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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少年將軍(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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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少年將軍(14)

而在山路的起端, 喜蘭臉上滿是石頭砸下的塵灰,她還顧不上這些,急急把身旁的女子拖到邊角。

陸莞禾的眼眸緊閉,剛剛突如其來的滑坡, 她們也沒料到, 只能緊急地找一處地方躲著。

等風波平息, 她才起來找陸姑娘, 只見她身上沒有外傷卻閉著眼昏迷不醒。

喜蘭擔心之後還有滾石,先把陸莞禾帶離去空曠的地方。

陸姑娘的原計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借著身子柔弱, 一次次試探皇上不耐煩的底線。

而動身之前, 陸姑娘便知道此處有個山崖,到時馬車失控墜崖, 世間再無陸莞禾。

只是沒想到天公難測, 落了雨, 姑娘的病更真了些,也加快減少了皇上的戒心,但卻引來這落石。

不過不得不說, 這落石砸下,將馬車砸得稀爛, 對於皇上而言是很有沖擊性的。

……

雨後的石尖還沾著泥土, 血色侵染而上。

祁宴的眼睛微瞇, 看著這血,心頭有幾分麻木。

她怎麽會死?

又怎麽會如此倉促地死在自己面前?

明明當初亂世,她為孤女, 都能活下。

關她的數日淒苦, 她也頑強地咬牙下去了。

怎麽偏偏就在這裏, 就在草率的荒郊野外成了孤魂野鬼?

一點點腥紅染上眸底,透露出些許瘋狂。

怎麽可能?

美人竟會香消玉殞於頑石之下,與他所料的各種結果完全不一樣。

可他根本來不及多看幾眼,底下的侍衛卻已一遍遍道:“皇上,此處危險,你和娘娘不可久留。”

陸清的狀況並沒有好多少,她與陸莞禾有相似的容貌,此刻卻狼狽地看著亂石,哭得近乎昏厥。

她與姐姐是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們幼時在亂世失散,父母雙亡,她運氣好些被大戶人家收留,受其庇蔭。而姐姐流落亂世,淪為乞丐,後被當時的太子祁宴挑中。

她向來知道,姐姐要比她聰明許多,也比她更會忍。明明她和姐姐是孿生,可姐姐永遠在她之前便護著她了。

若不是、若不是因為她,姐姐又何會受皇上所制,步步艱難。

淚水打濕了臉頰,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陸清捏緊了手指,那些沙石和血混在一起,而恨意夾雜著眼淚很好地埋在眸底。

經姐姐一難,她看透了祁宴,他的那些寵愛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像是施舍給小貓小狗一般,哪天不乖了,便換一個。

即便是姐姐,也只能算是他想得到又得不到的,才多上了一份心。

旁邊的侍女見陸清大悲之後又意外的安靜,怕她再想不開,忙扶著她道:“娘娘,皇上都走了,再不走,這兒說不定又落石了。”

她們看了看上頭,剛剛經歷一場災難,那巨石滾下時,人如螻蟻,連那馬車都能砸個粉碎,她們實在不敢再留在這了。

陸清幾乎是被她們半扶半推地拉走的。

等駛離了這塊危險地方後,祁宴才猛然回神,目光也有了聚焦之處,表情有些猙獰,他手指緊扣著臺沿,急急道:“下去,派人下去,去南楚王府。”

“皇上……這去南楚王府做什麽?”

“去看她有沒有回來。”

她騙多了自己,他不信她就這麽隨隨便便地死了,她要是活著,肯定會回去蕭何身邊。

……

長空無月,冷寂無風,難得金陵有這樣悶的天氣。

邊境大營,空氣中浮著揮散不去的血腥味。

每一個人臉上都表情凝重,陸姑娘已經離開王府半個月,這也是王爺潛去肅州回來的第十三日。

這些天陸姑娘從王府中消失了,自此之後,王爺大多時候都是埋在主屋或是在軍營裏操練,像是再沒有了多餘的情感。

雖然陸姑娘來之前,王爺便是如此,但陸姑娘走後,這種狀態似乎比以前更甚了,底下的士兵有苦說不出,王爺何時停下,他們才能跟著停下。陸姑娘所居側屋中的東西,王爺也一直沒讓人清掃。

不過這樣的日子也沒持續太久,王爺便領著一小批精兵前去肅州。

肅州與金陵相接,留下的人都在軍營裏煎熬地等著。

他們有些都是跟著老南楚王一起打拼的老將,也有些年紀稍輕,但都經歷過那段慘痛的時光。

亂世,是他們最不想看見的。他們多少親人都在亂世中死去,路上枯骨,巷中餓狗成為了當時他們見過最多的景象。

現在難得安定了幾年,眾人都不想再回到當初暗無天日的亂世。

終於,等了數日,終於見到他們兄弟的身影,不少人身上都有負傷,已經準備好的大夫紛紛迎上來接治傷兵。

只是……王爺卻一直沒有出現。

聽回來的兄弟說,這次他們前去肅州,果然五王的餘黨與外族有了聯系,不少軍備送至他們的大營中,想必不假時日,大仗一觸即發。

王爺先帶著他們兵分兩路,聲東擊西,趁其不備,炸了他們的大營,把五王推出來的頭給綁了交給他們。

他們回來帶的人裏面確有一個約莫三十餘歲的男子,應就是平王的獨子。

平王戰敗,不久便因身子不好而逝去,其子想為父親報仇,更想奪回王室,才將五王餘黨聚集,打算從這次的舉人中下手,待時機成熟,一舉攻進。

未曾想他們的計劃剛一實施,便被蕭何識破。

“那王爺呢?”

一個個的士兵回來,濃濃的血腥味充斥著軍營,可蕭何卻一直沒有出現。

“我……”

一個手臂受傷的士兵微微張口,想要回答。

他的傷勢沒有太重,旁邊的大夫正在為他包紮。

忽然旁邊迸發出一陣難聽的笑聲,那個被捆住的男人笑得不能自已:“他死了,他肯定死了……”

蕭何孤身犯險,只抽了十個精兵,與他一同潛入大營炸毀那些火器,而他的退路只有一條,便是肅州到金陵的一條慣常通往的小路,他早就安排人去埋伏。

只是他算錯了,原來蕭何真正的計劃在他身上。

不過這也足夠了,埋伏的路上有他的三十個精兵,善於山間作戰,足以殺了蕭何。

他的狂笑在壓抑的氣氛中刺耳難聽,終於有人忍不住狠狠給了他一拳。

當初就是平王成王兩王反叛,沿路屠了六城,即便百姓求饒,都被斬於劍下,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們手中。

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誠然,現在的君主或許不是歷代最仁義的君王,但至少沒有他們這般殘暴不仁。

笑聲在那足足的一拳之後戛然而止,軍營裏恢覆了詭異的沈寂。

幾只黑鳥躍在樹梢,低鳴幾聲,轉而跳開。

眾人的心都在揪起,沒有人敢在這時睡下。

幾近熬到了天光破曉,在黎明盡頭,終於有幾個人的身影。

低迷的氣氛忽然一振,眾人試探著走近一些看去,裏頭有幾個視力好的,頓時爆發出大喊:“是將軍!將軍回來了。”

一同前去的十人僅餘四人,傷勢最重的便是蕭何。男人的右肩中了一刀,透過厚厚的軟甲依舊滲著血,下顎微壓,高束的馬尾微散至頸側,還沾染了些血跡。

他的黑睫緊閉,氣息微弱,因失血過多而沒有氣力,身上除了最嚴重的刀傷之外還有大大小小十幾個傷口。

他與其餘十人破開重圍,才從裏頭逃了出來。

“大夫大夫!”

眾人都緊張起來,他們第一次看到蕭何傷得這麽重。

大夫應聲趕到,察看了一番他的傷口,立刻沈下眉認真救治。

……

陸莞禾足足昏迷了四日才醒來,她身死的消息已在宮中成了既定的事實。

而她昏迷並非受了亂石所擊,而是因身子到了力竭之盡,才暈了過去。

這一睡,仿若大夢一場。

她記起了她和蕭何的相遇初識到後面長達半個月的幽閉。

當初她在亂世中做乞兒求生,每日難以果腹,直至她遇到了祁宴。

身為太子的祁宴把她領進府中,讓嬤嬤教她,給了她衣食,她便以為是遇到了恩人,在府中謹慎小心,怕惹他些許不快又會回到之前那般痛苦的生活。

在亂世裏能有這般生活便已如仙境。

當時的祁宴也偽裝得很好,從頭到尾,待她都只想兄長,只是偶有舉動過密的時候,只要她微微不適,他又會退開保持距離。

直到她快要及笄之時,她偷聽到嬤嬤私下裏說著,說太子想要在她及笄時要了她,要她們這些嬤嬤好好教她如何侍奉男人之術,她才方寸大亂,借著戰事焦灼,她佯裝乖巧了幾日,而後偷溜出去。

為了不讓祁宴發現她,她躲在一個村莊,扮成啞女,後來便遇見了蕭何。

遇見蕭何的那段日子,應該是她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她知蕭何位高權重,但他卻不像祁宴一樣視她為玩物,面對那些貧苦的百姓,他更沒有高高在上。

他甚至可以不去想她的美醜,便能真摯地將一顆心獻上,這與其他的世家公子作比,已是好了無數。

他們也險些私定終身,只可惜,最後她還是被祁宴的人發現了。

她也就此染上寒疾,每逢雨季便會酸痛,祁宴只騙她道是自己曾經落入冰湖。

不巧他的解釋剛好歪打正著,讓蕭何確定了她的身份。

“姑娘,你終於醒了。”

耳邊喜蘭激動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

她們所處的正是一個木屋,是這路過的樵夫和他夫人救了她們。

只是陸莞禾這才醒來情緒沒有很多的起伏,她微微支起身,鬢邊一些發絲垂下。

喜蘭自知現在她早就和陸莞禾綁在一起了,說話便也自如些:“姑娘,我們真算是死了嗎?”

她總擔心皇上疑心過重,她們所在的地方就在當初山路附近,若是皇上真有心去找,必能找到。

聽到這話,陸莞禾的眉目微微一怔。

是啊,她現在已經算是死了。

這其實也是原書中陸莞禾本該有的結局。

在陸清過來尋她的那個夜晚,她走後,自己一夜未睡,終於想通了原書中她到底充當了個怎樣的身份。

原書中,看似是太後為了試探蕭何,將她送來,其實是她從中順手推舟,為的只是離開祁宴。

這本書本來就是殘忍的宮鬥劇,圍繞著她妹妹陸清展開,但明顯如今的陸清到最後垂簾聽政的太後,還差了些。

而她便作為男主祁宴的古早白月光,和女主的姐姐,她死後,祁宴才會真真正正感到愧疚,對陸清也多了些本不該有的寬容。

正是這份寬容,足以讓陸清在其中保全性命,給了她成長的空間。

而經她一死,這份刺激,足以讓陸清迅速成長,沒有了姐姐的庇護,她不得不更加堅強。

斬斷所有退路,才會讓她更強。

這便是她作為女配,在書中最後的作用。

如今她也算是擺脫了這些,為了自己而活。

她眼中多少帶了些笑意,這是這麽多日來,她真心實意的笑容。

陸莞禾笑著看了喜蘭一眼,索性說破道:“難道你還想做太後之下的傳話人嗎?”

女子眉梢微微揚起,木窗外的淺陽照向她的臉上,竟與之前柔弱病容的模樣不大相同,多了不少明媚,連喜蘭都有些看癡了。

她的目光停了片刻,才緩過神來,急急搖頭道:“奴婢不願意。”

之前或許她會麻木地做太後的爪牙,但經歷了這些,她也明白了,自己不過是那些權貴們隨便打殺的,真還不如成了普通百姓,安安分分地過一輩子。

“那,姑娘,我們接下來去哪?”

喜蘭扶著陸莞禾起身,之前要她備好的馬車也早就在外頭了。

她們所帶的盤纏足以過好一段日子。

陸莞禾擡手支起窗沿,燦陽滿滿地落在她的臉上,她微微輕笑著,手臂支在下顎,遙看遠處的道路。

面上有說不出的朝氣。

“去南楚王府。”

以全新的身份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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