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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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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神醒來的時候,剛剛睜開的饜足雙眸在看見身邊空蕩蕩的床鋪時跌入冰窟。 他按捺住心底咆哮的恐慌,起身出外尋去。

整個神殿都沒有弗離的影子。

主神最終站在神殿前,有些不支地撐住殿前的柱子,低垂的眼眸中墨黑一片。 他怕這一天的到來怕了兩萬餘年,但它終究還是來了。

弗離睜眼的時候躺在一處破敗的墻垣下,細碎的陽光透過頭頂繁密的樹葉撒在她的臉上,她完全不能理解,怎麽睡了一覺,自己就被主神扔到這個地方來了。

她拍拍衣裙站了起來,發現周圍的景致跟以往神界見過的很不一樣,不過要說是景致,這裏的也太破爛了些。

這分明就是個荒廢已久的院子,叢生的野草,有的比她還要高了,蓋在她頭頂的那棵樹,枝繁葉茂,迎風招搖。

她倒是沒什麽好擔心的,反正不管她在哪裏,主神總能找到她,於是她放心地四處溜達去了。

從院子往裏走,經過搖搖欲墜的一扇門,進到一間房內,到處布滿了蛛網和灰塵,不過整個看起來倒跟她自己住的屋子差不多,擺設都一應俱全,只是應該有很長時間沒動過了。

再往前出一扇門,前面有一個很大的池塘,裏面亂七八糟地長著些荷葉,大概原本是個荷塘,沒人打理,也就自生自滅,成了這幅樣子。

越往前走,她的心跳越快,她疑惑地捂上胸口,強烈的震動感讓她恍惚,這樣熟悉的感覺到底是從何而來?

腳步不停,繞過荷塘,是另一座屋子。 其實周圍的屋子還有很多,可是她就是那麽清楚地覺得,她要進的一定是這一間。

屋門緊閉,內裏的光景不甚清楚,弗離擡手撫上門環,獅頭鏤刻的銅環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她卻小心翼翼地將手停在上面。

這扇門後面有什麽,驅使著她一步一步靠近,那熟悉到將心揪得緊緊的感覺,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使勁推了出去。

卻被人從身後扣住了!

她驚駭回頭,突然有些看不清楚身後人的臉,可那明明就是朝夕相對了兩萬餘年的人,這一刻突然讓她有些不敢直視。

“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一如既往的溫和語氣,弗離卻在他眼裏看到暗色的潮湧。

“我一醒來就在這裏了,不知道怎麽了?”

一聲嘆息,像是忍耐很久之後的無奈,像是綿延了數萬年之久的無力感,主神伸手將她摟在懷裏:“我一早醒來看不見你,你為你丟下我跑了。”

弗離因為他這句話而將之前的疑惑統統拋擲腦後,她不可置信,又像是有一些欣喜地問:“從來都是你丟下我,我怎麽可能會丟下你? 而且你那麽厲害,我跑到哪裏都能被你找到。”

她說得如此歡快,他卻只覺得一顆心越來越重:“你果真不會再離開我麽?”

弗離仔細地打量他的眉眼,疑惑:“你今天有些奇怪,我以前有離開過你麽?”

主神一楞,很快笑了笑,道:“既然你來了這裏,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既然該來的總會來,他幹脆就放手一搏吧! 她說得沒錯,她在哪裏,總歸都能被他找到。

皇室的婚禮,每隔十幾年總會有那麽幾場,風季完全是來露個臉了事的。 此刻外面吵吵鬧鬧的,他一個人躲在後方的神殿內。

清池的院子裏有一畝荷塘,是弗離走之前擺弄過的,不想她幾萬年不在,那荷塘卻是不敗地開了幾萬年。 風季一直依靠這一點來安慰自己,弗離還是活在這世間,只是沒辦法出來見他而已。

他一個人坐在那涼亭裏,數萬年如一日的老位置,將整個荷塘盡收眼底,但那風景也是數萬年未曾變過的。

身後響起腳步聲,他頭也不回,等人走近了,他才懶洋洋地開口:“不用說了,我會去參加晚宴,婚禮就不去了。”

皇帝已經派了幾撥人來相請,奈何祭師大人面子實在是大。

不想腳步聲沒有離開,反而越來越近,慢慢地,一直走到他身後。 風季疑惑皺眉,回頭瞟了眼,然後就再沒有動作。

“你死到哪裏去了?怎麽這麽久才回!”他忽然暴跳如雷,像一只炸毛的公雞。

弗離被嚇得往後跳了一步,驚駭地望著眼前明顯情緒不穩定的這一只,問道:“你是誰?”

風季本來在喉嚨口積了一堆的話,馬上就要噴射出來,最終被弗離這三個字一句話給死死地壓了回去。 他無力地想:不是吧,又來?

她每失蹤一次,回來就一定要失憶一次嗎? 風季一瞬不瞬盯著眼前也同樣正看著他的人,心想,這樣自己難得每次都要重新喚起她的記憶?自己會不會也太虧了些?

琢磨了半天的結論就是,顯然,他永遠是那個冤大頭。

跟弗離雞同鴨講了一陣,他無力地拉著她往她的寢殿走去,這麽些年來他一直收拾得好好的,等的就是這一天。

只是另外一間,主神的大殿,不曉得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風季領著人走到門口,他毫不客氣地踹門進去,一邊還絮絮叨叨地說著這麽多年他的辛酸和委屈,弗離皺眉低頭,像是完全沒有聽他說話,只自顧沈思。

風季的嘴在他看見殿內坐著的那人的時候猶自扯得歡快,碎碎念,碎碎念,只是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一直等到他的嘴完全停住,閉上,他才使勁閉了閉眼睛,單膝跪倒在地。

弗離這是才註意到,擡頭一看,原本帶她進來這裏的主神正坐在前方的桌子旁邊,此時也沒看地上那人,只一雙墨黑的眸子直直地看著她,深不見底,什麽情緒也看不出來。

弗離腦中有太多紛亂的思緒,一時也只是呆呆地與他互望,兩廂都沒有言語,直到風季受不了,出聲打斷:“主神,您終於回來了!”

主神平靜地移開視線,對上風季:“是,魔界之事後,我們一直在神界。”

風季此時只想將自己的驢腦袋砍下來當球踢,他就這麽傻不隆咚地在西界守了幾萬年,守得那叫一個淒涼、那叫一個絕望,沒想人家早回家睡覺去了。

他覺得一口氣沒順上來,順著主神的手勢起身後,就再沒開口。 他得仔細想個辦法,將自己幾萬年的怨氣發洩一下,不然怕誤傷了別人。

三人沈默良久,主神突然開口對風季道:“你先去休息吧,我帶阿弗出去走走。”

風季領命,正要出門,突然想起一事,又回身問:“主神,阿弗的靈力,是否需要我協助她恢覆?” 幾萬年前那一次,也是他這麽幹的。

主神想也沒想拒絕了:“隨她慢慢來吧! 不必強求。”

風季點頭出去,心想也是,主神帶著阿弗兩萬餘年了,也沒打算幫她恢覆,自己就更幫不上手了。

其實現在天下太平,他們的靈力也沒多少用了,只能偶爾自己找找樂子玩。 阿弗現下的狀況,只怕還是維持現狀的比較好,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不知道,就能開開心心地過下去。

他已經失去了赤彥,失去了清池,就讓留下來的,都好好的吧!

主神走近弗離,她呆楞的表情仿佛揪住了他的五臟六腑,生疼,面上卻不能露出絲毫。 他輕輕擡起她的下頜,問:“在想什麽?”

“沒有!”

弗離答得很快,卻讓主神心裏突地沈了下去。 他笑笑:“我帶你出去走走?”

“不用!”

主神最終將弗離留下休息,出了她的寢殿,去了他自己的。 弗離是否有想起了什麽,他都不想去想了,這一天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只能沈默地面對。 就像等待一場必將到來的判決,他是數萬年前的罪魁禍首,生殺予奪的權利,都在弗離的手中。

只是當他終於靜下心來面對,才發現事情原來可以發展得如此之快。 傍晚的時候,阿弗再一次不見了。

魔神數萬年如一日地每天往返於神殿與殿後那條河之間,這是魔界共知的事,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他每次從西界回來都要暈上好久,西界的酒真是爛得可以,此刻他有些迷糊地慢慢往前挪。 走了幾萬年的路線,他從不會記錯。

只是當看見那顆老妖樹下站著的白色身影時,他還是楞了一下。 不該有人這麽沒眼力,站在這裏的。

他突然就有些惱怒,慢慢走近了,那人像是突然發現他的到來,回過頭來。 一貫冷淡對他的臉,這次終於泛起一些喜色。 她笑了笑,揶揄道:“你這是還沒睡醒麽?搖搖晃晃的。”

魔神大人使勁搖了搖頭,億萬年中第一次懷疑自己是否老了,數萬年前成碧消失之時都沒出現的幻覺,怎會在此時出現?

那女子完全轉過身來,身後獨領魔界風騷幾萬年的桃樹就這樣被她奪去了所有光華,默默地淪為陪襯。 她嘴角的笑越發的深刻,那笑明艷妖嬈,直欲勾去他的魂魄。 然後他聽見她用一貫揶揄的語調說道:“我睡了這麽久,這花竟是還沒有謝,不過我在這裏等你很久了,你來得倒是慢!”

他終於恍然大悟地笑笑,上前與她肩並肩站在一起,看著花瓣紛紛飄落,隨水流打著旋兒漂遠,他用很久很久不曾用過的溫柔語調跟她道歉,說:“我做了一個很長很美的夢,最後卻被嚇醒了。 還好你還在這裏。”

弗離告別魔神,剛剛轉身,就看到不遠處的主神,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她不緊不慢地走過去,看著他的視線一路跟隨著自己。 走近了,她對他笑笑,道:“我來見個老朋友,你怎麽來了?”

魔神還站在那株桃樹下,卻並沒有看向他們的方向。 主神也沒有分開視線去看一眼,只小心翼翼地凝視著眼前的人:“你不見了,我便來找你。”

弗離嗔怪地覷了他一眼:“不管我跑到哪裏,你總是能找到。”

主神笑了笑,竟與以往都不太一樣,隱隱波光閃爍,他垂頭毫不猶豫地吻上她的唇,含糊道:“對啊! 不管你跑到哪裏,我都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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