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小姐絲毫沒有小心思被揭穿的尷尬和羞澀, 反而笑得風情萬種。

她不是扭捏的人，也確實對嚴時寒頗有好感。對於喜歡的人和事，盡力去爭取有什麽不對？關於他的風評她聽說了, 她完全能理解他的挑剔, 聯姻對象自然要慎重選擇。

“嚴總, 婚姻難道不是一場互惠互利的生意？談生意叫談生意，談婚姻叫談戀愛。我覺得我們各方面條件都很匹配，我們在一起是強強聯手。”

嚴時寒不否認她說的對，餘家實力不俗, 餘小姐能力也不俗，按照他的擇偶觀確實是理想的聯姻對象。只是他忽然間覺得索然無味, 把生活徹徹底底變成一場生意，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想起青山小學門口的路，餘小姐大約不認同他的善舉, 生意人不認同做好事不留名, 付出沒有回報即是虧本。

換作以前, 他也不認同。然而，當林甄寶努力證明自己的理想和情懷是有意義時, 他忽然覺得這份心意不該被辜負。她的能力微薄, 他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那雙盛滿星光的眼睛, 圓乎乎臉頰上滿是笑意的酒窩，在他看來比什麽都值得。

不過是錢，他不缺。

可惜回來時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知道這幾天她有沒有好好吃飯。

他想給她打個電話。

念頭一起，便沒了跟餘小姐應酬的心思。

“餘小姐, 做生意不必扯上婚姻，有合適的項目可以洽談, 其他的就免了。我還有事，失陪。”

餘小姐半點不失落，談生意哪有一拍即合的？討價還價你來我往再正常不過，有時候還好幾方人競爭，更何況是聯姻這種大生意。

沒關系，她有耐心和信心。

嚴時寒從酒會出來，司機已經驅車到大堂外等待。上了車長籲一口氣，擡手扯松領帶，整個人放松下來。

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十點半，時間有點遲了。

這個時候打電話不打合適，不知道她的氣消了沒有，打電話過去大概也不能好好說話。

而且，自己能說什麽？

靠在椅背上望著車窗外出神，城市的夜晚和山村截然不同。這裏霓虹閃爍星光黯淡，山裏漫天星鬥燈火零星。

不由又想起她發亮的眼睛，忽然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一周後，青山小學收到嚴時寒捐贈的書籍。

全都是舊書，即便這樣，對青山小學來說也是很珍貴的。

張校長很高興，特意在會議上說了這事。

“嚴先生真是個熱心人，他資助了幾家兒童福利院，特意把更替下來的舊書捐贈給我們。雖然是舊書，但不影響閱讀。我們這的孩子太需要了。”

話一頓，看向陳老師，“陳老師，你的圖書角可以擴大一下，做成圖書室，孩子們也有個看書借書的地方。這事就交給你了。”

陳老師沒想到竟然能這樣峰回路轉，還以為圖書角不了了之了，當即欣喜地應下。

陸梨心裏嘀咕，嚴先生這麽做完全是為了甄寶，結果讓別人撿了便宜。不過也夠了，甄寶不會喜歡出風頭的人，知道他有這個心就夠了。

林甄寶確實很意外，嚴先生走了半個多月，除了校門口的路還在修，就再也沒人提起。她以為也就這樣了，沒想到突然捐了書。聽校長的意思，他還資助了兒童福利院。

一時間她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他，說他唯利是圖狂妄自大吧，他又實打實地做慈善。

他要是能改改壞毛病就好了。

會議的話題全在圖書室上，看得出來大家都挺高興，學校的條件真的太差了。除了新建的教學樓之外，基本上沒有一樣拿的出手。

多虧了嚴先生，門口有了一條像樣的路，現在又可以有一個不錯的圖書室。要是能把操場鋪一下水泥就好了。

忽然，沈老師道：“校長，我認識幾個在其他學校任職的老師，他們學校要更換一批課桌，舊的可以捐贈給我們。”

張校長很是驚喜，“真的嗎？那可太好了。”

別看教學樓挺新，配套的課桌完全沒跟上，還是用了多年的老舊木頭款，修修補補地還在用。

話題一下從圖書室轉到課桌椅上。

陸梨半信半疑，沈老師有這能耐？湊到林甄寶身邊低聲道：“你有沒有覺得沈老師在跟嚴先生較勁？嚴先生捐書，他捐課座椅。這還是拼不過啊，嚴先生還捐了一條路，他要不要修個籃球場？”

林甄寶知道沈老師的底細，猶豫了一下，“不好說，不過，他這麽積極幹什麽？”

不是說不能做好事，沈老師現在對外就是個來支教的老師，以他個人能力搞來一批淘汰的課桌椅已經算是很有本事，再捐個籃球場？

沒必要也不大現實，以新雅學校的名義幫扶青山小學才算把錢花在看得見的地方，他不會想不到吧？

陸梨道：“男人的面子都是用錢砸出來的，神神秘秘的誰也不知道他的背景來歷，我猜他不簡單。”

林甄寶心說你猜得真準，隱藏的富二代！要不他能申請下來家電？能搞到淘汰的課桌椅？一個小學體育老師，誰給他臉？

她不是多嘴的人，既然答應了不往外說就不會往外說，即便是陸梨也不說。

只點頭表示認同，甚至有點期待，“他們兩較勁，學校得利，挺好的。”

爭相做好事怎麽會不好？

陸梨眨眨眼，“嚴先生最近沒跟你聯系？”

要她看，沈老師怎麽也比不上嚴先生，沈老師遮遮掩掩的態度就不夠坦誠。料想他捐不了籃球場，即便捐了那也是花家裏的錢。他自己出什麽了？

林甄寶神色不自在起來，不能說沒聯系，最近偶爾有發消息過來，她都沒回覆就是了。那麽不歡而散，她沒辦法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誒，人家大老遠地捐書，一聲謝謝總該有吧？”

林甄寶嘟囔：“又不是為我捐的，幹嘛要我道謝。”

陸梨呵呵兩聲，嘴硬！

不過女孩子嘛，都喜歡聽軟話，可惜嚴先生根本不會說人話，指望他說好聽的比登天還難。好在做的事情靠譜，很刷路人好感，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大好人的人設立住了。

校門口的路修好沒幾天，沈老師說的課桌椅也到了。

兩輛卡車在新路上開得穩穩的，張校長滿臉是笑，說要是路沒修，一路顛簸把桌椅都磕碰壞了。聽得沈老師心裏不是滋味，沒這條路，車子還進不來了？

全校老師忙活了小半天，把所有的課桌椅替換下來。

大家都累得不輕。

晚飯時陳老師辦開玩笑地說：“好久沒幹體力活了，差點拿不動鍋鏟，明天胳膊一定疼得厲害。不過，換了課桌椅感覺教室一下子整齊好看了。多虧了沈老師。”

她越來越覺得自己跟沈老師合拍，她建了圖書室，沈老師為學校換了新的課桌椅。以往所有的支教老師加起來都沒他們為青山小學帶來的改變大吧？

林老師跟陸老師算是沾光了，她們兩除了向上面申請洗衣機電冰箱可什麽貢獻都沒有。

沈老師謙虛，“湊巧罷了。今天辛苦你們女同志幹體力活了，晚上我來收拾廚房，你們早點休息。”

陸梨吃飯不說話，沈老師可真圓滑。今晚輪到甄寶收拾廚房，幫襯就幫襯唄，話說得多好聽，把自己拔得多高。

陳老師負責做飯是不收拾廚房的，一聽這話心裏就不高興。她也幫忙搬了一下午的課桌椅，怎麽不見他過來搭把手幫忙做飯？又偏心林老師和陸老師！

她觀察了這麽久，不見她們兩個對沈老師有特別的心思，沈老師怎麽這麽上趕？

心裏堵著一團棉花似的，來這邊這麽久，沈老師看著面上親切和氣，實則一直把她當空氣。想想就氣人！

本來還想說點好聽的，頓時沒了心情。幾口吃完飯，碗一推回去休息了。

陸梨是除了逛街就不運動的人，搬了一下午的課桌椅，也累得不行。也是匆匆吃了飯走人，反正有沈老師幫忙，累不著林甄寶。

再說，妨礙人家獻殷勤多缺德。

林甄寶沒把他的話當真，她體力比陸梨和陳老師好，不至於擡不起手。沈老師非要幫忙，她收拾了垃圾讓他去丟。

沈老師丟了垃圾回來，林甄寶正圍著圍裙在洗碗，聽見他進來的動靜，回頭看了一眼，“沈老師，剩下的我自己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沈老師踱步到她身邊，看著她熟練地洗碗，好半天才開口：“甄寶。”

林甄寶奇怪地看他一眼，怎麽突然叫她名字？雖然是天天見面的同事，要說熟悉似乎也不算很熟，還是叫她林老師聽著順耳。

“你對以後有什麽想法嗎？”

“什麽？”林甄寶莫名其妙，忽然想到什麽，“沈老師，你是不是有內部消息？我們的支教時間有變？要延長？還是學校那邊沒我們為空缺了？回去要再找工作？”

“沒有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沈老師裏面否認，“我是問你個人的……規劃。”

哦……

林甄寶笑笑，“我喜歡當老師，我想一輩子當老師。”

沈老師點點頭：“只要你願意，可以在新雅任教一輩子。我們從事教育工作的，多多少少有點情懷，不是金錢能替代的。嚴先生的某些觀念，我也不認同。”

林甄寶手上的動作一頓，怎麽扯上嚴先生了？不明所以地扭頭看向他，他眼眸垂了垂，“我聽說他的風評不大好，圈裏傳說他唯利是圖。雖然前一陣接觸下來覺得並不是傳言的那樣，但是……有些做法我不是太認同，你也是吧？”

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嚴先生跟他並沒有交集，他為什麽要跟自己討論這個？

嚴先生給她的感覺很矛盾，她覺得他是好人，同時又覺得他怪討厭的。有人說他不好心裏莫名地不舒服。

水龍頭的水嘩嘩地沖著，涼涼的，讓雜亂的思緒冷靜下來。想起陸梨的話來，看一個人不能光聽他說什麽，要看他做什麽。

“我跟嚴先生不熟，說不好他是什麽樣的人。他修路捐書都是實實在在的好事，不是嗎？”

“他確實為青山小學做了不少好事，但是，要從朋友更進一步，有很多地方需要磨合吧？與其磨合，不如找個志同道合的。”

林甄寶詫異地看向他，他什麽意思？

暗示她嚴先生不適合她 ？她跟嚴先生也沒什麽呀！他在這裏呆了三天不到，她跟他能有什麽？

沈老師是不是想太多了。

話題有些超綱，她笑笑，“今天真有點累了，我的胳膊也要擡不起來了，先回去休息了。”

進宿舍前朝校門口望了一眼，路燈照在平坦的水泥路上，路修得很漂亮也很平坦。

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詞來，瑕不掩瑜。

嚴先生有缺點，但也有優點。

她打開微信，點開他離開那天發的語音。

[好好吃飯，五一我來接你……………………們。]

這條語音她自己都不知道聽了多少次，忽然就笑了。陸梨說得對，有些人不會說話。

第二天一早，她沿著校門口的路走了一圈，拍了一段視頻給嚴時寒發過去。

[路修好了，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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