夠他這裏準備的還足足的。

等等?怎麽又到了門主手裏了。

夫人謙讓?讓門主先吃,一定是這樣的,雲霄感動的點點頭。

門主一口咬掉了鳳凰的頭。

門主兩口吃掉了鳳凰的身子。

門主……吃沒了。

雲霄:“…………”

沒關系,門主情竇初開,有些事情不懂也是情有可原,這條街這麽多好吃的好玩的,不急不急。

路過一家賣糖葫蘆的,紅彤彤的惹人,有大人給孩子買的,有年輕的小生紅著臉給一旁的姑娘買的,這就在眼前總是能開竅的吧。

這次伸手的的確是門主了,但……

怎麽又進了他自己那張嘴,你好歹讓讓啊!夫人還在一旁看著呢。

雲霄無語的咧了咧嘴,也是,門主獨慣了,又豈是這麽快能改過來的,街還長著不是嗎。

一炷香的功夫過後。

雲霄親眼看著門主吃了一串糖人,一串糖葫蘆,一個胡餅,一碗桂花釀圓子,眼看著都要到酒樓了,手裏還拿著一個驢肉火燒。

他眼珠子都要盯下來了,夫人是半口都沒吃著啊!

誰家夫君帶著夫人逛逛就顧著自己吃,把夫人晾一邊的。

那嘴就那麽饞嗎?

沐念慈轉過頭,湊在司廷玉身邊小聲問道:“雲霄怎麽了。”

怎麽看著好像氣的不行的樣子,誰惹他了。

司廷玉吃完最後一口火燒,瞥了雲霄一眼,“興許是皮癢了。”

敢這麽看著他。

雲霄:“突然很委屈……誰懂我的一番苦心啊!誰懂!”

“二位客官,本店有上好的廂房,請上坐。”店小二見慣了人,一打眼就知道要往哪裏帶,等貴客落座又一一介紹了特色菜式,然後笑著看向那位夫人。

這是小二自己總結出來的,若是夫妻中妻子處處奉承跟在身後,句句要看男人的神色,點菜這種就要問男人。

若兩人並肩,男人多看向女人,那就要問女人。

絕對不會出錯。

“二位瞧著應當是外地的,不知可吃過我們江淮菜,我們酒樓的菜吃的就是食材的本味,道道鮮甜,但是菜量精致些,就是為了能讓客官們品嘗更多的菜肴,所以多點上幾道也是吃的完的,不妨多嘗試幾道。”

沐念慈點了幾道愛吃的,又想起現在司廷玉似乎對甜的接受度也高了不少,看了一遍又多點了些。

小二聽著眉開眼笑,趕忙去後廚招呼。

兩位一看就是非富即貴,廚房都是優先做的,小二上菜自然也快。

滿桌子的佳肴每盤都只占了一小半,但是擺盤倒是不錯,沐念慈嘗了嘗,的確是吃食物的本味,因為清淡的也只能吃的到本味了。

這頓飯她吃的倒是不錯,但是司廷玉卻明顯有些食之無味,他好重口,吃不慣這樣的菜式。

“我見你剛才吃那些小吃可比這些有胃口。”沐念慈輕笑道。

也不知道他這樣一個人怎麽就這麽沒個正形,一路上比個孩子還要讓人頭疼,見什麽都要吃。

她想著等下就要吃飯了不準他吃,結果一樣是擋不住,都進了嘴。

“雲霄。”她喚了一聲。

“屬下在。”雲霄推門進了廂房。

“到街邊的小攤販上去買些重口的小吃,多些也無礙,反正他都能吃的完。”沐念慈詳細吩咐道。

雲霄欲言又止,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湊到夫人跟前小聲道:“不是屬下多嘴,夫人您也太慣著……”

一根筷子利箭一般射了過來,司廷玉瞇著眼睛,笑著道:“知道多嘴還說,夫人就慣著我怎麽了,羨慕嫉妒自己就找個夫人啊。”

雲霄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夫人。

沐念慈眼睛微瞇,“那就要看某人的表現了。”

“屬下這就去!”雲霄噌的一下就沒了身影。

“聽聞江淮的一處寺廟極為靈驗,我想去拜拜。”沐念慈提議道。

這東西一旦信了就不能再扔下,心還是要誠的。

司廷玉笑著應允,“如今夫人說了算,想去哪裏都行。”

雲霄一下子帶回來諸多小食,見他吃的如此香,她也忍不住跟著用了些。

說來也奇怪,從前他不愛吃甜,如今卻吃的停不下來,她也不喜重口,現在也吃的津津有味。

都說夫妻久了長相口味都會相似,他們現在或許也是這般吧。

去往寺廟的路上不再坐船,而是在小路上走,一路上小橋流水,能聽得見姑娘們軟聲軟氣 ,別有一番風情。

這處寺廟不在山上,而是一片林中,翠綠清幽,很是獨特。

只是越近寺廟,人的確更多,司廷玉牽著她的手,才不至於被人潮擠散。

沐念慈捐了些香火錢,拿起香在門口點燃,站在佛像前閉眼禱告。

一願父親母親身體康健,萬事順遂。

二願……

她微微有些遲疑,好像除了父母還從為他求過什麽。

那就願他平安。

她也平安。

他們夫妻順遂是不太可能了,但願萬事都能逢兇化吉就好。

恭敬的拜了三拜,左手執香插進香爐中,這才走了出去。

司廷玉就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他說自己一身殺氣,進去是對佛祖的不敬,所以進廟從不過檻。

“這廟裏聽說有個人,最善為人算命,要不要去看看。”

沐念慈看了他一眼,這話可是別有深意。

“那就去看看吧。”

他既然想去,就一定是有有趣的地方了。

有穿金戴銀的婦人一邊走一邊囑咐身旁的丫鬟,“等下見了玄機公子機靈著點,我給你個手勢就把盒子都打開,讓玄機公公好好看看,知道嗎。”

“知道了夫人。”

沐念慈看向司廷玉,口中說道:“玄機公子?聽著倒像是道家的名字,若是還貪財,興許是江湖道士,這樣的人寺廟為何會收容。”

“那就要親自探了究竟了,我也只是在玄玉門的卷宗上看過這個人,很是感興趣。”

他都感興趣的人,沐念慈的眼睛也是一亮,嘴角勾了起來。

嫁人還是要嫁這樣的。

日子才有趣。

那玄機公子的門房早就被人圍的水洩不通,門口站著的是玄機公子的小廝,只有一個銀錠子,他就恭敬的將兩人請了進去。

屋內燃著寧神香,入目是薄透的紗簾,紗簾之後依稀能見一個清瘦的背影。

“裝神弄鬼。”司廷玉冷笑一聲,掀開那紗簾。

玄機公子背對著他們,閉著眼凝聲道:“二位此次來是求一惑。”

沐念慈垂眸冷嗤了一聲,過來的誰不是求惑,只不過他們的惑可能不太一樣。

“二位周身縈繞著的貴氣逼人,著實罕見啊。”

玄機公子轉過身來,一身白衣,頭戴白帽,看的出來是努力營造神算子的氛圍了。

他們二人這一身都是價值不菲,這貴氣豈不是有眼就能見的,只這兩句話就能看的出來,這玄機公子不過是個投機倒把的騙子罷了。

“承公子誇讚了,此番前來還請看看,我夫人何時能有孕。”司廷玉一番話讓沐念慈嗆了一下,但還是壓了下去,轉而裝作滿面愁緒的樣子。

“聽聞玄機公子看的極準,所以想請您給看一看,我們成婚多年來都子嗣困難,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有個孩子。”

玄機看著這樣的美人咽了咽口水,但架不住旁邊那不善的目光,只是能收斂,看著她的臉琢磨了片刻才說道:“夫人雖然想要子嗣,但夫人已經有絕嗣之相了,若不加以阻撓,恐怕……”

沐念慈擡眸看了一眼司廷玉,兩人點了點頭。

寺廟之外。

司廷玉篤定道:“若他這胡言亂語有用,我們當醫者的也無需存在了。”

單看相就能斷定人生老病死,江湖中的確是有些高人有這樣的手段,只是他絕對不是。

不過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騙子罷了,一切都是為了那些金銀,寺廟都被這銅臭搞壞了。

“夫人所言極是,此人當真就是個江湖騙子,不過……”

他笑了笑,還真是有些有趣的地方。

“考考夫人,可看到什麽不同尋常之處了。他挑眉問道。

沐念慈擡眼道:“我雖懂得不多,但是有一處的確是不太對勁,他掏出的那羅盤和桃木劍上的玉墜,不像是他這種人能夠得到的。”

有些東西就是這樣,被不該擁有的人擁有了,就是不像他的東西。

司廷玉眼睛一閃,就說明她猜中了。

“都是宮裏出來的東西,自然不像他能擁有的。”

若說宮裏,沐念慈當然不會陌生,疑惑的問道:“我記得宮中不準信道,又怎麽會有這樣的東西。”

像是羅盤這種翻遍整個宮中也不見得會有,這可是會掉腦袋的東西,誰敢私藏。

“那夫人就是孤陋寡聞了,當年明帝可是十分癡迷於信道的,後明帝死後,宮中才開始清除道教的痕跡,道教也是從那時起才開始衰敗的。

而且當年反道的第一人可就是我們的老熟人馮承啊,當年馮承為了廢道,可是十分激昂,稱得上是煞費苦心。”

沐念慈就是這樣,總是能從他的只言片語中發現出不對勁的地方。

能讓馮承這麽反對的事情,肯定有什麽不對勁。

能從馮承的圍剿中溜走的,更不對勁。

“這算是提前抓住馮承的把柄嗎。”

司廷玉只搖搖頭,“不過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而已,馮承殺我不會成,但是他阻撓的決心也永遠都不會變,我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不然那不是真的應了玄機那句夫人是絕嗣之相了。”

沐念慈白了他一眼,“你死關我什麽事。”

司廷玉面不改色,“那定然是要帶夫人一起走的,怎麽不關夫人的事了。”

雲霞在身後聽的直嘬嘴,還試圖挽救道:“門主定是說笑的,門主才不是那樣的人。”

前頭的兩人一起笑了笑,接著異口同聲道:他(我)會!”

雲霄無語的拍拍腦袋,得嘞,兩個都沒救了。

江淮也沒什麽再逛的,晚上再客棧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就重新上了路。

上京,慈寧宮佛堂內。

太後手中的佛珠斷開,四濺在屋內。

她睜開眼,只左眼滴出一滴淚來。

“我唯一的血脈,僅存的血脈,全都葬送在了你的手裏,你可得意。”太後憤恨道。

“我從不做後悔的事,他,不能留。”蒼老的聲音在太後的身後響起。

太後忽然大笑,漸漸彎下了腰,“你從不做後悔的事,好啊,好一個不做後悔的事,可是我同你不一樣,我這一生,步步錯步步悔,我最悔的就是同你有了場孽緣!

你害我喪子一次兩次還不夠!

那孩子是我唯一的念想了,為何就不肯放過他呢,他能幹擾到高高在上手握重權的你什麽!”

太後近乎歇斯底裏的喊道。

“文君,我從未想過與你為敵。”

太後轉過身來,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她的淚早就流幹了。

“我早就與你恩斷義絕,別再來了,我不想聽到你說的任何一個字。”太後與他擦肩而過,臉上再沒有任何波動,像是一灘死水沼澤。

害了那孩子的,她一個都不想放過。

歲數大了,本是不想參與這些是非爭鬥的,這可都是逼她的。

“他的死你可以恨我,報覆我,只是有個人,我勸你不要動,不然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太後的步子沒有任何的停頓,只留下一句話。

“我這一生都在後悔中度過,既然事事都讓我後悔,那就事事都能做。”

她一步錯步步錯,所愛之人先後離她而去,這偌大的宮殿,住著的也不過是個軀殼而已。

“都活了這般年歲了,還有什麽怕的呢,你說是吧,馮大人。”太後冷笑一聲,消失在拐角。

馮承的拳頭慢慢松了下來,脊背也終於彎了下去。

他這輩子,從未做過後悔的事,但是卻做了許多錯事。

只是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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