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焦黑模糊的血肉攤在極大的嫩綠蓮葉之上，騰蛇長老依舊盤腿懸浮在水面之上，沒有一絲動靜，仿若前三日發生的事情皆是一場幻影錯覺。只是莫名來的一灘黑色又如何解釋？

“天雷也劈不死你，不愧是純陽之體！”騰蛇長老眉頭皺了皺，只瞧得見眼裏的神色，卻看不見紫紗下的表情。

“要拿你如何是好？”騰蛇將一掌拍在這團焦黑上，沿著手掌的邊緣焦黑變回原本的白玉之色，這變化蔓延開來，焦黑的碳人又變回正常的血肉之軀。

慌忙的腳步聲打亂了原本的沈寂，騰蛇一收真氣，巨大的蓮葉將秦玉卷入其中沒入水中。梅寒雪一身血衣闖了進來，連帶著還有幾名花婢，皆是身負重傷。

“長、長老，凡界的那些妖魔殺上來了！”

“知道了！”騰蛇長老冷冷淡淡的回答，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梅寒雪對於騰蛇的態度極為不滿，外面廝殺的眾人也不知死傷多少，靈境三位長老，另外兩位早已兵分兩路，帶領眾人逃生，騰蛇長老如此冷淡的態度，根本就是視眾人生死於無物。梅寒雪不由得加重語氣道：“其他兩位長老和許多修煉者都已經撤離到凡界去了，蘭君那邊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梅寒雪你帶其他人先走，我先行留下拖延他們一陣。”騰蛇似乎也覺得自己之前有所不妥，緩和了語氣，多了幾分關切。

“長老，還是您先走吧。”梅寒雪聽此一言，剛才定是弄錯了，長老還是關心眾人死活的。

騰蛇長老也不再與梅寒雪費唇舌，一揮法杖將召喚出一道勁風將梅寒雪等眾人也不知卷至何處去了。

“嗷嗚~”長著三只頭的獵狗嘶吼著撲向騰蛇，撲至半空撞上一面完全看不見的氣墻跌落湖中，在水裏撲騰了幾下，被凝結成冰的湖水凍結成了一座冰雕，浮出水面。不多時引來更多的魔獸，叫囂著橫沖直撞，奈何就是穿透不了這座氣墻，只能圍在湖邊不停的嘶聲厲吼，用以表達自己的威嚇。

“哼！”騰蛇冷笑一聲落入水中，湖面立刻化為冰層，任這些魔獸撞得頭破血流，連一絲劃痕也未留下。

枯敗的枝丫燃著燒毀後的徐徐灰煙，龜裂的土地上一道道裂痕，刻畫著荒蕪與蕭瑟，還算完整的幾塊泥地上零星地點綴著幾抹異色。

染滿殷紅的白色突然動了動，梅寒雪支起重傷的身子，爬到離自己最近的另一抹鵝黃色衣衫的女子身旁。

“杏兒醒醒，醒醒！”杏兒睜開了緊閉的雙目，迷糊中註意到周圍已是一片荒蕪之地，過了好一會註意力才集中到梅寒雪身上。

“梅姐姐，水月靈境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嗎？”悲痛的淚水從杏兒的眼角滑落，狠狠抓起一把泥土，幹凈的指甲立刻滲滿汙泥，失去原有的美麗。

“不，杏兒，你難道忘了是騰蛇長老將我們送至於此嗎？”

杏兒似乎想起颶風是騰蛇長老召喚而來，自己亦是被怪風給吹到這裏的，興許長老原是想將眾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可不曾想過，這世上早就沒什麽安全之地了。

“對了，梅姐姐，長老怎麽樣了？逃出來了嗎？”

梅寒雪搖了搖頭，冷靜道：“不管如何，我們先按照約定與其他兩位長老會合，至於騰蛇長老，日後再說吧！”

“眼下的情形也只好如此了！”杏兒傷勢不如梅寒雪重，醒來之後雖然力有不逮，總是好過梅寒雪，稍事休息便開喚醒身邊其他人。

魔獸在湖邊圍堵了許久也不見湖底的人上來，也不見湖面有半點解凍冰封的跡象。

水凝結在湖面，湖底卻空了，空曠的湖底竟是一座水晶居室，騰蛇拎起水晶桌上的一壺清茶，倒入杯中升騰出霧氣，到處都是冰封的地方居然還有熱茶？

秦玉一睜眼，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透明的冰，而自己卻絲毫感覺不到寒冷，真是奇怪。騰蛇感覺到秦玉的動靜，坐到了床邊。

“醒了？”

“明、明月！”許久未曾說話，要吐出一個字，竟是這般艱難，喉嚨裏盡是幹裂焦灼的感覺。

“我不是！”

“他說的不錯，哀樂圖裏的明月根本就是我自己想出來，真正的明月未必就是這個樣子，可是為何如此相像，不僅僅相像，根本就是一樣的容貌。”

“你此刻心裏想著的人還在皇宮裏好好呆著，也不必多想了。”剛剛倒好的清茶還未動過，隨手遞給了秦玉。

“你，為何，會知道？”

“明珠知道的事我都知道，不過我比他狠。”

“明珠，明珠在哪裏？你把她怎麽樣了？”

“想知道？先把茶喝了。”秦玉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又問了一遍。

“明珠在哪？”飲下那杯不知是何茶葉泡制的茶水，喉嚨的灼熱感消失了。

“被我吞了！”

“你說你把明珠吞了？你為何要這麽做？”盡管這個解釋難以置信，不過這樣一來便可以解釋為什麽眼前這個和明珠竟然是一樣的容貌。

“為何？哈哈哈，這麽個寶物在身邊竟然也不知道用，難怪你要有負葉恒所托，導致如今這局面了。”

“這人雖然與明珠一樣的容貌，卻是一身邪氣，還有著不符合外表年紀的老謀深算。不似明珠那般純凈，原來面有心生果然不假。”秦玉對面前這人的厭惡感油然而生，只是他說的這般局面，到底是何意思？

騰蛇似乎看出了秦玉的心思，笑道：“秦玉，你昏迷了三年，就在半個月前石塔已過破裂成十三塊碎石，此刻凡界正是群魔亂舞的大戲臺，精彩的很吶。”說話間，水晶墻上浮出一面人間煉獄的景象來。

“你為何要救醒我，我有負師父所托，你就讓我與那些無辜百姓一同死了。”

“我是想你死，不然三年前便不會用天雷劈你，可你偏偏不肯咽下這口氣，讓明珠掛心這麽久，給我添了不少麻煩。”

“三年前是你害我？我到底與你有何冤仇，你非要置我死地不可，如今救醒我又是為了什麽？”秦玉看著騰蛇，騰蛇說著自己的那些所作所為，毫無愧色，仿若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還不是為了，他！”騰蛇捂住心口，剜出一顆七彩琉璃珠來，扔在了地上。琉璃珠落地便化成明珠的模樣。

“玉！”明珠見著秦玉立刻撲到了秦玉懷裏，秦玉摸了摸明珠的如絲的墨發。

“明珠找玉好久了，他們都不肯告訴明珠玉在哪，沈智之不是好人。”

“沈師叔沒有為難你吧？”

“嗯？”明珠不是很懂‘為難’之意，騰蛇一把拉過明珠。

“你也看到秦玉平安無事，應該乖乖聽話了，不要再搶支配權。”

“明珠不要聽他的！”雖然不懂是什麽支配權，秦玉卻明白這個與明珠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必定不是什麽善類，讓明珠做的也不會是什麽好事。明珠這麽單純的女孩子，怎麽能與這種人為伍。

“明珠，當日讓你飲下忘川水你卻與我耍小伎倆，根本沒喝，後來趁我入定搶走支配權偷偷去找秦玉，你為他做的夠多了。你別忘了，他一心只想犧牲我們去救那些自私自利的凡人而已。他們為何不肯犧牲自己偏要犧牲我們？那個凡人心裏只有明月，我們才應該一起，你可明白？”秦玉越來越聽不懂，他們之間到底在說些什麽，只知道一定不能放開明珠，這一放明珠就回不來了。

騰蛇的話顯然對明珠起了作用，秦玉明顯感覺到明珠看自己的眼神變了，還一把甩開了自己。

“騰蛇說的對，玉根本就不在意明珠，就是想明珠幫他對付那些魔物。”騰蛇得意一笑：“這就對了，以後你要好好休息就好，所有的事交給我來做。”

“明珠不要！”秦玉話音未落，明珠又回到了騰蛇手裏。

“你，你這魔物，把明珠還來。”

“是她願跟我在一起，這可由不得你！”騰蛇大笑著消失在水晶居室裏，空餘秦玉一人楞在原地。

“明珠……”一聲輕嘆，萬般思緒。騰蛇離開之後天頂上的冰層開始融化，一滴一滴水滴落下來。岸邊的魔獸見此情形無不歡欣雀躍，有些花斑豹子開始流出哈喇子，湖底有美味的食物正等著自己，嘿嘿嘿。

當冰水浸透秦玉的衣裳涼入肌膚才清醒過來，不能讓明珠落入那魔物的手裏為虎作倀，既然是從自己手裏失去的，那就自己再去搶回來。

騰蛇再次懸浮在湖面之上，這淩空的身影絕美而妖異，魔獸們瞪大著眼睛望著那美味的食物，幾欲吞之於腹。‘食物’突然閉上了眼睛，就像任人宰割樣子，天空突然下起火薔薇雨，一片一片火色的薔薇花瓣，有著淒婉決絕的美麗，觸物即化。瞬間的美麗立即成為深入骨髓的毒物，火焰山裏的巖壁。魔獸們上一刻眼裏的貪婪、迷戀，下一刻成為恐懼、痛苦。

“一切只是開始而已！”騰蛇落在地面，瞟了一眼滿地打滾的魔獸，徑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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