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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商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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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中遺忘的一隅,平靜中暗潮湧動。

暮色開始籠上來了,這歲月滄桑的陳舊塔樓顯得像位年邁的老媼,昏寂蒼老。

逼仄的街道時有行人穿行,或是老人蹣跚步履而過,或是無生氣的中年人提著蔬菜魚肉走過,或是幾個小孩衣衫不整地嬉笑玩過,路旁賣小吃的商販展示著自己的東西,零星駐足買小吃的行人交談品嘗著。街邊停著幾輛破舊落滿灰塵的車,越發將路顯得狹窄。

靜寂中的一輛索納塔車裏卻時有淡淡紅光閃動,竊竊低語聲。

天色已經更深。

車裏的人由趴著的狀態直立起來,現在的暮色加上深色的車窗,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裏面的人。

裏面四個人神情嚴肅盯著對面塔樓的入口處。他們戴著微型對講耳機,前面的司機座位上的人說著:“註意,蝦米游出來了。”

四人的手不覺伸向腰間,握住那把武器。

但見,烤肉串的小販神情嚴肅,謹慎四處看看,一手烤著,一手也開始伸向腰間。

吃小吃的一對情侶對視了一下,挽著的手開始放開,相互靠近了一下。

路旁隱蔽昏暗的角落處一個人也傾身探視。

“註意蝦米游過深潭,開始進入淺水區了,開始撒網。”

只見,有個人正走過小販旁,這人一副痞樣,戴著一副墨鏡,下巴的短須毛雜淩亂,嘴裏叼著一支煙。突然他手機響起,他遠離小販,到對面無人的馬路牙旁拿出手機,看了看,接起了電話,一手扔掉手中的煙,用腳踩了踩,神情有點恭敬地接電話。

“註意,蝦米暫又滑入深潭邊,先勿撒網,以免打草驚蛇。”

只見那人對話完畢,放回手機,四處看了看,雙手下意識互相搓了搓,看似像朝街旁一個報刊售點走去。

這時,路面另一拐角處左轉入一輛現代車。

那戴著微型對話耳機的人們眼光都註視著那個帶痞樣的人,沒留神街角的那輛駛入的車。還不及司機位的人說出:“註意,蝦米準備潛逃??????”,那痞樣的男人已經快速跑到那輛打開車門的車前,鉆入車內,現代車如離弦的箭加速已經駛出。

司機位的人一看到此情景,馬上啟動車,尾隨那輛車去。

這一前一後的車在窄仄的路上左右避讓前進。有時,差點都撞上行人,行人罵罵咧咧。

司機位的人全力註視著前面的現代車,車技明顯高超,但前面的車顯然不遜於他,他心裏暗暗罵著:“媽的,小子的車技不錯嘛。”

車駛上主幹道,道路寬闊多了,兩輛車的車速都開始加速。

黃燈,幾秒開始要步入紅燈,乍秒間兩輛車闖過,之後黃燈變紅燈。

車速依舊如此。兩車相依相伴,前面羚羊,後面猛豹。

突然現代不待減速已駛入輔路,此舉讓人措手不及,現代車急速中有點擺動,但司機看來駕馭狠猛,居然穩穩地駛入輔路向前疾馳而去。

索納塔司機顯然沒料到這峰轉之筆,駛過輔路口。馬上剎車,罵道:“媽的,夠絕的,不怕死的主。”不待多想交通規則,倒車右轉駛入輔路,加速開始追擊。

這片刻的誤差也已經同現代車落下好大的距離。

加速,加速。

距離越來越近,說來奇怪,前面的車好像沒先前那種士氣了。

50米,40米,30米,20米,10米,前面的車卻停下了。

詫異。

索納塔的司機感覺有點不對勁。

現代車下來一個人,在車燈的照射下隱約看出那人身著深色衣服,深色帽子下一個墨鏡架在鼻子上,看不清此人的真實面容。

索納塔司機更加有點心冷了,已經預感到悲催了。

等索納塔司機將車停下,車後的兩個人馬上打開車向前面現代車跑去,打開現代車的車門看裏面已經沒人了。

等索納塔司機也下來,四個人虎視眈眈看著那個人。

那人摘下墨鏡,借著車燈,索納塔司機隱約已經猜到那人的身份。

“呦,這不是齊警官嗎,您和您的人為何總是跟著我的車啊。”對面的人首先開腔。

女性的聲音,語音中蘊含著一絲硬朗幹脆。

在聽到這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聲音,這個齊警官徹底悲催了。

那其餘的三個警官也聽出了語音,詫異同時叫道:“袁警官?”面面相覷。

只有那個齊警官發出冷笑聲。

“袁警官,你膽子可是越來越大啊,竟然幫助嫌疑犯逃脫,快點告訴我們那逃犯到底跑哪裏了。”其實姓齊的警官不是不知道現在再問這個問題已經是亡羊補牢於事無補了,逃犯這當兒已經逃之夭夭無跡可尋了。但還是要興師問罪於眼前這個人,這個時時處處作對總令他感覺悲催的人。

袁警官故作狐疑狀,“齊警官什麽意思啊,我好好開車,你們在後面緊追不舍,是何道理,難道齊警官在與鄙人比賽車技嗎。”

齊警官心裏罵道:“我跟你比車?我真是吃飽了沒事幹,有哪門子邪功夫跟你比車啊。”一想到事先精心布局,就待收網捕蝦大功告成之際,這袁某人一插足便讓蝦米溜之大吉,自己的計劃功虧一簣,這心中的火焰就一簇一簇往上竄。

“以她妨礙公安辦案,把她拷起來,帶回警局再說。”冷酷的語調,人已經轉身準備上車,不待對方說什麽。

“齊警官,你有什麽權利抓我。”

“就憑我是警察,就憑你幫助嫌犯逃脫。”上車。

袁警官心裏冷笑。

剩餘的那三個人面面相覷,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時索納塔車一聲喇叭聲劃破夜色,車外的三人冷冷地打了一個顫,這是命令,是催促。

倒是袁警官把車鑰匙放在現代車車頂,伸出雙手,聳了聳肩。

那三個人中的女警察娟走過去,“對不起了袁姐。”拷了手銬,帶她上了索納塔。

“阿林,你去開她車。”

袁警官和那位女警坐在索納塔後座,齊警官開車,副駕駛座坐著另一個男警察。車開動,向警局開去。阿林開著現代車跟在後面。

路上,氣氛壓抑。袁警官已經脫了墨鏡,扭頭眼睛盯著車外。

齊徵透過前面的後視鏡看了看後面的她。

還是那個樣子。

酷的樣子,拽的個性,從裏到外散發著不服輸,沒有丁點女人味,不是那個馬尾辮,不是熟悉的人,總以為你丫的是男的。嘿,你說大學畢業都兩年了,咋還是那麽生猛,學不來淑女的樣子呢。

嗤之以鼻。

看前方開車。

些時,又透過後視鏡看,看到了後面車窗鏡淡淡映著的投影,又轉移到她身上。那雙熟悉的眼睛。

唯有那雙眼睛在沈默憂郁的時候,總讓人感到很心疼。

袁羽,心裏漾起點點感傷。

沈默,繼續開車。

警局。

袁羽被帶到了辦公桌前,坐下,娟好心地替袁羽倒了杯水,倒是讓袁羽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凡是齊徵手下的人誰不認識袁羽袁警官。

袁羽和齊徵是公安大學同級同學,當年兩人可是學校的同一年級的風雲人物,無論是文化課還是訓練課,兩人都是遙遙領先,被很多人看成是警界升起的兩顆璀璨新星。但熟悉他倆的人知道,這兩顆新星卻是參商兩星,彼在東方升起,此在西方落下,永遠沒有相會的時候。

追究最初的原因是爾時齊徵的大男子主義言論激怒了袁羽還是袁羽的大女子主義腔調憤激了齊徵,反正兩人之間就有了一道梁子,不是你看我不順眼就是我瞧你礙眼,凡事兩人都得爭個高下,學習上袁羽文科好過齊徵,齊徵卻可用理科與袁羽相抗衡。訓練上齊徵體質天生優越,袁羽卻以靈活對抗齊徵。兩人就像磨砂石頭與鋼片,一碰到就是電光火石。

畢業後,齊徵分配到刑偵大隊,袁羽卻分配到了緝毒科,按道理兩人不應該有交集了,卻總是事與願違,每當那時,總是不歡而散,兩人對待彼此的犟脾氣算是讓刑偵大隊和緝毒科的同事吃驚不小而後漸漸轉為習以為常。就比如這次,而這次看來有點升溫了,讓旁的人都有點冷顫顫揪心了。

齊徵去領導那裏匯報情況去了。

袁羽脫下帽子放在桌上,戴著手銬的手不方便地端著水杯喝著水。

辦公室也有一些眼神朝袁羽開來,袁羽統統將之化為空氣,不予理睬。

過了許久,齊徵從領導房間出來,臉色陰暗,寒色凜凜,眼睛裏似乎像噴著火焰。他走到袁羽身旁對娟說“把她的手銬打開,帶她到領導房間去。”

娟打開手銬帶袁羽去領導的辦公室。

袁羽認識齊徵的領導王科科長,他和袁羽的領導周局是老友,當年就是他們兩人相約公安大學找了這兩個成績拔尖的袁羽和齊徵。所以,兩位老領導都很看好這兩人的發展,平時見面也互相打聽一下這兩人的近況。對於他們之間的近乎難以理解的競爭和鬥氣也是心知肚明,也只是當成兩人彼此動力的助推器,沒想到這次弄成這樣尷尬的局面。

見袁羽進來,緊繃的臉稍微露出微笑,因為自己的老友總是讚嘆袁羽這女中幹將甚是得力,曾屢次立功,所以也是愛屋及烏,也對袁羽有種上輩對下輩殷切的期望。

“報告,緝毒科成員袁羽見過王科長。”

“來,小袁,坐下。”

坐下,王科長遞過一杯水。

“謝謝王科長。”

王科長坐在自己的座椅上,看著袁羽,讓他相信齊徵所說的袁羽載車讓嫌犯逃逸這一事實,他還真的難以接受,一則不相信袁羽會幹違法的事,二則介意於她是老友的手下,如此魯莽地抓回刑偵警局,讓他如何向老友交代,所以剛才在見齊徵的時候就狠狠批了齊徵一頓。

“小袁啊,你也別太介意齊徵這小子的魯莽行為,這小子就這脾氣,我就在這兒向你道歉了,回周科長那裏也松松嘴,不然我這老臉真沒法子呆了。”

“王科長,都是我的不是,給您帶來麻煩。”

“那這麽說是有這麽回事了?能跟我說說具體情況嗎?”

“嗯?事已至此,我只能跟您說實話了,而且我希望我跟您說實話後您能暫時保守這個秘密??????”

時間從20點到了20點30分,自袁羽進入王科長的辦公室,齊徵心裏就感覺不爽,辦公室內仍有很多人在加班,傍晚布局設下的人也已經撤回下班了。齊徵煩躁地抽著煙,看著材料,卻心不在焉,看著王科長辦公室的門。

門開了,齊徵雖然知道,卻沒有擡頭看。

王科長送出袁羽,叫來娟,吩咐:“一場誤會,這事就到此為此,小娟,送小袁出去。”

袁羽告別了王科長,向門口走去,過程中,心裏居然還不忘朝銬自己進來的罪魁禍首投去不善的目光,沒想到,目光卻被另一對目光硬生生地推射回來,那是雙輕蔑挑釁的目光,眼神在煙幕中忽隱忽現中深邃冷酷。袁羽硬是強迫自己擡了一下頭顱,收回目光,大踏步走出去。

雖然以前也總是與他作對,兩人的關系也總是很不好,但至少從來沒見過他流落出今天這樣的表情。聽王科長說今天這個抓捕行動,他花費了很多的精力,結果被自己破壞,看來對他的影響很大,但是??????

袁羽啟動車,飛塵而去。

齊徵耳聽著外面的車聲消失,心裏湧起一種失望失落的感覺,不是為了今天的失敗,不是為了幾天來精心的策劃,而是王科科長對袁羽的寬宥,是周局的關系,還是??????不敢想,那不是他希望的。

他感覺頭很漲,漲得生疼,用手揉揉也無濟於事,幹脆丟掉手中的資料,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別的同事也註意到齊徵的行為,也都知道他最近的操勞和今天的失利對他的影響,對他投去同情的目光,但沒人敢上去對他說同情撫慰的話,因為他們都知道齊徵並不需要這些,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容忍接受這些而且並不屑接受這些。

他獨自在街上溜達,嘴裏不忘叼著煙,斜睨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下的一切。霓虹燈遮掩了夜色中的月亮,但無法掩飾孤獨帶來的灰色清冷。

這時,不知道從哪個商店中傳來小剛的歌《關不上的窗》。

“我是心門上了鎖的一扇窗,任寒風來來去去關不上,這些年無法修補的風霜,看來格外的淒涼。風來時撩撥過往的憂傷,像整個季節廉價的狂歡,讓我們從頭來吧如夢如花,我聽見拒絕又嘲笑了黑夜,我只是寒冬向著西北的窗。”

在家附近常去的小飯店裏,齊徵點了一瓶白酒,一些下酒的菜,獨自飲著。掏出手機隨機看著,一個一個翻著,看到“吳穹”的名字,他按了下去。

“吳穹,吳大隊長,下班了嗎,過我這兒喝杯。”

“好。半小時後我到你那裏。”

“看能否叫上申克那小子一塊兒過來呢。”

“申克?算了吧,那小子此時正身在異鄉為異客,為了那次□□走火,被懲罰停職一周,這小子居然連請了一個月去那個仙山鶴谷休假去了,你說這小子真是會享受生活啊。”

齊徵也笑了出來,這還挺符合申克的性行,我自橫刀向天笑,今日有酒今日醉的李白放浪形骸的豪放不羈。

掛斷電話,讓服務員添酒增盞。

吳穹,或許只有這個哥們現在還能在自己孤單的時候與自己推杯換盞。自從吳穹的妻子靜莎從吳穹的生活中離開後,吳穹曾消極落魄了好一陣子,那時候也是自己在靜寂落寞的夜晚陪他喝酒解憂幫助他度過了那段最難熬過的日子。吳穹後來慢慢將心放入工作中,這才將對靜莎的自責愧疚和思念這份感情在歲月中慢慢地風化變淡,才從頹廢銷神蝕骨中走出來。雖然齊徵明白靜莎這個影子已經在吳穹的生命中烙下了無法泯滅的痕跡。吳穹仍舊孤身獨守著一份平淡懷念。

半小時後,吳穹來了,生活中沒有了靜莎的吳穹身影落魄許多,在齊徵的記憶中昔日的吳穹整個兒一倍兒精神的小夥,與自己稱兄論弟,眉宇間無不透著幸福的字眼。現在的吳穹卻是合符年齡的步入中年的男人,下巴胡子毛雜,衣服也褶皺不整,再加上刑偵工作的偶爾的風餐露宿晝夜顛倒,整個人顯得風塵仆仆。吳穹比齊徵年齡大五六歲,過了年輕人那份外表至上的年紀,如果靜莎在的話,他或許還會好好收拾自己,即使自己不收拾,靜莎也會很好地為他安排弄好一切的,但現在??????盡管略顯落魄,但難掩吳穹周正削瘦臉龐上那英氣峰聳的雙眉和眸光熠熠深邃的眼神傳遞出的硬朗倜儻不羈的男人本色。

兩人閑侃一番,喝著酒,話不多,彼此卻都從推杯換盞中化解心中的苦悶,這就是男人的方式。

淩晨時分,兩人才停杯,都處於半醉半醒間,這是喝酒的最好的境界,不至於酒後失品,又能處於忘我的飄飄然狀態。

吳穹打車回家。齊徵走著溜達回家。

齊徵回家後沒有洗涮就趴在床上見周公去了,或許這就是酒精的好處,可以讓他不會再去想別的煩心的事。明天他就又是生龍活虎無侵無染的銅身鐵臂了。

今天就讓他安心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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