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又說會回沐念慈這。

青團對於郡主能夠進玄玉門當值那是萬分得意的, 就差拿著銅鑼四處昭告了，一早起的比沐念慈還要早, 衣裳都熨燙了幾次, 更是精心的準備了包裹，裏面吃的用的，樣樣俱全。

就像第一天送去學堂的家長, 比孩子還要緊張些。

這不早早就站在偏門處等了, 見著郡主就趕緊激動的問，“郡主今天可做了什麽有趣的事了, 玄玉門裏面是什麽樣的？”

她什麽都好奇, 像個小尾巴一樣的跟著, 沐念慈此時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只是卻並沒有不耐煩, 只挑著能說的說了些, 聽的青團激動的拍了拍手。

“能有郡主一半能耐的女子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個來, 對了姑爺怎麽沒有同您一起回來。”

沐念慈腳步一頓，擡眼看了看暗下來的雲，淡淡的回了一句，“還有事，晚點回來。”

他就是這樣說的。

她們主仆還未走到正屋中，只聽一聲悶雷，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 青團嘟囔道：“現在的天氣真是愈發陰晴不定了，剛還晴空萬裏的, 轉眼竟然就落了這樣大的雨。”

沐念慈眸子閃了閃, 可不是嗎，說變了就變了, 讓人搓手不及。

不過也正常，哪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

青團這會兒才發現郡主好像瞧著不大高興的樣子，像是有心事一般，眼珠子一轉，就猜想如今早上郡主還是高高興興走的，回來卻是一個人，定是擔心姑爺了，如今又落了這樣大的雨，說不定就淋著了呢。

郡主一定是擔心，但是卻又不好意思表現出來，那她這個做丫鬟的，不是要推一把的。

沐念慈進屋先是換掉了那一身衣裳，今日沾了不少草藥和血腥味，然後又趕緊沐浴，整個人泡在熱水中，身子才漸漸松了下來。

她換上一身幹凈的雪白長裙，沒有寬袍大袖，通體合身，行動起來也方便。

這是在屋中不出門時常穿的，更像是裏衣，她喝著茶坐在榻上，看著今日些的冊子，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倒也舒適。

青團掀了簾子一擡眼就看見郡主這幅樣，搖著頭嘆了口氣。

這個家沒有她可是不行。

“今日的雨瞧著是不能停的了。”青團裝作無意的說。

沐念慈嗯了一聲，餘光看著她拿了一把油紙傘，說道：“若是不急著做的就不用頂著雨出去了。”

青團暫時沒有接話，去櫃子裏找了件天青色的薄外衫來，直接就披到了郡主的身上，接著一本正經道：“不是奴婢要出去，而是郡主要！”

沐念慈擡眼看著她。

這孩子又是鬧的哪樣。

青團看著郡主的懵懂的神情，突然夫子上身了似的，背著手咳嗽了聲，才一本正經道：“如今雨落的突然，肯定把姑爺澆的措手不及，您這會兒在門口拿著雨傘等著，不是體現了您的關心嘛。”

她還眨了眨眼睛。

沐念慈皺了皺眉，嘖了聲。

“他又不是沒仆從。”哪就顯著她了。

青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咬著牙就拽著郡主起來，“話本子裏都是這樣寫的，肯定是好的，郡主左不過就走幾步，到時您看姑爺的臉色就知道了。”

沐念慈垂著眸子沒有說話，青團眼睛一亮，郡主要是不想做的事情從來都是馬上拒絕，沒得商量，但凡要是沈默了，那就是還有周旋的餘地，只拿出自己那磨人得勁兒來，扯著她的胳膊來回晃著，一口一句好郡主的。

最後沐念慈實在是受不了了，只穿起外衫接過了傘，聲音無奈，“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青團點頭如搗蒜，自己撐著比沐念慈手中大一些的傘，忍不住偷笑。

這也是她的小計謀，郡主和姑爺撐一個小傘，想要不被雨淋著可不就得擠得近些嗎。

沐念慈在前頭只當聽不見那明晃晃的偷笑，腳步匆忙，像是也不想深究自己為何就來了。

定是青團擾人的原因。

沐念慈就站在雨幕後頭，一身天青伴雪白的紗裙，撐著遠黛山水圖案的油紙傘，遠處只能依稀見著飄渺的身影來，臉被傘擋著，只是這般不見全貌就足矣讓人邁不動步子了。

雲霄一楞，打遠處就看見這一抹倩影，府中能有此身姿的，除了夫人還能有誰，可夫人會在雨中這樣等誰？

他摸不準的喚了一聲門主，司廷玉擡起頭來，好像正和遠處的她目光撞在一處。

沐念慈也看見他了，隔著雨幕，身形高挺，撐著黑色的油紙傘，氣度不凡。

司廷玉步子一停，似乎也是有所懷疑的。

她這樣的人，能為誰駐足停留呢。

“是夫人？”雲霄還是不確定的看了一眼門主，他發誓，還從未在門主臉上看到這樣神情，似乎是驚喜，還有質疑？還有一種他說不出，只是覺得奇怪。

但是還未等他細想，門主的就邁著大步往前走去了，只幾步間就拉開了不近的距離。

他因為焦急，衣擺處都掛了些許的水珠，暈開了一片。

“夫人是在等我嗎。”司廷玉雙眼含笑，眉眼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沐念慈看著他一怔，他笑起來其實很好看，只是大多時候都是笑不達眼底，細品總是帶著防備和疏離，但是現在的笑，她能感覺到的只有真心和溫柔，

她不是個蠢的，但還是不敢相信。

青團扯著雲霄就走，雲霄剛開始還不願意，只被青團拎著呵斥了一番才醒悟，兩個鬼鬼祟祟的這才閃了人，只留沐念慈和司廷玉在雨中執傘相望。

“不是。”她突然心中慌亂，下意識的就否認，接著轉身往回走。

司廷玉嘴角的笑漾起來，忙追了上去，只夫人夫人的喚個不停，他追的近，胳膊蹭著她，兩把傘疊在一塊，糾纏不清。

沐念慈說不出心中的滋味，只好像身邊的聲音都放大了許多，雨滴打在傘上的響動震的她的心都在跟著顫。

只快步進了屋中，收了傘隨意靠在門口，司廷玉緊跟其後。

天青色的傘齊齊整整的立在那，旁邊黑色傘斜著靠在它上頭，只聽啪噠的一聲，黑傘將天青傘壓倒在了地上。

沐念慈心都跟著一顫。

兩人腳下的水漬也交織在一起快，印在木板上像是一幅畫，沐念慈的心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呼吸都不順暢了起來。

司廷玉忽然靠近，腿彎了些，湊在她跟前與她同視，眸子晶亮。

“夫人似乎心神不穩，都說醫者不自醫，要不要為夫給瞧瞧。”他說瞧就真的是瞧，臉湊過來，近的快要貼上了。

沐念慈眼神迷亂，只在他靠近的瞬間又忽然變得清明，接著面色冷峻，聲音也冷了下去。

“不過是被推著去的，你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她轉過身去，一臉慍色。

司廷玉沒由來的一怔，剛還好好的，怎麽就變臉變得比這天還快，若是一般人只怕他也要變了臉的，如何還能忍，只是不知今日為何，又跟了上去。

“夫人又是怎麽了。”

沐念慈頭也不回，背影都透著倔強和氣憤，司廷玉伸手去拽她，又被她用力甩了出去。

“臭死了，離我遠點。”

她少有這樣情緒激動的時候，話一出口自己都被驚到了，惱羞成怒似的將他推了出去，門摔的震天響。

司廷玉莫名被關在了門外，嘴角猛地掉了下去，眼神也逐漸冷靜下來，只擡起袖子聞了聞，頓時不知多少種胭脂香沖進鼻子裏，激的撇開頭皺了皺眉。

甄女。

沐念慈鼻子最靈，心思又伶俐，怕是猜出來後才生了氣，司廷玉無奈的搖搖頭，有些事倒也強迫不得，而且他今日興許也是昏了頭，才會步步都走的不像他。

只是在轉身的剎那，眸子猛地一顫，嘴角也勾了起來，轉身又走到了門邊，一口一個夫人的叫著。

沐念慈坐在椅子上，一手扶額一頭捂著胸前，努力讓自己震驚下來，她變的讓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他一身的脂粉味又同她有什麽關系，她生的是哪門子的氣，只拿起書來翻看，讓自己的心快些靜下來。

只是那書表上的字都是倒著的，她卻渾然不知。

司廷玉叫的像是誰家發了情的小母貓，讓沐念慈心更亂了，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手慢慢攥成了拳頭。

青團過來就看著在門口的姑爺，多俊美的姑爺啊，就這樣被郡主狠心的關在門外，只朝著他搖搖頭，示意他莫要出聲，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滾出去。”沐念慈聽見門開厲聲道。

青團碎步進來，只提聲埋怨道：“是奴婢，您好端端的怎麽生了這樣的氣。”

沐念慈輕咳了一聲，收斂了些脾氣，故作鎮定道：“無事。”

青團湊到跟前，一邊整理著架子上的擺件兒，一邊隨口抱怨道：“奴婢剛不是想和雲霄說說話嘛，結果就聞著他身上好大一股脂粉味，若不是同那些女子在一塊，身上怎麽能有這樣的味道，奴婢鼻子靈著呢。

他平日看著老實著呢，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人，我生氣極了。”

沐念慈冷哼一聲，“隨主人罷了。”

青團一拍手，讚同道：“奴婢當時就教訓他了，但是他說是姑爺帶著他去的。”

沐念慈嗤了一聲，“天下烏鴉一般黑。”

“不過後來是我誤會了，雲霄說春風樓是玄玉門在管著的，裏頭的老鴇是姑爺的好友呢，姑爺習慣同她去切磋切磋，每次都打的房倒屋塌的。”青團添油加醋的學著，一邊還觀察著郡主的神色。

沐念慈面露鄙夷，這樣的話也就只有青團能信了。

“這還不是好玩兒呀，那老鴇啊……”青團湊過來，小聲說道：“是個男子。”

沐念慈手裏的書突然就放下了。

青團一看有戲，她當時聽著雲霄說的都生氣了，別說是郡主了，姑爺去花樓這種事，不是要氣死了，不過好在不是那麽回事。

她自然要挺身而出解開這結子。

只是卻沒想到沐念慈臉色更黑了些，嘲諷道：“倒是不知道他還是好這一口的。”

門口的司廷玉：“……”

還是高估了這小丫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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