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人心(三)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從來都是個壞孩子。從小都比別人多一份叛逆，惹得父母不痛快，連穿越後幹得也都是這些骯臟的勾當。

早在下手之前，她不是沒有考慮過很多後果。但是那又怎樣呢？這些都不是能夠阻止她去做的理由。被春雨扣下了貨物，就證明松露被暴露了出來，而那與第八師團的交易也同樣被捅了出來。

對於元老院來說，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師團間的私自交易。

她代表了第七師團。

當然也能確定中間出賣自己的人是誰。還真是諷刺啊，她這麽做的原因不就是為了祭奠曾經的那些時光，以平自己的不甘心。偏偏，有些人不願意被祭奠。

果然是一路走來太過順風順水了嘛？導致自己居然犯下了如此嚴重的錯誤，真是幼稚啊，被自己救出來的人，以前的舊人，就當真無害麽？該不會是自己裝天真裝到後來就真的變得天真了？

太可笑了。

憤怒嗎？不，她只是單純的在反思自己。這種無意義的憤怒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在放下松露傳過來的資料後，春羽深吸了一口氣，出門去找子覓。

現在這個時間，正是醉無眠從練武場回來的時候，子覓必定是在他的房間幫忙收拾衣物。在她踏進房間的時候，果然看到了一邊收拾著的子覓。

子覓回頭看了一眼，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走到春羽的面前。

“姑娘是找無眠小哥？他去澡堂洗澡去了。”

“不，我找你。”

似乎春羽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子覓睜大了眼，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姑娘你知道了？”

“我不想對你說什麽，也沒有資格指責你，因為這件事是我自己識人不淑。”春羽勾唇笑了笑，不再是平常那副安靜的模樣，她勾著唇角，眉眼上挑著，眼神冷漠。“但是我知道，你差我一個解釋…不，應該是理由才對。”

第一次見到如此咄咄逼人的春羽，子覓一臉的慌張，完全手足無措。

“我……我只是，我只是得知了自己身世。”

春羽幾不可聞的皺了皺眉，身世？難道是有什麽大背景？還是說其中有什麽驚天的秘密之類的？如果真是這些狀況，她還真不好下手。

“前幾天，有人在我的房間裏放了一封信，我看過後才知道我的父母現在還在世，還生了一個弟弟。”說到這裏，她看見子覓臉上泛起了難以掩飾的笑容“他們過得很幸福，但是母親卻一直在找我這個當年被她不小心丟失的孩子，我……想回去。”

說著，子覓擡起頭看著春羽，眼淚幾乎就要掉出來了只強忍著“姑娘，我只是按照那個人所說的給了他運貨的線路而已。信中也說不會為難姑娘你的！你看這都過去一個月了，你不一樣也是好好的嗎？”

“好好的？我要是好好的會來找你？”

她細長白凈的手指敲擊著桌面：“你可知道我們的貨物被春雨高層給扣下來了？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麽嗎？這代表著他們會以為第七師團和第八師團有私！第八師團有那個提督罩著，這事首當其沖就是第七師團遭殃！！是，雖然沒有為難我，可第七師團若是散了，我們的境地能好到哪裏去？！你到底長沒長腦子？！”

許是被春羽的苛責給嚇到了，子覓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

“我…我……我只是…只是想，回家而已……”

“我想見爸爸媽媽！！我想見弟弟！！我想回家！！！”

她看著大哭不止的子覓，終是別過眼。仿佛是見到了最初的自己，多麽的想回家啊。可是，家在哪兒呢？她現在，連回去的地方都沒有，甚至很可能連自保都難了。

原諒子覓？放她回去？哈，她……沒這麽聖母的，自己捅下的簍子，自己去收拾吧。

“如今，說這些有用嗎？”春羽走過去擡起了子覓的下巴，定定的看著她，眼神尖銳“你註定回不了家了。既然你的家人那般幸福，你又何必去打擾？現在回去，也只是個外人了哦。”

子覓眼淚越發的止不住，卻也慢慢明白了個中細節，眼神黯淡下來。

不要怪她殘忍，子覓。

“你只能出去頂罪了。這是惟一的出路，以及贖罪的方式。”

疲憊不堪的回到房間，卻正好看見神威難得呆在房間裏。她張了張口，還是作罷，只是在沙發邊挨著坐下。

良久，她才終於下定決心開口。

“神威大人，事到如今，你也只能放我自由了。”

只有她離開，然後推說是子覓心眼大才私下和第八師團有來往，神威是不知情的————第七師團才能保住。

不然能怎麽辦呢？如今就算是和提督動手，元老院那邊又怎麽辦？還不如讓子覓指證有異心的是提督和第八師團，畢竟第八師團孝敬了不少錢財給那個白癡。這點罪證還是很好取得的，如此，又有利於扳倒提督。

只有自己離開，元老院才願意相信這些話。到底，那個子覓是從她手下出來的。

神威沈默的坐在一邊，手裏把玩著自己的傘。

“倒是如了你的願了。”

是啊，卻是在如此諷刺的情況下。春羽自嘲的搖了搖頭。

“我已經讓阿伏兔找到合作的對象了。那個叫鬼兵隊的，你沒忘吧？”

聽見神威如此一說，春羽想起了那個鬼兵隊的首領。左眼綁著繃帶，一身戾氣的男人。如果是他的話……倒還真是個不錯的合作對象。既然神威都說給自己聽了，那顯然是已經相談得差不多了。

她笑了笑：“也好，只要那第八師團和提督一倒臺，倒也算是幫我報了這次的仇了。只是神威大人萬萬不能留那兩個人活口，都是舔刀口過日子的，後患無窮。”

神威突然伸手扯過她的頭發，使她整個人都湊到了他面前。

“你開心嗎？”

少年的眼睛睜著，那般清澈。可是春羽知道這少年的太多本質，他們糾纏在一起整整三年，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你來我往的鬥來鬥去，卻還是如此這般的糾纏著，像是兩根荊棘纏繞在一起。

明明那般不合適，卻不甘心，放不開。

有愛嗎？有或者沒有能怎樣呢？她和神威太像，都不是會為兒女私情停留的人。談愛的話就太過矯情了，沒有任何意義。

“不知道。”

她直直的看向少年的眼裏，純然的直白。

之後她帶著醉無眠離開了第七師團，暫時去阿伏兔的艦船。走之前還碰到了卡茲，說到自己如今的遭遇，哪想走的時候他也跟了上來。

“反正我也沒什麽事，留在這裏也沒有意義，不如跟你一起出去看看吧。”

卡茲眼裏有很深的疲倦，不知是厭倦了這一塵不變的生活，還是厭倦了自己強迫喜歡的機械。

最終，三個人還是上了路。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空無一人的艦橋，終於還是嘆了口氣。飛船進入起飛狀態時，她才看到那信步走來的少年。

慢悠悠的，似是不在意。

少女雙手和額頭趴在玻璃上，靜靜的看著少年。

這一去，下次相見是什麽時候呢？

少年擡頭看向那趴在窗口的少女，似乎對著她笑瞇瞇的說了一句什麽話。

她楞了一下，立即轉頭坐好，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

“我從不後悔。”

她當然知道，如此高傲的人怎麽會後悔。是啊，他不後悔放自己離開；不後悔當初贖下自己。

她也從沒有後悔過，

後悔過喜歡你。

“春羽姐？”醉無眠有些詫異地看著旁邊兀自鎮定的少女。

春羽並沒有回頭。她固執的看著前方，

任由淚水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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