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聽見這四個字, 果東兩只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一旁的李卓風三人那瞬間甚至都在果東的屁股後面，看見一下就翹起來搖得歡快的尾巴。

見到這一幕, 原本還心存疑惑的李卓風三人更加確信他們面前的人絕對是果東, 跑不了了。

“翻倍……”果東咽咽口水。

“翻倍！”陳然微瞇著眼, 陰險無比。

“那——”果東剛想問加班費是不是也翻倍, 眼前就是一黑，等他再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站在倉庫外一棟房子的屋頂，面前不見陳然等人。

紅影漂浮於側, 他百無聊賴的把自己變化成各種形狀，一會兒兔子，一會狗子，見果東出現，紅影連忙恢覆平時那模糊的人影狀態。

“您沒事——”紅影詢問的話還沒完全說出口就咽回，因為他面前的人整個都僵住, 好像受的打擊太大，以至於整個人都恍惚。

地下倉庫之中。

陳然眼前再亮起時，手上還維持著一手提包一手把刀橫在包前的姿勢, 他反應過來再朝果東所在的方向看去時, 那邊已空空蕩蕩。

“你們沒事吧？”

守在倉庫中組織裏的人見他們出現, 微楞下之後連忙迎了上來，陳然他們已經在副本中呆了足足五天, 今天要是再不出來就危險了。

陳然低頭看向背包當中的兔子, 兔子不知何時已經坐回包裏，它腦袋靠在包上，完全就是一副布娃娃該有的樣子。

“部長？”一旁過來的組織的人，見陳然一副錯失了什麽絕好機會面目猙獰的模樣, 都有些不敢靠近，生怕不小心招惹到。

“沒事。”陳然臉上笑容越發猙獰，語氣也帶了幾分咬牙切齒。

“這次怎麽拖了這麽久？”羅雲聽說陳然出現，進來倉庫之中。

這次的副本只不過是個普通的C級副本，他還以為陳然三天之內就能出來，結果居然拖了五天。

陳然看看自己手裏拎著的包，以及包裏的兔子，想到什麽似的，臉上猙獰褪去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耽誤了。”

漫不經心地回完羅雲的話，陳然拎著包向倉庫外走去。

見著陳然臉上的笑容，羅雲如招雷擊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陳然乖乖回答他問題了？陳然還對他笑了？為什麽？

他是不是要倒黴了？

陳然該不會又看上他什麽東西了？

羅雲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備，普通的職員服裝，制服經過技術部門處理有一定的抵抗陰氣入體的作用，但這點功效陳然的制服也有，應該不至於會看上他的。

難道是他的新武器？

羅雲看看自己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徽章，眉頭開始狂跳。

這徽章雖然並無直接的攻擊力，但卻能很大程度上擋開厲鬼級別的惡鬼的一擊，算是個極為難得的保命法寶……

羅雲白了臉，轉身就往倉庫外而去，要找地方把東西藏起來。

以前南部還有孫吳在，還能制約一下陳然，現在孫吳不在，他不搞快點把東西藏起來陳然能給他剝得底褲都不剩……

“隊長？”巡查隊的人疑惑地看著羅雲火燒眉毛似地快步離開，他們想要追，羅雲卻已跑出許遠。

離開地下倉庫，陳然一群人再碰頭時，已經是兩個多小時之後。

南部四樓的辦公室，中間的休息室中，蘭昊逸和告近見陳然進門，紛紛擡起頭來。

他們已經在副本中呆了五天，這五天裏他們雖然有在副本裏吃過東西，但那只不過是假象。

一旦離開副本，他們的身體就會迅速缺失水分營養，會虛弱下去，所以一離開副本兩人立刻就開始補充水分營養。

打了瓶葡萄糖，又吃飽喝足，兩人精神都好了不少。

陳然打量兩人一圈，又看了眼旁邊，休息是只有蘭昊逸和告近兩人，李卓風不在。

“李卓風？”蘭昊逸開口，“李卓風家裏好像出了什麽事，他剛剛接了個電話之後就急匆匆地走掉了。”

陳然收回視線，“你們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蘭昊逸和告近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驚訝，他們不明白陳然叫他們去辦公室做什麽。

如果陳然有事要說，休息室現在也只有他們三人。

心中疑惑，兩人還是起身跟著陳然去了他的辦公室。

陳然是南部部長，辦公室挺大，但這辦公室就和他家一樣，幹凈簡潔到貧瘠，除了必須要有的辦公工具，整個辦公室看不見一點私人的物品。

趁著蘭昊逸和告近兩人打量自己辦公室的功夫，陳然走到窗邊，一把捏住正試圖開窗逃跑的兔子，把它拎著扔回了果東的背包裏，然後拉上拉鏈。

做完這些，陳然回頭看向蘭昊逸，“我想麻煩你幫我辦件事。”

才從陳然這貧瘠的辦公室中回神的蘭昊逸眉頭不可思議地挑起，他看了眼身旁的告近，在告近面上同樣看見驚訝後，他才確信自己沒聽錯，陳然真的找請他幫忙。

認識到這點，蘭昊逸臉色都不由變得怪異。

他和陳然認識也算有段時間，但出於陳然並不是那種會和人搞好關系的性格，他也不是，所以他們倆私底下幾乎就沒什麽來往，這種情況下，他實在難以理解陳然居然會主動請他幫忙。

“是關於果東的事？”告近猜測。

聞言，剛還疑惑不解的蘭昊逸瞬間就釋然理解，事關果東，那就不奇怪。

“什麽事？”蘭昊逸拄著拐杖到一旁找了地方坐下，陳然就不是個會有耐心慢慢招待客人的人。

“關於我們之前去的那個副本，關於那個神佑村，以及村子裏的傳說，我想讓你幫我查查。”陳然道。

“傳說？那個傳說？富家女屠鎮的？”蘭昊逸疑惑，“你查那做什麽？”

“你是覺得墳地那邊的情況和果東有關？”告近反應更快，旋即他自己就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果東他到底是什麽……”

“和果東有關？”蘭昊逸被說糊塗。

果東的情況不一般，他們都看出來了，也都疑惑，但神佑村的事怎麽就又和果東有關了？

告近推推眼鏡，他走到蘭昊逸的旁邊坐下，然後看向陳然，他也說不上具體的只是一種感覺，“果東他好像很不喜歡墳地那邊那些鬼。”

蘭昊逸遲疑，但他並不是不想幫忙，他道：“從組織裏查不是更快？墳地那邊的情況組織肯定也會調查，除非你不想匯報到組織裏。”

“沒必要隱瞞，組織這邊也會查，但我要查的不是這個。”陳然道，“我想查查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關於神殺人的。傳言也好，野史也好，什麽都好，只要有關的信息我都要。”

蘭昊逸和告近對視一眼，這次，兩人臉上的疑惑都更多了幾分凝重。

“這個不要讓組織的人知道。”陳然道。

蘭昊逸和告近再次對視，都點頭，事關果東他們不會馬虎。

頓了頓，蘭昊逸又道：“這已經是非常久遠的事了，且看樣子估計也不會有什麽正規的記載，那個神佑村的人又都已經死掉，要查起來恐怕沒那麽快，得花些時間。”

鬼怪之流史書上向來不怎麽記載，民間傳說那就更是少之又少，想要查就只能到處走訪又或者翻閱古籍，這都不是一兩天能辦完的事，甚至得托專人去辦。

“盡快。”陳然揉揉鼻梁。

他正動作著，眼角一光就瞥見辦公桌後就放在自己腳邊的背包拉鏈，正被一只從背包中探出來的布做的爪爪往上撥去，包裏的兔子想要越獄。

陳然劍眉挑起，他看著那爪爪一點點把背包拉鏈撥開，然後背包裏的兔子用腦門擠開拉鏈，偷偷地探出個腦袋來。

腦袋探出，一擡頭視線就和陳然對上，小兔子想想，乖乖的把腦袋收了回去，末了還不忘從縫隙裏伸出只爪爪，用指尖勾著拉鏈自己把拉鏈拉上。

“那果東那邊……”蘭昊逸打破沈默。

陳然擡眸看去。

“他會回來嗎？”蘭昊逸問。

告近也看向陳然。

“會。”陳然斬釘截鐵，他心情莫名的好，單薄的嘴唇嘴角更是不受控制地勾起，“因為他就是個笨蛋。”

兩倍的工資，加上加班費以及年終分紅，絕對夠那個笨蛋自投羅網了，何況他還綁架了他的兔子。

想著這些，陳然臉上笑著，身體卻又不由僵了僵。

他默默打開自己平時僅做聯絡用的手機，看了看網上銀行後臺，查了查賬。

看著上面的數字，沈默兩秒，陳然擡眸，“過兩天我會再進副本。”

“這麽快？”蘭昊逸和告近都驚訝。

以前陳然頻繁進副本是為了調查他那把刀和他家的事，這情有可原，現在他家的事已經解決，他們還以為陳然會逐漸安定下來。

“嗯。”陳然臉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動。

如果那笨蛋喜歡錢，那他就去賺錢，賺足夠砸死那笨蛋那麽多的錢！

002.

似乎看出什麽，告近推推眼鏡之後回以同情的眼神，同時起身，“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說著，告近和蘭昊逸兩人一前一後出門離開。

目送兩人離開，陳然在房門關上之後，低頭看向腳邊的背包，開始琢磨要怎麽才能阻止包裏的兔子趁著他不註意偷偷越獄，他可沒有果東的勇氣，敢隨時抱個布娃娃在懷裏。

古宅之中。

果東跟著紅影回到古宅中時，一進門就在大廳裏看見一群存在正排著隊往前，要排隊進大廳。

果東伸長脖子張望，“他們在幹嗎？”

紅影看著面前的場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沒回答。

果東也沒等他回答，問完這話他立刻向著屋裏走去，要自己看。

進門，看見被放在桌上盤腿坐著的小山神，以及就在旁邊青白著張臉眼睛還流著血認真拜拜的鬼，弄明白怎麽回事，果東瞬間一頭黑線。

“老大你回來了……”人皮鬼看見果東，兩只眼睛都亮了起來。

下一刻他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趕緊夾著尾巴往門外跑，要躲，最近果東一不高興就逮著他揍。

“你們這是幹嗎？”果東看看排著隊的一堆面目猙獰的鬼，以及桌上冒著淡淡白光乖巧可愛的小山神，臉上肌肉再次抽動。

“您不是讓我們信他……”紅影飄進屋。

果東楞了下。

“我們又沒信過神，這不得試試？”紅影說著，語氣還有點委屈。

果東噎住，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麽好。

他看向被放在桌上拜拜的小山神，後者小小的臉上也正一本正經地疑惑著，他以前從來沒被鬼信過。

果東揉揉鼻梁……

“白無常大人！”巫宿雲驚喜的聲音傳來，他從其他鬼那邊聽說果東回來就趕緊過來看看，沒想到果東真的已經回來。

果東回頭看去。

“習慣了？”果東問。

“嗯。”巫宿雲興奮地點點頭，他眼中是之前的果東所沒見過的放松和靈動，大概是沒被欺負有了安全感，他說話的語氣都有力幾分，“這裏的大家都很好，他們教了我好多東西……”

看出巫宿雲的喜歡，知道自己身邊的尾巴大概真的又要多一只，果東認命地嘆息一聲，“你喜歡就好。”

巫宿雲用力點點頭，動作間看見一旁的小山神，他臉色變得怪異，“但……為什麽鬼要每天都拜神？”

果東一噎。

想想，他一臉神秘地笑笑，轉身逃回了屋。

紅影稍晚些時候跟著出現在房間內，沒在屋裏看見果東，他疑惑。

下一刻，紅影朝著浴室的方向看去，他在那邊聽見動靜。視線轉過去，看見又出現在墻壁上的門，紅影楞了下。

果東把人皮脫下之後就把那道門隱藏了起來，連他都無法找到入口。

“您在副本裏見到陳然了？”紅影問。

一聽到陳然的名字，果東立刻想起兔子的事，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

下一瞬，察覺到自己在做什麽，果東趕緊擺出一副生氣的面孔，“兔子被綁架了！”

“兔子？”紅影反應過來，他是沒看見果東的背包和兔子。

“卑鄙。”果東咬牙切齒。

紅影哭笑不得，果東那眉飛色舞躍躍欲試的模樣，明明怎麽看都怎麽開心。

“您的病好了？”紅影語氣中少了擔憂多了幾分饒有興致。

被提醒，果東才想起來他還生著病的事，他剛剛居然讓人皮鬼跑掉了，他應該一見到人皮鬼就把人皮鬼抓起來揍一頓，問他買到藥了沒有的。

果東摸摸額頭，沒有感覺到那種酸楚，果東笑了起來，“好像好了。”

紅影笑笑，“那您要回去上班？”

果東怔了怔，下一刻他趕緊道：“誰說我要回去了？不就是雙倍的工資，我怎麽可能因為雙倍工資就回去，我只是因為兔子被綁架了，所以要去把兔子搶回來。”

頓了頓，果東又補充，“兔子是我的。”

紅影點點頭，“不回去也好。您到底是鬼，他是人，你們的時間是不一樣的。身為一個人，陳然終有一天會結婚生子，那時候他應該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頻繁進副本，到時候你們也不可能再像現在這樣一直呆在一起。”

剛還高興著的果東臉上的笑容僵住。

他楞了下，旋即他又伸手摸摸自己的額頭，他覺得他的病可能還沒好，因為他一下就又難受起來。

不是因為陳然結婚之後他們沒辦法再一直下副本，他沒辦法再拿到那麽多的加班費，而是因為陳然結婚。

光是一想到陳然會結婚，一想到陳然會和別人一直待在一起，他會從陳然的心中變得不再重要，他就又病了。

“他不會結婚的。”果東生氣，“他脾氣那麽壞，又兇，還會綁架兔子壞得很，肯定沒人受得了，肯定沒人願意嫁給他……”

紅影笑笑，不再說話。

被紅影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果東愈發生氣，他突然就不待見紅影，“之前那個撥浪鼓，你去查查。”

“撥浪鼓？”紅影反應過來，“附靈物？”

“那村裏的人，氣息很討厭。”

想起之前那熟悉的氣息，果東喉間又是一陣痙攣，這讓他眉頭不由皺起，心中是無法抑制的殺意。

因為陳然不在不用掩飾，果東身周殺意也放肆襲開。

天空驀的黑暗烏雲蓋頂，空氣仿佛結冰，這已許久無人住的古宅越發幽森。

果東反應過來時，整個古堡已是一片死寂，所有存在都安靜，不覆剛剛的熱鬧。

果東收起眼中森冷，深吸一口氣，“去吧。”

浮於他身側的紅影瞬間消失，逃一般不見。

古宅中冰冷散去，那陰冷的感覺卻變得越發濃郁，無人敢靠近。

陳然到達神佑村時，已是夜幕降臨時。

盛夏時節的神佑村和副本裏梅雨季節的神佑村截然不同。

副本裏梅雨時節的神佑村，一直被厚重的烏雲籠罩，總給人一種陰森透不過氣來的沈悶感。盛夏時節的神佑村陽光燦爛生機盎然，林間那碎了一地的光斑讓人仿若身置夢境。

看著這與副本中截然不同的神佑村，陳然深吸一口氣。

“部長，真的不用我們陪你進去？”一同前來的組織外部的成員詢問。

神佑村在深山，若不是認識路，一般人未必繞得進來。

“等我這邊好了我會打電話給你們，到時候你們過來接我。”陳然道，說話間他已經向著村裏而去。

看著陳然頭也不回毅然進村的背影，開車護送陳然過來的幾人臉色都變得奇怪。

神佑村這邊的後事組織已經處理完，現在整座村子都已空置，成了名副其實的鬼村。

深山野林裏空無一人的鬼村，還是前不久才發生了屠村事件的鬼村，就算是組織裏的人也不願在這久留，更別提過夜，陳然卻要獨自一人在這呆幾天。

進了村，陳然趁著夕陽還未完全消失，在村中繞了一圈。

獨自一人走在沒有一點生氣的熟悉村落的感覺並不美好，甚至讓人瘆得慌，就連陳然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村子裏那些屍體已經被妥善處理，但村子中的屋子還留著，從村裏走過時，陳然都能從那些敞開的大門看見裏面熟悉的布置，仿佛這個村的人只不過外出去農作，入夜之後就會全部回來。

繞了一圈後，陳然選中了在副本裏時他和果東借住過的那戶人家。

迎著夜幕推門而入，看著屋內熟悉的布置，看著桌上因為時間已久而腐爛幹癟，沒什麽臭味只留下黑黑的殘餘物的碗筷，陳然仿佛都看見一堆屍體被王舒妮操作著活人般生活吃飯的場景。

王舒妮拉著王逸妮化作厲鬼把村裏的人殺了個幹凈後，操縱著村裏的人仿佛辦家家似地過起了她們想要的美好生活，父母不再偏愛，鄰居村裏人不在指手畫腳多嘴多舌……

陳然右拐進了之前借住的房間。

他們在副本借住時，屋主人幫著收拾過房間，還在床上鋪了洗過的幹凈被褥。

現在這裏卻沒人收拾，所以屋內除了空蕩蕩的床板就只有一堆雜物。

陳然放下刀和背包，自己翻了櫃子找出幹凈的被褥鋪上。

他做完這些回頭時，背包已經被打開，小兔子正艱難地邁著腳要從門檻跨出去，要逃跑。

陳然毫不留情的把它拎了回來。

逃跑失敗，小兔子都把自己氣成個布娃娃，它坐在桌上一動不動。

陳然趁著這機會吃了些帶來的幹糧。

吃飽喝足，陳然從背包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拎了兔子把它五花八綁捆到刀鞘上，確定它無法自己解開逃跑，陳然往床上一躺睡起覺。

兔子看看陳然，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繩子，都委屈壞了，果東什麽時候來救它呀？

入夜，村裏格外安靜，連聲蟲鳴鳥叫都沒有，仿若一副巨大的棺材。

這樣的環境之下若是一般的人恐怕根本無法入眠，陳然卻是很快就睡了過去。

夜半山更時，陳然被吵醒過來。

“背靠著……背……”

“……好舒服……”

“……背靠著背……好舒服……”

陳然捏捏鼻梁，臭著一張臉翻身從床沿邊看向床下，“吵死了，要睡就睡不睡就出去。”

被兇，被倒著釘在床上，身形佝僂臉上還帶著老人斑的那鬼驀的就委屈得不行，他乖乖閉嘴，不再吵吵。

陳然重新躺回床上，但被吵醒的他已經沒了睡意，他又躺了會後起身下床。

簡單洗漱一番，他看了一眼時間，迎著夜色向著墳地走去。

因為時間比副本裏他們進墳地的時間稍早，很充足，陳然去往墳地的路上特意放慢速度，邊走邊查看四周。

之前他們幾次去墳地，都是被副本裏那規則束縛，根本沒時間也沒心情仔細去看。

這次陳然有了足夠的時間和耐心，他把這一路所有地方都看得極為仔細，他也確實發現了很多之前所沒發現的東西。

這山澗裏確實有過很多人生活的痕跡，且這痕跡應該已經非常久遠。

神佑村處於兩座大山之間的平地裏，之前他們進村時都覺得村子小，但從高處看去時，卻能發現身著神佑村前後左右都是平地。

且這平地一直延伸至兩頭，若只按面積來說，這地方少說能住下幾個市的人。

佐證陳然這猜測的證據也不是沒有，神佑村前後左右幾座大山上，有著明顯曾經被開墾為田地的痕跡，那邊的樹木要比其它的地方矮上許多，看著像是近幾百年才生長出來。

而更遠處的樹林，大多都是些枝椏扭曲樹冠大簇大簇的老樹，那邊的樹有自然新舊交接的痕跡，很容易辨認。

看著這一幕，猜測著這地方曾經的繁華，陳然並未因為自己的押對寶而開心，反而是眉頭深皺，因為他如果猜的沒錯，那就代表果東身上之前確實發生過很多不好的事。

順著上山的石板路一直往前走，走至石板路盡頭，進入林間小道後，一股陰氣立刻迎面撲來。

那陰氣和副本中彌漫的陰氣一模一樣，不是王舒妮她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氣，而是自墳地中散發出的，來源應該是那些聚集在墳地中的鬼。

半小時後，陳然在墳地前停下。

熟悉的墳地、熟悉的紙錢、熟悉的白紙幡條，以及沈家新墳和墳前插著的小紙人。

無視那小紙人看向他的眼睛，陳然半抱半扛著刀進了墳地，他到的時間點稍少於副本時，四周一片安靜。

陳然看了眼周圍，決定先在附近逛逛。

003.

這座墳地總共百多座墳墓，對於只有四五十戶人家的村子來說，或許不算小，但對於陳然來說卻不算大。

他繞著墳地轉圈，一圈很快轉完。

在墳地中晃悠完，陳然想了想，又向著墳地周圍的樹林而去。

墳地所在的這片樹林，離村子已經有段距離，屬於“深山”的範圍。

之前他們來時陳然也打量過四周，但當時只覺得這地方偏僻並未多想，現在走進樹林，陳然很快就發現當初的他錯得厲害。

這地方是偏僻，但和他之前想象的偏僻卻不同，這地方是個大墳場。

樹林的後方，是更多的年代已久的墳墓，那些墳墓不同於前面最多百來年的新墳，而是非常有年代感的“古墓”。

一開始那些古墓只存在於樹下，只隱約能看出一個微微聳起的鼓包，再往裏，慢慢的就有沒來得及被風化腐壞的石碑露出，繼續再往裏約十來分鐘後，就能看見大片大片長滿雜草的墳包。

月光下，十分有年代感的破舊亂墳崗中，陳然選中其中最高的一座墳站到墳地，他半抱半扛著長刀，環顧四周。

微風拂過，長發撩起，讓陳然不由起一身雞皮，也讓陳然眉頭越皺越深。

這裏的陰氣比外面濃郁的多，這裏才是整個墳地的中央。

這裏確實死過很多的人，這裏滯留的靈魂恐怕遠不止他們之前看見的“千”人，少說上萬。

“嘖。”陳然莫名火大。

他腦子裏都是之前果東跟他說過的那些話，它們不斷重覆，以至於他越看腳下這片墳地越是不爽。

果東雖然是個鬼，可他那性格也不知道是怎麽形成的，根本就不像個鬼。

以他那樣的性格，陳然根本想不到他會把這些人全部殺掉的理由。

陳然猙獰著一張臉，惡狠狠地踩了一腳腳下的墳，他不爽到極致，眉間都冒火。

時間到，月光下漆黑的墳地中逐漸有了動靜。

不同於厲鬼成形時摻雜著無數惡意的陰氣，更為純粹空白陰冷的陰氣，從陳然腳下的墳地中升騰而起。

被那陰氣包圍，陳然體內不屬於人的那部分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那種顫抖很奇怪，就好像他在打心底裏的靈魂深處恐懼顫駭。

那感覺就好像之前，陳然在村長家時從果東身上嗅見的那一抹殺意時，但有不同，這抹陰氣當中沒有殺意，更多的是恐懼，他們在恐懼著什麽……

隨著那陰氣的升騰，原本空蕩蕩的墳地中，逐漸有半透明的眼神呆滯的身影浮現。

看見那些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全部穿著對衫長袍，和果東之前觸碰過的那群鬼很像的“古裝”鬼，陳然眉頭越皺越深。

這裏的鬼應該就是山裏最早死掉的那批，也是和果東的是有著直接關系的那批。

陳然深呼吸，他正琢磨著要不要用物理的方式，問問這些鬼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的刀就是一動。

陳然楞了下後反應過來時，被他捆在刀上的兔子不知何時已經解開繩子，它從陳然背後跳到地上，然後邁開小短腿飛快地向前跑去，它要逃跑！

看著那飛快鉆入樹林的身影，陳然眉頭狠狠一跳，就仿佛看見某個被嚇炸了毛要逃跑的笨蛋。

好氣又好笑之餘，陳然從墳頭上下來，他追著那兔子而去。

跑進樹林，兔子趕緊找了個地方窩著。

想想，它還撿了幾張大葉子頂在自己的腦袋上，這樣陳然就看不見它了。

做好偽裝，兔子殷紅的眼看向墳地中那些毫無知覺眼神呆滯的鬼，它在副本當中吃的不過是些陰氣，這裏的鬼才是真的鬼。

嗅著空氣中那熟悉的惡心的感覺，想著之前那些鬼在副本時嚇到果東的事，兔子紅寶石的殷紅的驚人。

它生氣，它嘴巴張開，要再把這些壞東西吃掉！

它身上陰氣才綻開，嘴巴才張大，它腦袋就被一只手握住。

陳然把兔子從地上拎起，看著兔子那一身葉子的狼狽模樣，他給兔子拍拍。

想想，陳然又用手指頂頂兔子的下顎，把兔子張開的嘴合上，“不要亂吃東西。”

陳然沒養過兔子，布做的可能還是只鬼這種就更加沒有，但他也大概知道兔子不應該亂吃東西，吃壞了肚子果東是要跟他生氣的。

再次被抓，兔子神情懨懨，果東什麽時候來救它呀？

看著兔子那懨懨的模樣，陳然腦海中有瞬間浮現出果東那張臉，他看看自己刀上被咬斷的繩子，猶豫一瞬，沒把兔子再捆回刀上而是把它放到了自己肩膀上，“坐好。”

放好，確定兔子不會掉下來，陳然往回走去，要回剛剛的墳地。

陳然一走動，坐在陳然肩膀上的兔子就晃了起來，為了不掉下去，兔子趕緊揪住陳然耳邊的一揪頭發。

做完這些，看著眼前不同於平時角度的風景，兔子兩只眼睛都亮了起來，這就像在騎大馬！

兔子耳朵微微翹起，放在陳然肩膀前方的腳也忍不住輕輕晃動。

做完這些，兔子反應過來自己都做了什麽，它趕緊壓下耳朵，也不再晃腳。

它努力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它才不會被陳然收買，它和果東才是一派的！

陳然不要以為這樣就能收買它！

兔子正努力的堅定自己的決心，耳旁就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兔子立刻轉頭朝著那邊看去，陳然也幾乎是同時轉頭。

轉頭的同時，陳然還把一直拿在手中的長刀微微拔出，身體也伏低，做出一副如同猛獸般蓄勢待發的姿勢。

“是你。”陳然眼神凜冽如刀鋒，他沒想到在這還能看見巫宿雲副本裏的那個紅色的家夥。

紅影漂浮在空中，月光透過他的身體，讓他顯得越發通透模糊，也讓他如同披上一層薄紗，變得不真實。

“這麽快就被策反了？小叛徒。”紅影無視陳然，看向陳然腦袋邊的兔子。

被說，兔子心虛地擺出一副兇巴巴的表情。

它扯了扯自己爪子裏陳然腦袋上的頭發，它才沒有被策反，它只是被綁架了！

紅影讀懂兔子所想，笑得越發開心。

就算果東的封印解除，力量大部分回歸到果東身上，也不代表兔子就已經弱到連一點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它畢竟是果東的一部分。

聽著紅影的笑聲，聽著紅影的話，陳然瞬間明白許多事。

他就說為什麽這家夥會出現在巫宿雲的副本當中，一個副本一個鬼王就已經非常稀奇，怎麽可能有兩個？而且那鬼王附身的樹之前也被破壞過一次……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果東認識的人。

明白這點，陳然手中的刀並未收起，身周彌漫的殺意也並未散去。

果東是果東，果東之外的鬼是果東之外的鬼，他不會傻到因為認識一個果東，所以就覺得全天下的鬼都是果東。

紅影察覺出陳然的戒備和殺意，意為不明地笑了下。

他從上至下俯視陳然，被紅光籠罩的眸子在月光下暗黑而陰沈，似能看穿人心。

“你在這做什麽？”陳然問。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

陳然眸子幽黑，薄唇緊抿，“果東的事你知道多少？”

紅影肯定是知道什麽，關於這地方的事，關於果東的事，所以他才會出現在這。

他什麽都不知道，果東什麽都沒告訴過他，但除了他之外的人卻知道。

明白這點，陳然驀地就不爽起來，心口也不可抑制地泛著酸，那酸味太過濃郁，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吞沒融化。

心中不爽，陳然握著刀柄的手不由捏緊。

陳然想要質問，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好像根本沒有資格去質問什麽，他又不是果東的誰，果東工作之外的事情他憑什麽管？

紅影背光漂浮，眼中笑意更重幾分，令人猜不透，“我幹嗎要告訴你？”

陳然咬緊牙關，幽黑的眸下是強行壓下的波濤巨浪。

“果東不是人。”紅影來了興致。

陳然劍眉蹙起，他收了刀，站直身體，“所以？”

“你是人，他是鬼。”紅影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兩個從一開始就不在一條線上，你們的時間不同。”

陳然眉頭皺得愈深，他沒明白面前的紅影到底要說什麽。

“你終有一天會老會死，而他不會，他會永遠維持著現在的狀態。”紅影道，說起這，他似乎想到什麽語氣都變得懷念，“我第一次見他都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幾百年。他在我認識他之前就已經存在。”

聽著這些關於果東的他所不知道的事，陳然心中不是滋味，他也明白過來紅影的意思，這讓他愈發不是滋味。

眼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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