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民是過來求飯吃的, 一刻都不願意等，可媛桃不過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大小姐, 十指不沾陽春, 如今吃個點心都要人來餵的，這樣的活自然做不得，

災民都餓著肚子等著吃飯, 難免催了幾句, 媛桃退又退不得，只能硬著頭皮上, 拿起大勺子舀起泔水似的東西, 搖搖晃晃的也沒什麽力氣, 一勺下去撒了一半，不少還都灑到了災民的手上。

人餓著最見不慣浪費糧食, 那災民舉起手將手上幾個米粒舔幹凈, 看的媛桃幾乎要吐了出來, 強忍著不適夾起一個饅頭就朝著那災民的身上扔了過去。

本就黑黢黢的饅頭掉在地上彈了兩下，又粘上了不少灰塵，更黑了。

災民瞬間就紅了眼，怒吼道：“怎麽能這麽糟蹋糧食！”

若是沒有遭災，他們這樣的普通百姓絕對不敢這麽和貴族們說話，可是如今他們家破人亡，成了街頭的乞兒, 哪裏還顧得上那些，他們哭不出, 但是還能憤怒的。

這就好像是個導火索, 徹底燒紅了他們的眼。

媛桃被他一嗓子嚇的渾身一哆嗦，她長這麽大就沒被這樣大聲喊過, 氣的眼睛瞪的圓溜溜的，也對著災民喊：“要飯還嫌飯餿！信不信我叫人打死你。”

從前她在季言之面前一言一行都是精心設計過的，如今也是被嚇住了，這才不管不顧起來。

災民本就一肚子的苦冤沒處說，紅著眼竟然沖了上去，可他不光是自己，身後也有幾個災民被煽動了起來，朝著媛桃撲過來。

媛桃哪見過這樣的陣仗，嚇的呆楞在原地，沐念慈就站在一旁，難免也被波及到，那一鍋滾燙的粥眼看著就要砸到兩人身上。

媛桃餘光就看見季言之奮不顧身的朝著她沖了過來，正面露喜悅準備投入他的懷抱，就見他轉向了老女人。

沐念慈本來是能閃開的，但是看季言之能過來了，也就順勢讓他拽她過去，正好能給媛桃添把火。

但她還是刻意避了避，站定身子後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季言之看著空了的手指摩挲了兩下，似乎是有所留戀。

遠處樓上，司廷玉站在窗邊將剛才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臉色陰沈，死死盯著季言之。

季言之感受到了那暗中的視線，身子微微往後一撤，眼神清明。

媛桃被一鍋的粥灑了一身，燙的哇哇亂叫，那幾個災民也被衙役抓了下去，剩下的也就不再敢惹事了。

媛桃恐懼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尖叫聲響徹雲霄。

“我要讓姨母舅舅殺了你們！殺了你們這群臭乞丐！”

她怒氣沖沖的想要找始作俑者，放眼望去一個個的都是灰頭土臉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哪裏還能找的到了。

找不到撒氣的東西，這一擡眼，卻正好看見沐念慈，她一身白裙站在那，同她一身狼狽地樣子天差地別。

本就看不上這老女人，結果季言之不理她，還被這老女人比了過去，氣的哭了出來。

“我不會饒了你們的，嗚嗚嗚嗚。”

沐念慈正希望她不要放過她呢，又添油加醋的笑笑。

“來人，帶媛桃姑娘回去吧，季大人，我們自己兩個留下來幫忙吧。”

在媛桃的眼裏，沐念慈就是絞盡腦汁的狐貍精，就是想搶走她的季言之，她一個已嫁的婦人，怎麽有臉的？

“不行！我不回去！“她坐起身，不顧身上的黏膩和惡心，咬定註意堅決不回去，就是不能給她二人獨處的機會。

沐念慈沒有再說話，而是直接忽視她，對著她身後的季言之招了招手。

那動作和招狗似的，可是季言之好像完全不在意似的，乖乖走了過去。

媛桃心中五味雜陳，多了風光霽月的季公子，竟然被她如此使喚來去。

她真是忍不了了。

接下來沐念慈幹什麽她就搶什麽，身上的粥曬了一會發出陣陣酸臭味，熏的衙役都紛紛往後退。

媛桃今日也是豁出去了，也不顧身上什麽味道了，臭也要把老女人臭跑了。

可沐念慈怎麽能中了她的小計，與季言之相談甚歡。

啪嗒一下，媛桃手裏的碗摔在了沐念慈的腳下，地上濺起來的碎片劃到了她的手上，手指馬上就是一抹嫣紅。

季言之臉色大變，忙一大步邁過來，抓起沐念慈的手：“我看看，傷的可深。”

他從來都是笑著的，好像少有這樣動怒的時候，媛桃一時被嚇住了，但是緩過來後就是一陣心寒。

她圍著季言之轉了兩年，竟然不比她來的短短幾日。

一個人婦，就這麽好嗎？

“夠了！你到底還要勾引季公子到什麽時候。你知不知道你夫君還沒死呢，就躺在我姨母府上，你就這般迫不及待，離了男人活不了是嗎。”

樓上的背影一晃，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媛桃的臉上是這個年紀臉上少見的惡毒，沐念慈沒有接話，反倒是季言之大聲呵斥道：“你才是真的夠了，我不想再看見你，來人，送媛桃姑娘回去。”

人已經站了過來，可媛桃不走，他們走了怎麽上手。

媛桃哭著看向季言之，最後狠狠地瞪了沐念慈一眼，這次哭著跑開了。

沐念慈這才松了一口氣，又見季言之抓起她的手腕，被她一下扶開了。

“小傷口而已，不礙事。”

她突然的冷淡疏離，季言之這樣的聰明人怎麽能不懂，只抱歉的笑笑，“是下官唐突了。”

“被她鬧了這一場也覺得無甚興趣了，回了吧。”沐念慈確實有些累了，沒有在乎季言之的挽留，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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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念慈一進門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往常她一邁進來，司廷玉的聲音就響起來，今日卻格外安靜。

興許是不在的，她這般想，可是看到床前那躺著的背影，還是惹的她一頓。

怎的這般消停，莫不是真的病了。

“哪裏不舒服嗎。”

畢竟是上級，她也要學著關心下。

“哼……”

突然來了這麽一聲，沐念慈不記得哪裏又惹了他，孩子似的還鬧上了脾氣，又耐心問了一遍。

“還是發生了什麽。”

“哼！”

沐念慈一蹙眉，她可沒那麽好的耐心，既然不說就別說好了，轉身去忙自己的，媛桃興許這兩日就會有所行動了，她要做些準備。

司廷玉見她不問了，臉更黑了。

“你就不再哄哄了？”

他一股腦的坐起來，一臉哀怨。

沐念慈聞聲頭都未擡一下，冷靜道：“你自己不想說，我問了有什麽用。”

司廷玉心中升起一鼓無名火來，他說什麽，他甚至根本就不應該感到生氣。

他們在一起不過是為了引蛇出洞而已，都是逢場作戲，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看看，他們在一起都做些什麽。

結果看到了，他也不開心了，甚至還會沖動，想要親自破開這迷局。

只是理智到底還是戰勝了他。

他不該多說什麽。

又沒了聲音，沐念慈手上一頓，看了看床的方向，她能察覺到他的不悅，甚至是煩躁。

“你看到了是不是。”她心中閃過那個答案，幾次推翻又幾次想起，最後終於忍不住了，才脫口而出。

司廷玉背後一僵。

“不是你的主意，又是鬧什麽，若是對我不滿，盡管換人來。”沐念慈不知道他為何變了許多，這種突然多出的情緒讓她很慌亂。

他不該是這樣的人的。

“若我我說吃醋了呢，夫人該如何。”他聲音響起。

屋中靜的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呼吸都仿佛停滯。

司廷玉在說完的瞬間也以為自己是瘋了，可是話已說出口，又怎麽能收回來。

沐念慈從驚愕再到鎮定，只聲音冷了不少。“那就給我忍著。”

司廷玉“……”

呵，他不悅的就多餘。

於是賭氣似的翻了個重重的身。

“郡主，是季大人送來的藥。”飛燕進門稟報。

季言之惦記著她的傷，剛一回去就讓人馬不停蹄的送藥來，沐念慈看著那瓷瓶皺了皺眉，“你們拿去用吧。”

若不是還在演戲，只怕她會直接讓人送回去，再不濟就扔了，左右是不會要的。

床上傳來些動靜，沐念慈老遠都能聞到哀怨的味道，走到跟前去，聲音柔和許多。

“藥不是給我的嗎，怎麽又藏著掖著的，怕我用嗎。”

她一進來就聞見藥味了，止血的，給她的。

“有的是人惦記夫人呢，輪得到我嗎。”

“不給就算了，陰陽怪氣的給誰聽。”沐念慈不過也是想給他個臺階下下，見他還這般自然不肯再哄，轉身就走。

“給給給，夫人莫有，為父親自給夫人包紮。”司廷玉跳起來，笑的像是狗腿子。

沐念慈沒說話，可還是坐了下去。

天知道他們兩個都是怎麽了。

司廷玉手指纖長且微涼，所碰之處讓她忍不住顫栗，忍不住催：“你快些”。

司廷玉嘴角壓著笑呢，手卻愈發笨了起來，“夫人越催越弄不好。”

沐念慈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垂眸時睫毛很長，顯得人愈發乖巧，他安靜的時候，少了許多鋒利。

“夫人看不夠可以嘗嘗。”

沐念慈嘖了一聲，就正經不過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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