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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青梅竹馬鏡難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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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青梅竹馬鏡難圓

“不必再說!”殷朔望喝道, “你既想救他們,我不殺便是,無需用這般的理由動搖我軍心。”

海瑤看著他閃爍著瘋狂的眼眸, 抿了抿唇, 無論是謝玄周子凡還是殷朔望,她都不願意看著他們走入絕境, 但局勢已經到了這一步, 誰都沒有回頭路可走。

“你在這裏等著就好。”殷朔望見她眼中有悲傷之意, 不由軟了話頭,繼續道:“待我登基,我仍是會娶你, 娶你做皇後。”

說罷, 他拔劍指向宣政殿,身後的軍隊紛紛著響應,拔劍向前沖去。

“蘇小姐, 算了吧。”周子凡因為受傷,一瘸一拐地上前拉住海瑤的手,“他要奪位, 兄長要殺他,我也只能在此,你快離開, 刀劍不長眼的。”

海瑤聞言看向謝玄, 而謝玄則絲毫沒有因為她而動搖,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冷肅, 只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你們會死......”她忍不住又道, 但話音剛落, 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沒頂而來, 像是要將此處的所有人吞沒,防城軍的鐵騎從四方沖了過來,很快就將殷朔望的人馬圍住。

海瑤苦笑了一聲:“走不掉了。”

她其實也沒想著真能勸回這三人,但是她還是想這麽做,或許是為了成全上一世的情分,不讓他們落得個慘死的下場,但她並非布局者,也沒有找到一舉破局的辦法,竟是頭一次感受到身處漩渦只能隨波逐流的無奈。

殷朔望見到不該出現在此的防城軍心中大震,他明明都調離了防城軍,而且即便是離著京城最近的雲縣,也不會有這麽多的人馬!

難道真的中了圈套?

“怎會如此.....”他臉上流露出一絲絕望之意,防城軍似乎已經演練過了今夜的圍剿,列陣整齊武器精良,人數也有壓倒性的優勢,而他的反軍一路拼殺到了此處,已經漸有疲態,根本不可能打得過防城軍。

可越是絕望他越是不認命,既然走到了這一步,除了拼死一搏還有何路可走!

海瑤看著氣勢如虹的防城軍,回頭望向馬上就要被殷朔望攻破的宣政殿,她心中有了決斷,最後對周子凡說了一聲,“跟你哥哥一起活著出去吧。”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與垂死掙紮的反軍一道朝宣政殿沖去。

“蘇小姐危險!”周子凡伸手去拽她,卻差了那麽一寸,只能看著海瑤拼命奔跑的背影,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似乎是與她的最後一面。

可他沒有時間去牽掛,謝玄已經再次起劍與逼近瘋癲的殷朔望纏鬥在一起,他便也只能在混亂中替謝玄擋開身後的利器。

死守宣政殿的禁衛都退入殿中,一擁而上的亂軍卻沒有幾個能踏上殿前的臺階,他們倒在防城軍的亂箭下,倒在禁衛的□□下,還倒在沒有預料到的機關陷阱之中。

箭雨從海瑤的臉側飛過,她不敢回頭看,生怕稍一遲疑便被一箭穿心。她踏在一具一具的屍體上,終是奔到了宣政殿緊閉的大門前,卻沒想到被腳下的鐵鉤一絆,重重摔向滿是尖刺的臺階,一支箭羽也正要射向她的背心。

黑貓矯健的身影從角落中竄出,踩在海瑤的背上替她推開了奪命一擊,但這貓似乎本就受了重傷,經不住弓箭的沖擊,竟被帶著翻滾了出去。

“聞人欽。”海瑤沒想到聞人欽此時會出來救她,見他孱弱的身軀跌落在地,差一點就要撞上一旁的尖刺,便顧不上身後的危險,一把將聞人欽抱在懷中。

但地上的鐵鉤鋒利無比,她的裙擺被刮爛,身上也蹭了幾道傷口,卻護著聞人欽慌忙向石欄後躲去。

懷中的黑貓扯到了腹部的舊傷,前爪扭曲地蜷縮著,想必是斷了骨頭。

她見黑貓痛苦地齜牙咧嘴,有些慌亂地安撫著他道:“沒事,別怕......受了傷,你...就能回去自己的身體。”

防城軍的攻勢愈加猛烈,海瑤身旁已經見不到活著的人,她緊緊抱著懷中的黑貓,扭過頭從石欄的縫隙中往回看,謝玄與周子凡的劍已經刺入殷朔望的身體,而他們身上也同樣滿是傷痕。

饒是海瑤再如何鐵石心腸冷血無情,也不忍他們都慘死在此,即便他們只是自己的任務,只是穿書世界中的一個人物。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這樣的悲天憫人不該出現在她的身上,或許是重回這六個世界,她發現自己在這些世界留下的痕跡不是簡單的一筆一劃,對於他們而言,她是活生生的人,是刻入骨髓的真實,是難以忘懷的存在。

也許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就當她最後心軟了吧......

海瑤心中有了決定,她將黑貓放在角落,冒著沒有停歇的箭雨,俯下身子慢慢向宣政殿靠去。

裙擺從死人身上蹭過,沾滿了骯臟的血汙,身後的拼殺聲漸漸小了許多,似乎一切都即將結束,只剩下死寂與狼藉。

離著宣政殿的大門只有一步,海瑤用微顫的手推了上去,或許是這屍山血海的震撼,或許是千鈞一發的慌忙,她竟是沒有穩住身體,在大門打開的一瞬跌了進去。

可她並沒有倒在地上,而是被一個熟悉的懷抱穩穩接住。

徐長嬰亦如青松明月,他一塵不染地立在浸滿鮮血的大殿中,伸手理了理海瑤額間淩亂的發絲,再用衣袖替她擦去臉上的血汙,語氣中隱隱帶著怒意,輕聲道:“魯莽。”

海瑤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冷意瞬間遍布全身,她的心跳極快,快到要從嗓子眼裏出來,這個男人就是這場死局的布局者,他像個養蠱的術士,將所有擋他道,搶他心愛之人的人困住,再一個一個地殺死。

“瘋狗。”海瑤忍不住顫聲說道。

徐長嬰聞言微微一笑,側著腦袋看向殿外的情形,應下了她的話:“過獎。”

殷朔望的亂軍已經死傷慘重,再沒有奮起反抗的實力,而謝玄周子凡一人一劍,將殷朔望逼在了殿前的玉橋上。

他們三人的腳下是屍山血海,只要稍不留神,自己也要掉入無盡地獄。

殷朔望雙手死死抓著劍刃,他的掌心鮮血直流,可卻完全感覺不到□□的疼痛,只有絕望,倒在最後一步的絕望。

“殺了我吧。”殷朔望冷靜地看了一眼謝玄,勾了勾嘴角道:“死在你劍下,也不虧。”

謝玄聞言劍鋒一轉,下一瞬間就劃破了殷朔望的臉,切斷他耳邊散落的頭發。

他收了劍,沒有絲毫的不甘,背過身離去。

殷朔望微微一楞,他透過謝玄與周子凡之間的空隙,看到了立在殿中的海瑤,忽然明白過來,謝玄這是為了她繞自己一命。

可他哪裏還有活路呢?

宣政殿中根本沒有皇帝的蹤影,他今夜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場笑話。

“太子殷朔望意圖謀反,不忠不孝,德行有虧。”徐長嬰甚至沒有走出宣政殿,他冷冷看著殷朔望,以絕對勝利者的淡然姿態,朗聲道:“皇上旨意,定權宜......”

話到此處,他卻微微頓了頓,似乎看了一眼海瑤,才繼續說道:“廢為庶人!”

這旨意也不知真是皇帝的意思,還是完全出自徐長嬰之口,但沒有人去細究,他們都知道這已經是廢太子最好的下場。

周子凡看著這個曾經萬人之上的太子,心中覆雜極了,可他剛想追上謝玄,沒想到謝玄竟是腳步不穩地往一旁倒去。

“哥哥!”周子凡一把將他扶住,這才留意到他身上細碎的傷口滲出深黑色的血跡,不由大驚道:“你中毒了?”

“無妨。”謝玄用氣息護住心脈,“殷朔望的劍有毒。”他確是不覺奇怪,這毒在東南的那一戰他也中過,想必是殷朔望慣用的防身之法。

周子凡聞言便想去尋殷朔望要解藥,但防城軍卻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重犯不得靠近!你們擅闖皇宮,也該拿下!”

說罷,便又對周子凡謝玄兵刃相向。

周子凡氣極,可他感受到謝玄的身體又虛弱了些,必須快些離開這個地方,便一手架著謝玄,飛速往後撤去,施展輕功躍上宣政殿的飛檐。

他本想再確認一下蘇小姐的安危,但底下的防城軍又拉滿了弓箭,他擔憂著謝玄的傷勢,便只能心有不甘地握緊拳頭,狠下心帶著謝玄離開了這混亂不堪的皇宮。

海瑤見防城軍收了弓箭,便知道是周子凡平安離開了,不由松了一口氣,按著徐長嬰的計劃,他們兩人今夜也是要死在這裏的,眼下能夠離開,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喵——”小黑貓微弱的叫聲響起,他慢慢撐起身體,又無力地跌倒在地。

身體的疼痛讓聞人欽不能發出過多的聲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既然陛下不在殿中,他就應該馬上離開去尋陛下,怎麽還留在宣政殿?

留下就算了,見到這傻女子這麽不管不顧地沖過來,竟然還替她擋了一箭,聞人欽心中暗罵自己,他難道是做貓做習慣了,真將她看成自己的主人?

可他也沒有精力多想,手上的傷疼得渾身直抽抽,就連意識也有點模糊起來。

海瑤見黑貓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方才的神采,便知道聞人欽要回到自己的身體中了,她走過去摸了摸他的背,輕聲道:“回去了就別再受傷了,再受傷變回貓,可能我就不在這個世界了,你也遇不上這麽好的主人......”

聞人欽強撐著精神又“喵嗚”了幾句,可是海瑤聽不懂貓語,不知他最後說了句什麽,她輕嘆了一口氣,撫摸著小黑貓,似乎想起了上一個世界,聞人欽瀕死之時她也是這樣守著他,在這個世界,他回到自己的身體能好好活著,也是不錯的結局。

防城軍粗暴地打掃起了這一地的死人,血海中的大殿已經不剩幾個人,唯有徐長嬰還在殿中,似乎正耐心地等待著海瑤。

“你今日可滿意?”海瑤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看著徐長嬰的背影問道。

徐長嬰扭過頭看著她,認真思索了一番,問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海瑤走到他的身旁,低聲說道。

徐長嬰微微一笑,“你心裏已經知道了,何必要我說呢?”

海瑤確實知道,他不滿意的必定是沒有徹底除掉他們,魏珩被她勸走,謝玄與周子凡因為她沒有對殷朔望下殺手,至於聞人欽,更是在黑貓的身體中躲過了一劫。

甚至她不顧死活沖進殿中也是想制止徐長嬰,放這幾人一條生路。即便她沒有明說,但徐長嬰看到滿身是血的海瑤,也稍稍退讓了一步,只將殷朔望貶為庶人,也放謝玄周子凡離開。

“我以前竟然看不出,你是如此心機叵測之人?”海瑤輕笑一聲,歪著頭看向徐長嬰,她發現這人的衣服上竟是一點兒血都沒有沾上。

徐長嬰坦然地笑道:“你怎會不知?這世上最了解我的,除了我自己,便是你了,我倒是想問你,何時看破了我的謀劃?”

海瑤想了想,輕嘆了一口氣,有些失落地說:“瑞豐書院時就覺你的身份不簡單,我被禹王綁走後你的出現時機也不對,但幾個時辰前才想明白你所有的舉動,始終晚了一步。”

她確是有點兒挫敗,穿了那麽多的書,做了那麽多的反派,沒想到這一回卻被徐長嬰困在局中。

“倒也不傻。”徐長嬰點了點她的額頭,以前在書院的時候,他也時常會這樣輕點她的額頭,可這動作已經許久沒有做過了,恍惚間有些陌生。

海瑤揉了揉額頭,剛剛經歷過腥風血雨,此時兩人之間的氛圍仍是有些古怪,她嘟囔了一句:“你就不擔心我識破你的真面目,討厭你?”

“你不會。”徐長嬰似乎很是胸有成竹,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蘇慈的,也只有他徐長嬰,“你甚至......很滿意。”

“哦?”海瑤微微一楞,似乎瞬間被戳破了心裏的秘密,有些驚訝又有些窘迫,可她隨即也坦然地勾唇一笑。

她確實很滿意,徐長嬰為了她猶如瘋狗一般,費盡心思地除掉每一個競爭者,她身為被愛慕的對象,滿意的是這可怕的占有欲,而她身為一個穿書者,滿意的是他能為她掃清任務的障礙,讓她坐享其成。

徐長嬰瞧見她狡黠的笑容,輕哼了一聲,別過臉道:“不要得意忘形。”

海瑤連忙搖了搖頭,卻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你既然如此舍不得我,當初退婚之時,怎麽就不想著用一用你這個身份,或許我就不會嫁給魏珩了。”

“我確是想過。”徐長嬰也沒有絲毫的隱瞞,答道:“可即便我是皇帝的兒子,但也不過是他游歷江南風流一夜後的意外,於他而言甚至是一個汙點,我連見上他一面的資格都沒有,可我要是科舉狀元,那就不同了。”

海瑤倒是佩服徐長嬰,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忍不住要去攀附皇權的巨樹,而不是想成為獨立於山間的傲然松柏。

“可如果魏珩不出事,我就不會與他合離,即便你是狀元,要鬥倒一個侯爺,可要費不少的時間。”海瑤微微挑眉,略一思索卻恍然大悟,她朝徐長嬰走進了一步,壓低了聲音問他道:“魏珩兵敗假死不返的事,該不會也有你的手筆吧?”

徐長嬰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只不過拐著彎在皇帝耳邊說了幾句。”

“你還真是個......”海瑤有些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她收回剛才的想法,徐長嬰可不是什麽松柏之姿的正人君子,他就是個.....

“佞臣!”海瑤輕哼了一句,說道。

這詞一點兒也沒讓徐長嬰介意,他反倒欣然接受,點了點頭道:“比不得你。”

海瑤白了他一眼,“我可比你善良。”雖說她做了不少反派,但論心機深沈在這世界還真比不上徐長嬰。

“是......你最善良,也不知誰以前總欺負捉弄我。”徐長嬰回想起在書院的種種,忍不住輕嘆了一句。

“我是給你枯燥的苦讀歲月增添一點兒色彩。”海瑤笑了笑狡辯道:“否則你就是個書呆子,哪有現在這麽靈光。”

“我還要謝謝蘇小姐?”徐長嬰詫異地苦笑一聲,但見眼前女子明媚的笑容,卻一點兒也沒有因為她的理直氣壯而惱怒生氣。

海瑤轉身往大殿後走去,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怎麽不用謝我?殷朔望會來攻宣政殿肯定是確認皇帝在這裏,但誰知卻完全見不到皇帝的影子,想必是我逃課的地道給了你靈感,你這是早備好了暗道。”

徐長嬰微微挑眉,他本想否認,可隨即也覺海瑤說的不無道理,可能自己也沒有想到,這法子還是從她這裏學來的。

“帶我去看看?”海瑤沒有尋到暗道的入口,扭頭對徐長嬰說道,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這一瞬間,徐長嬰頓時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當年的書院一角,她也是這樣拉著他的衣袖攛掇他逃課出去玩。

“你前世屬老鼠?”徐長嬰一如既往地忍不住與她拌嘴,卻也像從前那樣應下她所有的要求。

他撥開案臺下的機關,屏風後便出現了一條暗道。徐長嬰將衣擺別在腰間,先往下走了幾步,再轉身朝海瑤伸出了手,“來。”

海瑤笑吟吟地將手遞了過去,徐長嬰的掌心溫熱,牢牢牽著她,帶她一同消失在了血流成河的宣政殿。

仿佛走回了青梅竹馬兩相依的往日年歲。

作者有話說:

原本是打算把除了徐長嬰外的每一個人都寫死的,但我最後還是慫了......不對,是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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