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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遇見舊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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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遇見舊識

趙嬤嬤將燈籠遞給門口的夏香,走到安靜茹身邊便低聲道,“奴婢去瞧了品繡,左臉一道刮痕,足有三寸長,右臉高高腫起,巴掌大一塊紫青,簡直面目全非。”

春香呆呆楞住,半晌才驚呼道:“怎麽可能?便是真打起來了,那邊的丫頭難道不知道勸麽?”

趙嬤嬤沈著臉道:“別的不說,紫蘇能有這麽大的力氣麽?除非品繡呆著不動,讓紫蘇這麽使勁地打。單凡躲閃反抗,也不至於打成這樣?”

只怕品繡就是故意的,沒理由叫她帶著傷嫁人,如果被一個紫蘇就打得面目全非,實在詭異的緊。那丫頭平常看起來和氣,卻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安靜茹直接問金嬤嬤的態度,趙嬤嬤沈吟道:“品繡傷成那樣,她如何不氣?不過夫人已經發了話早就叫她不必出來伺候,奴婢瞧著,夫人還不知道這事兒,金嬤嬤大概也不願說。再說紫蘇和品繡雖不合,可若不是紫蘇因為什麽事兒氣急,哪裏會忘了規矩,連品繡都打!”

安靜茹垂下眼簾,姜氏對金嬤嬤還是倚重的,金嬤嬤跟了姜氏這麽多年,比自己更能清楚地揣摩準確姜氏的心思。

這件事看起來很簡單,不過兩個屋裏的大丫頭拌嘴打架,可問題是這兩個丫頭一個是姜氏屋裏的,一個是安靜茹這裏的,這樣看起來就是挑撥姜氏和安靜茹的婆媳關系。

趙嬤嬤見安靜茹沈著臉,蹙著眉頭,又道:“金嬤嬤嘴裏的意思,也是說她們兩個丫頭不合,可奴婢瞧著也不敢確定是不是誠心的話。”

耳邊傳來韓睿華從凈房出來的腳步聲,安靜茹輕嘆道:“罷了,明兒再說吧,明兒我也去瞧瞧品繡。紫蘇這丫頭看緊了,她看起來情緒一點兒也不穩定。”

韓睿華從凈房出來之前,趙嬤嬤等人剛好走出去關了門,安靜茹從榻上下來,去西邊的桌子上倒了茶來。韓睿華搖搖頭,“吃得太飽了。”

安靜茹失笑,“果真這麽好吃,我天天兒叫人給你做。”

韓睿華拿走她手裏的茶杯,攔腰抱著她往榻上一坐,道:“別人做得自然沒有這個味道,還是你做的好吃。”一邊說,一邊就不老實地動手動腳。

安靜茹被他吐出來的熱氣弄得耳根子癢酥酥的,一邊躲閃,一邊道:“明兒不是要考核麽?今兒該好好歇歇。”

韓睿華的嘴巴直接含住安靜茹的耳垂,男性氣息瞬間將安靜茹包圍住,沙啞的嗓音模模糊糊地響起:“讓我抱會兒吧。”

這哪裏是抱?沒說抱著要脫衣裳的……

年輕人啊年輕人,安靜茹目送精神抖擻的韓睿華出了門,回到屋裏扶著酸疼的腰,半晌才這麽感嘆了一句。

趙嬤嬤一臉不高興地進來,安靜茹忙拿眼睛詢問她,趙嬤嬤努了努嘴示意紫蘇,“那丫頭有話要與姑奶奶說。”

話音剛落,就瞧見品翠領著紫蘇進來,紫蘇猶豫不定的樣子,品翠又低聲與她說了兩句,她才鼓起勇氣跨進門檻,一進來便跪在地上,眼眶兒還紅彤彤的,連身上穿的衣服都沒換,還是昨兒那一身,頭發倒是整理過,卻不像平日裏細細打扮過,整個人看起來可憐又怯懦,叫人由不得心疼。

安靜茹不說話,手裏捧著茶杯,趙嬤嬤打了眼色讓春香等人下去。隔了半晌,安靜茹才開口:“你可知錯?”

紫蘇渾身一顫,眼淚兒仿佛流不完似地,又從眼眶裏湧出來,輕輕點了點下巴,哭道:“是奴婢一時糊塗,奴婢……奴婢……”

說了好幾句奴婢,才下定決心似地,擡起頭看著安靜茹,激動地道:“是品繡,都是品繡沒安好心,奴婢素來明白,奴婢不是聰明人,腦袋也不靈光,雖然夫人擡舉叫奴婢做了大丫頭,可三奶奶如今也知道,在三爺屋裏當差的,除了整理屋子,洗滌衣裳,或者做些針線,其他的根本不要奴婢們做多少,歷來這屋裏的丫頭婆子就是最清閑的。三爺身為主子,又從來不苛待奴婢們,比起其他爺們,三爺……可是,奴婢縱然有這個心思,如今也沒了,奴婢再愚蠢,也不會這麽讓自己沒臉……”

安靜茹沒想到紫蘇會大膽地承認她想爬床,趙嬤嬤比安靜茹還驚訝,微微張著嘴。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評說這個紫蘇了。

安靜茹放下茶杯,“那日你拿進來,我也並未說你什麽,你怎麽就……”

紫蘇磕了個頭,道:“三奶奶才進門那會子,奴婢沒好好伺候,是奴婢愚蠢。可三奶奶一直待奴婢與春香她們無異,奴婢也是誠心實意想效忠三奶奶……”

趙嬤嬤聽得這話,冷哼一聲,紫蘇垂下頭,“前面已經錯了,奴婢知道要扭轉奴婢之前的印象十分艱難。”

她頓了頓又道:“奴婢今兒來說這些,只是想讓三奶奶知道,奴婢做不出傷天害理的事兒來,三奶奶要如何處置奴婢,奴婢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紫蘇確實不夠聰明,品繡就比她聰明多了,背地裏如何,但表面上絕對十分恭敬,做事勤懇叫人挑不出錯兒來。這個紫蘇,要真正挑她的錯兒,叫夏香都能挑出許多來。

“既然這樣,今兒你就跟我一起去品繡屋裏,她要怎麽罰你,你都認了。其他的不說,昨兒你打了她就是你的不對。你要記住,言語上的傷害是無形的,別人看不見,而打出來的傷只要沒瞎都看的見,不管你多委屈,受傷的那個才會叫人同情。”可以想象,定是情緒激動的紫蘇跑去找品繡理論,結果品繡三言兩語就叫她更加激動,最後控制不住出手傷人。

紫蘇沈默半晌,點點頭,又磕了個頭道:“奴婢想求個恩典,請三奶奶成全。”

趙嬤嬤沒好氣地道:“你惹了這事兒,還有臉求什麽恩典?”

安靜茹示意趙嬤嬤別說,且聽紫蘇如何說。

紫蘇道:“如今三爺屋裏不缺奴婢一人,奴婢自知有愧,不能好好服侍三奶奶,請三奶奶開恩將奴婢許人吧。奴婢小時候便與家人失散,家人是死是活奴婢也不知道,就全憑三奶奶替奴婢做主!”

這府裏吃得好穿得好,可她真的沒有那個頭腦去周旋。以前三爺忙著讀書,後來考了進士入了翰林,這屋裏一直十分平靜。不是因為安靜茹,而是不管是誰做了這屋裏的女主人,這屋裏都不會像以前那麽平靜。

安靜茹看了趙嬤嬤一眼,趙嬤嬤清清嗓音道:“等眼下的事兒解決了再說。”

紫蘇不再多言,又磕了個頭,才從地上站起來。安靜茹道:“先下去換身衣裳,整理妝容就隨我一起過去。”

紫蘇福福身退下,安靜茹望著她的背影,想到隨著品繡一起被姜氏派過來的品翠,這丫頭年紀也不大,平時不言不語,沒想到也是個厲害的。若不是她給紫蘇說了什麽,今兒早上這番話,紫蘇那裏說的出來。

趙嬤嬤也想到了這一點,去門口瞧了一眼,見品翠同紫蘇去了,才折身返回來,低聲道:“品翠這丫頭倒是不能小瞧了。”

可她說動了紫蘇,讓紫蘇認識到自己的錯處,又肯過去認錯,這件事也算是壓下去了一半,另一半就看金嬤嬤的態度了。

安靜茹收拾妥當,早飯隨意吃了幾口,就連忙趕去姜氏屋裏。金嬤嬤在門口遇上她,任舊與往常一樣見禮打招呼。只憋見跟在品翠身後的紫蘇,臉上閃過一抹惱意。紫蘇鼓起勇氣,走到金嬤嬤跟前,二話不說就要跪下去。

金嬤嬤卻扭頭朝安靜茹笑道:“夫人正在裏頭和大老爺說話。”假裝沒瞧見紫蘇。

看來她是真惱了,安靜茹朝屋裏望了一眼,只瞧見品菊和乳娘領著晨哥兒從左側套間出來,往裏間去。

想來姜氏一時半刻不會出來,安靜茹也不忌諱,直接為昨天紫蘇打品繡的事兒道歉,又問了品繡的情況,金嬤嬤笑道:“她們也算是一同進府的,也一起在夫人屋裏伺候了兩三年,後來雖然一個留在府裏屋裏,一個去了三爺屋裏,關系卻一直十分要好,昨兒也不知因為什麽,她們兩個竟然鬧起來。幸虧奴婢發現的早,若是遲了……”

這話是暗指什麽?趙嬤嬤目光微沈。

安靜茹笑道:“我也覺得奇怪,上次品繡過去幫我,紫蘇就時常和她一處,兩個人形影不離的,我還笑說,她們八成是姊妹呢。”

金嬤嬤皮笑肉不笑,道:“一個丫頭就夠奴婢操心的,再多一個,奴婢就只能圍著她們轉了,還如何服侍夫人。”

安靜茹拉著紫蘇到跟前,“所以今兒我帶了紫蘇過來,無論誰的過錯,她打了人就她的不對,叫她過來任由品繡處置。不過他們關系要好,想來很快就能說開了,都是大丫頭,又在一處當差,沒得還要叫外人笑話咱們這邊的大丫頭都無法無天了。”

金嬤嬤目光微閃,隔了半晌笑道:“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就讓她們自個兒下去和解。”

讓紫蘇去,就是願意接受紫蘇的道歉,安靜茹緩了口氣,扭頭吩咐紫蘇好好兒賠罪。至於其他,金嬤嬤從品繡嘴裏問不出什麽來,也會找其他打聽。再說,紫蘇無緣無故打人也說不通,總要有個理由的,紫蘇雖然不占理,可品繡也好不到哪裏去。金嬤嬤身為品繡的母親,真將品繡誤導紫蘇去折夾竹桃的事兒擺出來,她也沒臉。

安靜茹就不相信,金嬤嬤會不知道那夾竹桃的厲害!這韓國公府,除了園子裏有,其他地方可從來沒瞧見過。

安靜茹正要進屋,身後傳來牡丹的說話。

牡丹俏生生朝安靜茹行了個禮,又朝金嬤嬤福福身,笑道:“今兒一早二奶奶叫人啟了冰窖,取了一些冰出來。”

她身後三五個粗使婆子,擡著兩個大木盆,盆裏放著兩塊的大冰塊,隔著七八步的距離,也立馬能感覺到一陣清涼之意。

金嬤嬤忙張羅著叫先擡去後罩房,牡丹便站著和安靜茹說些沒要緊的閑話,見裏頭姜氏出來,牡丹進去回了話兒,覆又出來,卻折身就往品繡住的地方去。

恰好被金嬤嬤撞見,叫住她詢問,牡丹笑道:“前兒勞煩品繡幫著打幾幅絡子,奴婢正好過來,就問問她。”

金嬤嬤聯想安靜茹那些話,心裏似是明白了什麽,陪笑道:“品繡那丫頭昨兒摔了一跤,受了傷,姑娘要的絡子怕是要等等了。”

牡丹吃驚不已,“這是怎麽回事兒?她也不是粗心的,可摔的厲害?”

金嬤嬤笑道:“再細心也難免有疏忽的時候,她也是粗笨的。”

牡丹倒也明白金嬤嬤是不希望她進去看品繡了,笑了笑道:“嬤嬤說的在理,這樣她合該好好兒養著,我就不打擾了她了。”

金嬤嬤目送牡丹離開,一咬牙去了品繡屋裏。

這邊安靜茹服侍姜氏吃了早飯,剛吃了一口茶,還沒說上一句話,劉氏便來了。她身後還跟著容蕙,今兒容蕙特地裝扮了一番,穿著簇新的桃花雲霧煙羅衫,下面著一條**成新的翡翠撒花洋褶裙,腰間系著荷包和一對比目魚玉佩,頭上戴著羊脂色茉莉小簪,耳垂上一對珠圓玉潤的珍珠耳釘,胸前帶著赤金絡櫻,清新可人立即就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從來沒見過容蕙這樣精致地打扮過,果然人靠衣裝,這樣一打扮倒也一點兒不比容珠差。加上她靦腆,更給人一種溫柔嫻靜的感覺。

而劉氏,穿衣打扮也不同往日那麽隨意,頭戴八寶點翠釵,一對祖母綠耳釘,手上一對雞血玉手鐲,雖無金飾,通身的氣派也是十足十的貴夫人。

安靜茹反觀自己,與她們比起來,自己好像隨意了些。不過今兒容蕙是主角,其他人就要配合著容蕙,還是別那麽起眼才好。

安靜茹真心讚了一句,“真漂亮。”

劉氏笑得別提多開懷,仿佛安靜茹稱讚的人是她。容蕙低著頭笑了笑,安靜茹就想起去年秋天,韓家的人找到他們家,不過姜氏雖然拜訪了安家一回,卻沒傳安靜茹去見她,她來是直接商量婚事的。說是商量,那會子韓家說什麽,安家都沒有不同意的。哪怕時間很趕,還是在今年三月就把事給辦了。

然後,安靜茹就從未婚少女,變成已婚少婦。容蕙到了她這個歲數,差不多也是已婚少婦了。

姜氏打量一遍容蕙就收回目光,淡淡道:“不過尋常走動罷了。”

不太讚賞三夫人劉氏弄得這麽大張旗鼓,劉氏臉上的笑容訕訕的,“我就想著總不能失了禮數。”

三老爺是庶出,劉氏本來就覺得自己低人一等,自己的女兒因此也比不得二房的嫡出了,自然要將女兒打扮一番,把所有的優勢都展露出來。

姜氏心知劉氏的心思,也沒說什麽,吃了一盞茶,瞧著外頭太陽露臉,就叫乳娘和品菊把晨哥兒帶上,一起去太夫人屋裏請安。

北方的氣候不同於南方,雖然是夏天,一早一晚卻十分涼快,園子裏奇花異草眾多,許多在夏季盛開的花兒爭相怒放,如木槿、白玉蘭、難養活的白蘭花,以及清雅閣門口的幾株石榴,空氣中也飄著濃郁的花香。

沈懷筠坐在石凳上,盯著石桌上的盆景發怔。金邊翠葉間,一朵朵白色小花,仿如十月飄落在松枝頭的雪花。煙兒拿了團扇和絹子從屋裏出來,“姑娘,去外頭逛逛吧,這會子涼快,多多走動著總是好的。”

沈懷筠起身,吩咐旁邊靜候的小丫頭道:“一會兒太陽熱起來就把這花搬去屋裏。”

煙兒順著看了一眼,喜道:“昨兒還是花骨朵,今兒就開了,真漂亮,姑娘,這花叫什麽名字?”

“六月雪。”

煙兒不知為何,聽得這個花名,心裏生氣一股子涼意。怔了怔連忙回過神,上前攙扶住沈懷筠,細心地道:“咱們就在這附近轉轉。”

沈懷筠輕輕點了點頭,她不能走太遠,沈氏不允許,自己的身子也不允許。就如前天,她想著去太夫人屋裏請安,還沒走出這園子,就頭暈目眩臉色極差,與其病懨懨地出去見人,叫人以為她隨時都會沒了,還不如就在這園子裏養病。

她已經及笄,沈氏這會子病著,她就不相信等天氣涼快下來,沈氏還好意思不過問她的事。果真是這樣的話,這親戚的情分就沒處擱了。可這樣一來就意味著,她最害怕的就要發生。唯一的希望便是那人,哪怕過來提一提,她也能看到一絲希望。

只是,她沒想到,這點兒希望還沒看到就熄滅了。

煙兒盯著前頭朝這邊走來的容珠,低聲與沈懷筠說。自從上次歐陽倩和韓睿龍在清雅閣鬧了一場後,經常來陪沈懷筠說話解悶的容珠,就再也沒踏進園子一步。出了那樣不光彩的事兒,大概沈氏也會限制她。

容珠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離煙兒和沈懷筠不過幾步的距離,她身邊的丫頭才低聲提醒她。容珠恍然回神,擡頭看著沈懷筠禮數周全地行了個禮,不像以前那樣是歡歡喜喜地跑到沈懷筠跟前,挽住她的胳膊有說有笑。

這樣疏離讓煙兒怔住,卻很快恢覆正常任舊如往日般笑問道:“六姑娘怎麽想著來園子裏逛逛?”

容珠快速看了一眼沈懷筠,她的笑容還是那麽淡然溫柔,明明是從小就熟悉的人,為什麽突然之間覺得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就比如,她一直以為是安靜茹搶了三哥才令表姐黯然傷魂,結果,二嫂卻懷疑二哥與表姐之間不清不楚。

二哥也經常派人給表姐送東西,她以為二哥對表姐就和對自己一樣,結果好像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沈氏雖然不許她來園子裏,可她想要來總是有辦法輕易就能來的,她不來,是她根本不知如何面對沈懷筠。可對方還是和以前一樣,怎麽可能和以前一樣,她就不覺得丟臉麽?

沈懷筠看著容珠心事重重的模樣,又不太願意與自己說話,也默不作聲。上次的事兒對她打擊不小,可這話要自己如何與她說?沈氏的算計,歐陽倩的自私相逼,韓睿龍的虛假承諾,這些人都在逼她,將她逼進絕境。

何況,這些話對容珠說一點兒好處也沒有,她是這府裏唯一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她性子急躁,飛揚跋扈,心思卻單純。沈氏對自己再如何狠心,對親生女兒總歸不會如此。而她也不願意讓容珠看到沈氏狠心決絕的一面,便是知道了看清了又能如何,為人子女的哪裏就能說爹娘的不對……

沈懷筠嘴裏溢出一聲輕嘆,扭頭吩咐煙兒,“咱們回去吧。”

煙兒欲言又止地看著容珠,最後失望地點點頭,主仆兩人剛剛轉身,後面一名婆子飛奔而來,看見了沈懷筠也不見禮,朝容珠福福身,便喘著氣道:“我的好小姐,您怎麽來這裏了?害的奴婢四處找您。太夫人屋裏如意來傳了話兒,叫小姐過去呢!”

容珠冷聲道:“我去湊什麽熱鬧?橫豎與我不相幹。”

來得是容珠的教習嬤嬤,聽得容珠的話,道:“太夫人叫您去,您總歸不能不去吧?”

容珠咬著嘴唇沒說話,這兩天外頭都在說七姑娘容蕙如何的好,連太夫人也稱讚了。今兒陸家的人來做客,為的是什麽她哪裏就不明白?

教習嬤嬤見她一動不動,急得擦了額頭上的汗,道:“陸家夫人帶著陸家姑娘來……”

沈懷筠聽得陸家兩字,身子不由得晃了晃,煙兒以為她生氣,扭頭看了一眼拉著容珠遠去的教習嬤嬤,安慰道:“那些婆子向來如此,姑娘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陸家,那人也姓陸。是巧合麽?

沈懷筠穩住心神,朝煙兒道:“你去問問,今兒來府裏做客的到底是那個陸家?”

煙兒經常在外走動,對府外的大戶也了解一些,道:“京城能有幾個陸家?不就是出了兩代二品大員的那個陸家。不過如今,陸家也是人口眾多,不知道今兒來做客是哪位夫人小姐。可這些與姑娘又沒關系,姑娘聽奴婢的話,咱們走了這麽久,該回去歇著了,沒得被日頭曬壞了。”

沈懷筠懵懵懂懂地點著頭,府外的事兒,她向來沒有煙兒知道的多。煙兒雖然偶爾也會對她說起一些,當做閑話。

“她們不心疼姑娘的身子,姑娘自個兒總要疼惜著……”

沈懷筠任由煙兒扶著回去,外頭陸家的馬車一到,門上的婆子便進來稟報,劉氏聽得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太夫人不悅地咳嗽了一聲。

姜氏給安靜茹打眼色,安靜茹站起身和歐陽倩一起出去迎客。兩人還是很少說話,慢慢兒走著,歐陽倩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因為天氣熱,便從通堂過去。因此要比平常繞一些,還沒走到垂花門處,就瞧見一位稍稍體面的婆子在前頭,引著一位四十來歲的貴夫人走來,她身邊挨著的是一位十五歲光景的女孩兒,身後一種穿紅戴綠的丫頭婆子跟著,朝這邊走來。

這便是陸家夫人與陸家姑娘了,陸夫人約莫四十來歲,梳著幹練的圓鬢,頭上戴著朝陽五鳳掛珠釵,穿著碧色金絲鏤空花紋衫,身形微微發福,面帶矜持的微笑,給人感覺很和藹,不是那麽嚴肅的人。

至於陸家姑娘,安靜茹越看越眼熟,可也不敢輕易相認。沒想到陸家姑娘卻朝她眨眨眼,然後又規規矩矩地立在陸夫人身邊。

安靜茹隨著歐陽倩好陸夫人見禮,陸夫人忙虛扶一把,仿佛和歐陽倩很熟悉,笑道:“昨兒在寧伯侯府上還遇見你母親呢。”

歐陽倩仿佛很驚訝,細問了幾句,兩人寒暄一會兒,陸夫人把目光落到安靜茹身上,“這位便是府裏三奶奶吧?”

安靜茹又行了個禮,陸夫人微微側身,倒也沒什麽話說。歐陽倩見機就笑道:“外頭熱,請夫人去屋裏坐。”

兩人很是親切地走在前頭,安靜茹落在後面,陸家姑娘立刻走過來,低聲問了一句:“怎麽?兩三年不見,你就認不得我了?”

安靜茹抹了一把冷汗,搖搖頭又點點頭,她的確不敢認啊,當年在南邊,陸青苑還是個半大不大的姑娘,如今……

“你好像長高了不少。”

陸青苑暗地裏瞪了她一眼,“兩三年不見,你就覺得我長高了?我倒驚訝,以為再也見不到了,沒想到相見的時候,你卻已經嫁做人婦。我卻還記得,那時候咱們在一起玩鬧的情景。”

安靜茹冷汗蹭蹭地冒,當初她們認識的時候,好像彼此才**歲的光景,父親剛剛考上舉人,在府衙裏某了個缺,安家的女孩兒才慢慢的與父親的頂頭上司,蔣家的女孩兒有了來往,正式走入官家女孩兒的交際圈。

然後就遇上了陸青苑,她是從京城來的,自然在其他女孩兒中間高人一等,眾星捧月中,偏偏安靜茹對她淡淡的,兩個人見了兩次面兒,安靜茹就糊裏糊塗把這位大小姐給得罪了。

得罪了大小姐自然沒好果子吃,其他女孩兒為了討好陸青苑就故意孤立安靜茹,連安靜雯這個沒良心的也見風使舵,與她們一起捉弄安靜茹。

安靜茹怒,於是用一條五彩斑斕的假蛇,當然是安靜茹自己添加的顏色,把這位大小姐嚇得花容失色。讓安靜茹好不愧疚,卻一來一去莫名其妙地,兩個人越走越近。後來陸青苑先上京,臨走的時候,居高臨下警告安靜茹,她知道那條假蛇的事兒,如果再叫她遇見她,她一定會報覆她。

安靜茹呵呵傻笑兩聲,避開這個話題,問道:“陸老夫人身子可還健朗?”

陸家祖籍在南方,陸家發跡之後,便回到老家賣田賣地修了大宅子,供族裏人居住。陸老夫人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陸家太老爺去世後,她就隨著丈夫的靈柩到了南方老家。陸老爺孝順,怕母親在老家寂寞,就讓她最愛的孫女陸青苑去陪她老人家。陸家在南方遠近聞名,周邊的大小官員對陸家皆十分客氣,又恰好是在蔣大人的管轄範圍內,因此就讓蔣夫人和女兒多去陸老夫人跟前走動。

後來陸老夫人身子抱恙,陸青苑年紀也逐漸大了,一來為了盡孝好在跟前侍奉,二來也是陸青苑的教養問題,雖然派了得力的嬤嬤跟著,也怕陸老夫人力不從心。因此陸青苑十二歲那年就回到京城。

陸青苑低聲答道:“謝謝掛念,祖母身子還硬朗著。”

“不用這麽客氣。”

陸青苑卻抓住另一個話題,質問安靜茹:“你們一家什麽時候來了京城?為什麽都沒給我說一聲?”

呃,安靜茹知道當年的陸家就是望族,她父親一個小小的沒有實權的六品官,在權貴雲集的京城,更說不上什麽話兒,也沒資格去拜訪陸家。

“蔣姐姐你可見過?”

陸青苑沒好氣地道:“她不是嫁到南邊去了麽?”

蔣家二姑娘是她們中最年長的一個,蔣大人沒有調任回京的時候,就出閣了。安靜茹賠笑道:“如今不是見著了。”

陸青苑冷哼一聲,“若不是偶然聽我娘說韓家三奶奶娘家姓安,又說原是南方人,我留心一打聽,只怕現在還見不著呢!說話回來,你真擔心我找你報仇不成?所以才避之不見。”

安靜茹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發誓地道:“我怎麽會如此看待你,你素來心胸闊達,溫柔嫻淑,蕙質蘭心,聰慧可人……”

陸青苑極其郁悶地蹙起娟秀的眉頭,不屑道:“早就知道你還是這麽油腔滑調,好沒正經!”

安靜茹就差舉手發誓了,“我說的都是心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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