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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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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局勢的敏感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金都貴族女子的玩樂之心。

康固侯府的李大娘子辦了個瓊花宴,邀請眾女郎去別苑游樂。

這李娘子未出閣前是個心高氣傲的,一直是金都有名的才女,只是後來顧子書橫空出世才奪了她的名頭,嫁給康固候做填房之後她忙於主持中饋,也再沒有精力去風花雪月了。

這次是康固候開了口,眼看著原配生的兩個女郎漸漸長開了,讓她們多參加一些貴族宴會,露露臉,博一些名氣,也好為日後說親做準備。

康固候府的別苑是出了名的別致典雅,女郎們游興頗高,加上景川公主也在,你一言我一語地奉承,場面熱鬧非凡。

以往這些宴席的主角大多都是顧子書,不過現在英國公府糟了難,她人又不在,大家便閉口不提她,只有李大娘子,一直記恨著顧子書奪她風頭的事,說著說著便奚落起她來。

“唉,我這別苑百花從開,風景秀麗,可惜顧家妹妹卻無福得見了,之前我娘家舅母還想撮合表弟和顧家妹妹,轉眼就物是人非了。”

“哼,以往她顧子書眼高於頂,仗著有幾分才氣,從來不將我們這些姐妹放在眼裏,要我說,李大娘子沒和她結成親家,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去年這個時候,去英國公府的媒人不知多少,後來啊連門都不讓媒人進,現下不知還有沒有媒人敢上他家的門。”

這些聒噪的女郎,平日裏不知對顧子書是有多妒忌,人還沒全落井呢,就開始迫不及待地下石了。

徐晗玉吃著水晶碗裏的石榴奶酥,並不參與,可耐不住有人要找她搭話。

“聽聞公主一向和這顧子書不和,想來也是不滿她許久了,要我說,雖說都是‘金都雙姝’,但公主就好比這天上的日月,灼灼生輝,她顧子書不過是腐草中的熒蟲,只有一點暗淡的亮光罷了。”

徐晗玉淺淺一笑,還沒說話,便聽的一女聲遠遠說道,“螢火自然是不敢跟日月爭輝的。”

眾人朝正向此處走來的女郎看去,不是顧子書又是誰。

李大娘子背後說人長短,被正主抓個正著,不免有些尷尬,“顧女郎,你怎的來了?”

“不是康固候府給我下的帖子嗎,李大娘子盛情難卻,我自然要來。”

李大娘子的確給顧子書下了帖子,不過也是聽說英國公府閉門謝客,故意奚落一番顧子書,沒想到她竟然真的來了。

顧子書環視一圈,方才說過她不是的那幾位女郎臉上都有些訕訕,接連低下頭去。

最後,顧子書的目光定在徐晗玉臉上,“方才李大娘子說景川公主是日月,而我顧子書只是熒光,這話也沒有錯,公主乃金枝玉葉,顧家世代清寒,若是論權勢富貴、奢華氣度我自然是比不上公主分毫。”這話明褒暗貶,分明是說她徐晗玉就仗著分位尊貴,豪奢鋪張,沒有涵養。

話還沒完,顧子書接著說道,“不過若論起為人品性、詩詞才藝,恐怕我就不能茍同此話了。”

這顧子書也真是敢說,景川公主也敢如此得罪。

徐晗玉面上不見氣惱之意,淡然開口,“世家女郎為人品性第一條,便是慎言,今日大家都犯了不少口忌,不過私下飲樂,這次就算了,日後若再有人出言不遜,議人長短,本宮絕不輕饒。”

這麽說,已是給足了顧子書臺階,大家都是人精,連忙提起別的話題把此節接過不提。

酒宴過半,女郎們三三兩兩各去游樂,徐晗玉也離席,沿著別苑的小徑散步。

“顧女郎也太口無遮攔了,如此頂撞公主,顧郎君怎麽有這樣一個妹妹。”秋蟬生氣地說。

“她就是這個性子,我早就習慣了,左右我欠顧子寧良多,何必和他妹妹一般見識。”

“公主如此識大體,她卻不領情,我看公主就應該給她一點顏色,讓她知道什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聽說她一直在金都的各大書畫坊裏千金求購前朝畫聖的遺作,若她知道僅有的一副真跡早就隨先皇後下葬了,她寶貝似地買回去的那幾幅都是公主的仿作,不知該作何感想。”

“那又如何,不過是些技藝罷了,有權有勢的時候可以錦上添花,可若無權無勢,這些東西還能救命不成。只有活的無憂無慮的人,才會喜歡爭這些虛名。”

秋蟬點點頭,公主的境界就是不一樣。

“謝謝你,少岐。”

徐晗玉聽到這聲音,頓住腳步,一旁的假山後,正有兩個人在竊竊私語。

“舉手之勞。”

果然是顧子書和謝斐。

顧子書仰頭,雙眼含情,溫柔地看著謝斐,“今日在聽音樓,若不是你開解了我一番,又不辭辛勞親自把我送到這裏,我不會有勇氣去面對她們。”

“你本來也不用躲著她們,一群只會攀比的金絲雀罷了。”

“最近因為叔叔的事情,英國公府很是艱難,我也借機看清了很多人和事,一時的磨難不算什麽,旁人的詆毀我也能受得住,我只是難過叔叔,他那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顧子書聲音漸低,透著傷感和難過。

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女郎,真是我見猶憐。

“你也別太難過了,人死不可覆生,重要的是活著的人。”說著,謝斐給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謝斐耳力極好,徐晗玉發出了一點響動,都沒逃出他的耳朵。

他悄悄走到假山另一端,赫然站在徐晗玉的面前。

“是你?”他有些驚訝。

被發現偷聽,徐晗玉毫無愧色,施施然走了出來。

“君子尚且知道不立於危墻之下,公主怎麽公然行如此小人行徑。”顧子書見到她,譏諷出聲。

“顧威乃是朝廷命犯,是已經處決了的反賊,你二人卻在此對他表露同情,顧女郎居然還有膽子如此同本宮說話。”

顧子書臉色一白,“話是我說的,和謝郎君無關。”

“哦,是嗎?我竟不知,什麽時候北燕國公府的女郎同南楚的質子有了這樣的交情。”

徐晗玉的神情透出嘲弄,只看著顧子書,一個眼神也沒給謝斐。

顧子書自知理虧,也害怕牽連謝斐,一時不知如何回話。

“之前顧女郎不是說不服李大娘子的那席話嗎,那擇日我就同女郎比一比,就比你最得意的詩詞書畫,若女郎贏了我,今日之事就此作罷。”

顧子書有些不敢相信徐晗玉這般好說話,“此話當真?”

徐晗玉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涼涼地說,“我若是女郎,此刻絕不會如此僥幸。”

話音落下,她帶著秋蟬轉身離開。

一旁一言未發的謝斐瞧著她的背影,神情有些難辨。

徐晗玉徑直出了這別苑,準備打道回府。

一只手斜伸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徐晗玉挑眼看他,“你不去哄哄那個嬌氣的女郎,跑到我跟前來幹什麽。”

謝斐湊近,在她身上嗅了兩下,“怎麽好像有股醋味?”

徐晗玉推開他,皺眉嘲笑道,“你怕不是昏了頭了。”

謝斐勾起嘴角,“就當我昏頭了,公主之前的提議我應下了,的確,和公主合作,謝某不虧。不過既然是合作,雙方都得拿出一點誠意點,我這邊希望公主能幫個小忙。”

“我什麽好處都沒有見到,就要幫你的忙?”徐晗玉氣笑一聲,謝斐莫非當她是個冤大頭?

“公主這話說得不對,謝某的誠意已經拿出來了,關於公主頭疼的婚事,陛下不是已經給了允諾嗎?”

那個道士果然是謝斐動的手腳,徐晗玉挑挑眉,“沒想到你還能找到如此能人,這樣裝神弄鬼的把戲也能把陛下蒙騙過去。”

謝斐摸摸鼻子,“這人可不是裝神弄鬼,的確有幾分真本事。”

之前嘴上說著不合作,沒想到半年前就謀劃著在她的婚事上插手了,徐晗玉沒來由地心情一松,嘴角隱隱上揚。

“怎麽樣,謝某的誠意夠了吧?”

“那好吧,既然如此,你希望我幫什麽忙?”

“我希望公主能保下英國公府。”

隨著謝斐的話音落下,氣氛有一瞬的凝滯,秋蟬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本能地察覺到了公主的周身的氣壓變得極低。

“呵,”徐晗玉冷笑一聲,“你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還念著顧子書呢,看來在江州栽的跟頭還不夠啊。”

在江州他謝斐可不就是栽在女人跟上嗎?

徐晗玉故意用江州刺他,此事是二人之間不能提的過往,謝斐也起了兩分火氣,她竟然還敢提江州,在她心裏,江州全無半分美好,有的只是他謝斐的愚蠢和可笑罷。

“托公主的福,謝某得的教訓夠多了,不過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世間如同公主這般冷心冷情的人畢竟還是少數,顧女郎年幼時就救過我,這份善心就能比過大多數自私自利之人了不是嗎。”

看來他知道她假冒救他的小女孩一事了,徐晗玉心中難堪,當初她也是從九歌那裏得知了此事,然後又恰巧發現了是顧子書,這才腦子一抽冒名頂替的,徐晗玉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也不說話越過他上了馬車。

“秋蟬,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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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女郎要同景川公主比試的消息不脛而走,一夜之間傳遍了金都貴族女郎的圈子,不過眾人也說不清消息的真假,畢竟這次比試哪位女郎都沒有收到邀請。

比試就在公主府,請來評判的老師都是金都能找到的各項技藝最頂尖的大家。

顧子書在現場竟然看到了梅娘子,心中一驚,要知道梅娘子在丈夫死後便已經歸隱,便是當初太傅大人親自三顧茅廬也沒能見上一面,現下為了這一場小小的比試而出山。

顧子書不禁也更加嚴肅起來,這場比試她絕不能輸給徐晗玉,只是這些人都是徐晗玉請來的,若是有心偏幫……

徐晗玉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開場便說了規則,這場比試二人均不落名,匿名點評。

顧子書放下心來,徐晗玉的確還算磊落。

二人整整比試了一日,詩詞曲賦、琴棋書畫全都未落。

顧子書最先知道結果的是棋盤對弈,她輸的徹底,這點也沒有多麽出乎她的意料,論謀略心計,她的確輸徐晗玉遠矣。

可是隨著結果的一項項公布,她臉色愈發鐵青,直到八項比拼結果全部揭示,她竟然無一項獲勝。

“徐晗玉你想要羞辱我,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請來這些老師陪你演戲,只要你一句話,那些勢力小人絕對會跟著你為虎作倀。”

費了一天的功夫,徐晗玉早就已經乏了,正坐在一旁的軟塌上,吃著知味齋的小食休憩。

聽到顧子書的話,都累的生不出氣來,“梅娘子,顧女郎不服氣,不若你一項項給她解釋一番她究竟輸在哪裏。”

梅娘子方才聽顧子書這一番話,心裏早就蓄了氣,“顧女郎輸了也要自有風度,古語有雲‘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可若是連自己的不足都不願正視,那還如何有所存進。”

見顧子書依然不服氣,梅娘子便將二人的作品全都攤開來,和眾位大家一句句,掰開揉碎進行點評。

這些評論,每說一句,顧子書的臉就白上一分。

沒錯,他們說的有理有據,便是顧子書再不願相信,也不得不承認徐晗玉沒有作假,自己確實是輸了。

徐晗玉由侍女們捏肩捶背,瞧著顧子書的臉色,心裏是久違了的暢快,她許久沒從打壓別人這件事上獲得過樂趣了。

總算,天色已黑,顧子書都快站立不足了,徐晗玉也休息夠了,伸伸懶腰站起來,“如何,顧女郎,現在服氣了嗎?”

顧子書瞧著亭子裏一臉慵懶地徐晗玉,心口抽痛,小時候徐晗玉是眾人稱讚的神童,而她卻總是被掩蓋在徐晗玉的光芒之下,可是她從沒失去信心,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這些年她不斷努力,認真鉆研,原以為早就超過了懶散的徐晗玉,可是沒想到啊在徐晗玉的光輝下,她依舊只是可笑的腐草熒光。

看到顧子書生無可戀的樣子,徐晗玉突然覺得挺沒勁的,不過是個幼稚的女郎罷了,何必同她較勁。

“謝謝各位老師今日的點評,不過今日之事公主府不欲宣揚,還請各位老師能夠守口如瓶。”

“顧女郎,今日事今日了,出了這道門,我絕不會將今日的事洩露分毫。”如此,她顧子書還是北燕女郎中才藝無雙的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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