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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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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出、出不來了唔……”小山神抹抹眼淚, “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果東眉頭蹙起,眼神冰冷幾分,他不想要這個答案。

“如果你把他還給我, 我就帶你去見那些人。”頓了頓,果東補充, “你的巖巖他們。”

剛剛還哭得傷心無比的小山神楞了楞, 紅彤彤的眼睛淚汪汪地看著果東,“真的?”

果東遲疑一瞬,違心地點了頭。

這裏是鏡子裏的世界,這只是一段歷史一段記憶。

這鏡子對於小山神來說,應該不僅僅是用於封印那些難民的物什, 更是一份掛念一份執念。

十年前, 當鏡子被帶離這座山, 這份掛念和執念就不覆存在了。

現在十年的時間過去, 他恐怕早就已經……

因為信仰和供奉而生的神, 一旦不再被信仰不再被記住, 甚至還沒了掛念,自然也就不再存在。

就算存在, 他恐怕也已經無法再凝聚成型,只是一抹游蕩在山林間等待著他的“巖巖”回去的模糊意識。

小山神眼睛都亮了起來,他三兩下抹掉臉上的淚水,“真的?”

但下一刻, 他眼中又有更多的淚水決堤似地拼命往外湧, 他哭得比剛才更加傷心, “嗚哇……可是、可是沒有辦法出來,出不來了……”

他想要去看巖巖他們,可是他不能離開這裏, 他也沒有辦法把鏡子裏面的人放出來,他已經沒有那個能力。

面對那越哭越兇的小山神,果東訝然,他正不知所措,帳篷門口就傳來動靜。

守下半夜的蘭昊逸疑惑地掀開門簾看了進來,看見果東一個人坐在帳篷裏,一只手高高舉著,他眼神疑惑,“你在幹嗎?”

果東從剛剛開始就在自說自話。

果東看看蘭昊逸,又看看被自己拎著腳提著的小山神,他把小山神放下,拿了一旁的兔子,“兔子不睡覺。”

被這突然的一口大鍋砸在頭頂,兔子紅寶石的眼中滿是委屈。

蘭昊逸啞然,他看看果東,又看看被果東抱在懷裏的兔子,“早點睡。”

果東點點頭。

蘭昊逸放下門簾,要繼續回火堆旁看火。

他門簾放下的瞬間,腳邊是一陣微弱的風,他疑惑地低頭看去,腳下空空蕩蕩。

他並未當一回事,只當是夜風刮動門簾。

見門簾被放下,見小山神趁著剛剛的功夫逃走,果東和自己懷裏的兔子面面相覷。

他拿了放在腿上的鏡子,如果真的就連小山神都沒有辦法把陳然從裏面放出來,那他們該怎麽辦?

一夜無眠,翌日,天剛微亮營地就熱鬧起來。

考慮到今天都是些體力活,幾人煮早餐時下足了料,煮了滿滿一鍋的蔬菜粥。

吃飽喝足,幾人把營地裏所有的繩子都整理了一遍。

登山繩是爬山必備的裝備,蘭昊逸當初有給他們每人準備一捆,楊奇回他們這些業餘老手自然也不會漏掉。除了他們兩隊,游龍他們隊伍幾人也都帶了繩子。

把所有繩子都整理到一起之後,數量相當可觀,供給四個人使用綽綽有餘。

拿好繩子,又帶了些水和壓縮餅幹,一群人迎著朝陽向著山上而去。

這座山楊奇回他們也是第一次來,對山上的情況並不清楚。他們之前雖然去山頂打過電話,但走的路並不是這條。

上去的路上,楊奇回四人一邊走一邊分析研究著地形,要找最合適放繩子的地方。

這片崖壁和之前的那片崖壁不同,之前那片崖壁是陡坡,雖然也很危險,但到底還是有些坡度,萬一掉下去只要能拉住崖壁上的灌木野草,也不是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這邊不同,這邊的崖壁幾乎都是九十度角的垂直懸崖,真要掉下去,那就必死無疑。

楊奇回幾人不愧是老手,經驗十分豐富,十一點不到就帶著果東幾人找到一處可以下繩子的地方。

背後是被樹木覆蓋綿延的山脊,前方是陡峭筆直的懸崖,站在崖壁邊,眾人無心欣賞風景,心中都是忐忑,他們都沒有過這種崖壁上作業的經驗。

“繩子對折成兩股,一根短地捆在身上,另外一根是備用的安全繩,上面再留幾個人看著,萬一出事就盡快把人拉上去……”楊奇回嘴上一邊說著,一邊教眾人怎麽快速打結。

做完基礎地培訓,楊奇回主動帶了楚溪、夏嬋和成德到一旁去,自成一隊。

面對這,李卓風三人臉上都滾燙。

楊奇回他們本可以不參與這件事,卻還是願意幫忙。

只是心中過意不去,李卓風三人倒也沒說什麽,真讓他們把自己的命交給幾個陌生人,他們也確實不放心。

“我先下去。”果東拿了繩子到一旁去捆樹。

看見果東這積極的模樣,李卓風三人啞然。

“我跟他一起下去。”蘭昊逸道,說著,他也拿了繩子到一旁去忙。

李卓風和告近兩人並未阻止,這片山崖很寬,光憑果東兩個人根本無法搜尋完,等果東兩人累了他們再換班,這樣效率更高。

做完準備,又檢查了一遍繩子的安全性,果東抓著繩子開始下放。

這邊崖壁更為陡峭,下放更困難,因為許多地方甚至是向內凹陷的,落腳都難。

往下放出一段,果東停下,他維持著懸空的狀態伸長脖子張望,試圖尋找到帶著鏡子凹痕的石壁。

夏初中午的陽光已經算得上火辣,沒多久就把果東後被烤得一片滾燙,他面前的崖壁卻總給人一種猶如寒冰的錯覺,冒著森森寒氣。

又下放一段依舊沒有找到凹痕後,果東擡頭看了眼在他上方幾米的蘭昊逸,他閉上眼,催動體內的陰氣。

這麽大的地方,想要靠純人力找完,得找上幾天。

他念頭才一起,之前有了裂縫的封印處立刻湧出無數陰氣,太過強烈的陰氣讓他身上的衣服都隨之舞動。

他念頭再起,正準備釋放出去,就察覺到在他下方不遠處有一道熟悉且弱小的氣息。

果東收起陰氣,睜開眼,他再看了眼上方的蘭昊逸,見蘭昊逸沒註意他這邊,他無聲下滑一段,來到那熟悉的氣息面前。

那邊是一片向外凸起的巖壁,巖壁並不寬,成年人只能在上面勉強落腳,但對小孩來說卻像個小小平地。

見自己被發現,昨晚偷襲果東的那小山神現行,大概是昨夜被抓住的印象太過深刻,他似乎有些害怕果東,紅彤彤的眸子中都是戒備。

和果東對上視線,他吸了吸鼻子,眼淚汪汪地說道:“我想到辦法放他出來了……”

果東挑眉,黑眸幽深如海。

果東正準備詢問是什麽辦法,就發現小山神腦袋頂上的小葉子少了一片。

果東幽深如海的眸中有驚訝浮現。

小山神外吸了吸鼻子,他把自己的手在果東面前攤開,白白肉肉的掌心裏是一片綠油油的小葉子,那葉子原本長在他的頭上。

看見小葉子,小山神本來就紅彤彤的眼眶一下就紅了,他用帶著哭腔的奶音哽咽著說道:“鏡子裏面的東西會跑出來,是因為我的力量太弱了……”

果東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

小葉子不是自己掉下來的,這小山神也不是因為昨夜被他嚇到所以哭了一夜哭紅了眼,而是因為他自己把自己的葉子扒了下來。

那葉子是他的命門,關系到他的靈力和命數,拔掉它就等於自損命門命數,這樣一來他就會變得更加的弱。

他弱了,鏡子裏的東西少了束縛,說不定就能出來。

“說好了的,我把你的朋友放出來,你就帶我去見巖巖他們……”小山神肉乎乎的手抹抹眼淚,拔掉小葉子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昨夜果東只是摸摸小葉子他立刻就無法動彈。

果東啞然,這小山神也太好騙。

“說好了的……”小山神眼眶中都是淚水。

他想見巖巖他們。

他們肯定還記得他,他們不會忘了他的,他們肯定是太忙了,所以才沒有空回來。

他們不來,他就過去。

“……那些難民的附靈物在哪?”果東答非所問。

“附靈物?”小山神再抹抹眼淚,他鼻子因為哭太多而堵住,說出的話聲音啞啞的,有些含糊。

“就是那些難民的依憑——”果東話未說完,一旁蘭昊逸驚喜的聲音就傳來。

“果東你看這個是不是?”蘭昊逸從上方低下頭來。

果東擡頭看去。

蘭昊逸似乎發現了什麽,情緒激動。他的手不停地拍打在面前的石頭上,隨著他的動作,他整個人都跟著晃了起來。

果東收回視線再看向一旁凸起的巖石時,小山神已經不見蹤影。

崖壁上方的李卓風和告近聽見蘭昊逸的話,都從上方探出頭來。

果東拉著繩子往上爬去,他和蘭昊逸之間隔著好幾米的距離。

下來容易上去卻難,果東好不容易爬到那邊時,蘭昊逸已經把周圍的墻壁都敲了一遍。

見果東靠近,蘭昊逸興奮地指指墻壁上的一處凹痕給他看,“你看這個像不像?”

果東朝著那地方看去,不規則圓形的凹痕下是一條兩指寬的豎線,那邊的印子很淺,但確實很像他懷裏的鏡子。

果東拿了懷裏的鏡子出來,把鏡子貼和那凹痕放了進去,兩者完全吻合。

蘭昊逸註意到,愈發興奮,“而且你看,這裏本來是不是一個洞?”

蘭昊逸一腳蹬在巖壁上,以腳為支點讓自己遠離崖壁,同時伸長手臂比劃了個範圍給果東看。

隨著他的動作,果東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有著鏡子凹痕的那塊石頭周圍有一圈不規則的裂縫,如果把所有裂縫都連起來看,正好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就好像一個不規則的洞口裏面被塞了一塊巨石。

巨石和崖壁從鏡子所在的地方被齊齊切成兩半,一半塌方落下,一半留在了山上。

當初的塌方看樣子並不是自然形成,十之八九和鏡子裏的東西有關。

“怎麽樣?”崖壁上方李卓風按捺不住。

告近臉上也是一臉的焦急。

“找到了。”果東道,他收起鏡子,把手抵在那塊石頭上。

他指尖觸碰到石頭的瞬間,一股比其它地方更為冰冷的氣息立刻襲來,巨石周圍的縫隙處隱約間也透露著淡淡的憤怒和殘忍的香氣,這些無一不在說明著裏面的情況。

幾人都沒想到會這麽快就找到,臉上都是驚喜。

在隔壁搜索的楊奇回和楚溪聽見,也跟著朝這邊探頭。

002.

“現在怎麽辦?”李卓風問,“要先拉你們上來嗎?”

蘭昊逸再次用力地敲敲那石頭,他剛剛一直在敲,他試圖把那塊巨大的石頭從洞口挪開,但懸空的姿勢讓他根本無法使力。

“得找工具。”果東道。

“拉我上去。”蘭昊逸擡頭,上方的李卓風和告近聞言立刻把他往上拉去。

蘭昊逸一邊往上去,一邊低頭打量那石頭周圍的裂縫,“也不知道那山神到底是怎麽把這些東西放進山裏的……”

從塌方的痕跡來看,這山洞以及堵在山洞口的石頭原本應該是封在山體裏的,就像石中魚一般的存在。

就算做這一切的人是“神”,這也太不可思議。

蘭昊逸驚奇不已,果東想起剛剛那哭紅了眼的小娃娃,眼中卻是嘲諷。

能做到這種事,足以說明當初那小山神有多強大,可如今的他……

鏡子外真正的游蕩在山林間的那小山神,恐怕早就已經煙消雲散。

果東擡頭看向上方,見蘭昊逸被拉上去,他開口,“也拉我上去。”

一旁楊奇回他們那邊也有了動作,楊奇回上去後,又從他們這邊下去看了一趟那山洞,要幫忙想辦法撬開山洞外的石頭。

那石頭足有兩米多高,不算太厚,若是在平地上,一個人費點力氣應該也能弄出來,可懸空狀態下就變得困難。

來回折騰了二十多分鐘後,一群人聚在崖壁上方。

“旁邊有縫隙?縫隙有多大?能用棍子撬嗎?”李卓風問。

“棍子塞進去不成問題,問題是怎麽使力?我們在繩子上掛著,一用力,它沒動我們就先動起來了。”

“也是……”

聽著幾人商量的話語,果東又把藏在懷中的鏡子拿出來看了看,他之前拿出來對比巖壁上的痕跡時就註意到,鏡子的鏡面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裂紋。

這鏡子不是那些難民的附靈物,而是那小山神的依憑,是他的掛念,是他的執念。

它的存在,對於小山神來說就等同於厲鬼的附靈物。

它地損壞,對於小山神來說就等同於倒計時的開始,他已經沒有時間。

“果東?”李卓風看過來。

果東把鏡子塞回懷裏,“商量好了?”

楊奇回點頭,“我們多弄一些木頭下去,想辦法把這些木頭全部塞到那石頭的下面,讓石頭懸空,再想辦法把它拉出洞口。”

這辦法十分麻煩費力,但也是他們現在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

有了辦法,簡單地吃了點幹糧後,眾人立刻行動。

楊奇回帶著李卓風、成德去附近砍樹,果東和剩下幾人則再下去清理碎石,提前做準備。

下午兩點多時,他們總算準備就緒。

成德、李卓風和告近先下去,想辦法把那石頭墊了起來,果東和蘭昊逸、楚溪換班下去時,李卓風三人身上已經滿是汗水。

這一忙就直到傍晚。

迎著火紅的夕陽做完最後的準備,懸在空中的四人對視一眼,一同使力。

他們想辦法在石頭的上方穿了根繩子,他們腳踩在崖壁上往外拉著繩子,石頭下面是早就塞進去的手臂粗的木棍。

阻力減少,那石頭很快就動了起來。

從一開始的緩緩移動,到後面慢慢地搖動,那石頭被徹底拉出崖壁後,整個直接向下墜落而去。

石頭落地的瞬間,整個山林間都傳來一聲悶響。

聽著那聲音,感覺著山壁間地顫抖,幹了一天苦力活早已經一身灰塵一身汗水的眾人,都忍不住的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裏面是個什麽情況?”懸掛在崖上離得稍遠的楊奇回好奇的問,起初的知道自己已經死掉的驚訝混亂過去後,他對面前的這一切還挺稀奇。

崖壁上方的夏嬋、成德和楚溪亦是如此,幾人好奇地探頭探腦。蘭昊逸因為腿不方便使力,也留在了上面。

李卓風和告近對視一眼,兩人收起臉上的笑容,他們拔出武器,露出戒備的神情。

一旦他們試圖破壞附靈物,這副本裏的厲鬼立刻就會察覺,他們不可能坐以待斃。

告近深吸一口氣,距離洞口最近的他往旁邊走了兩步,踏進洞口。

他站到洞口邊緣的一瞬間,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一股冰冷的氣息迎面撲來,讓他瞬間從夏季落入寒冬,身上因為剛剛的忙碌而忙出的汗意都仿佛結成冰。

不等他從那份冰冷中緩過勁來,他就被腳下的場景嚇到,洞口的裏面,是無數試圖往洞口外爬的屍體。

那些屍體都已經腐爛幹癟,但他們臉上憤怒、憎恨、嫉妒的表情卻清晰無比,當他取代堵住洞口的石頭站在洞口時,那些爬向石頭的屍體就仿佛正瞪著他。

“小心些……”李卓風提醒,同時也進去。

告近點點頭,他展開隨身攜帶的折疊刀。

告近、李卓風兩人之後,楊奇回也踏入洞口。

感覺著自洞口深處溢出的陰氣,看見這詭異瘆人的場景,楊奇回眼中的好奇消失不見,只剩恐懼。

“他們……”

這些人不像是死了之後被關在這的,反倒像是被活活關在裏面餓死的,不過事情卻不是如此。

楊奇回心情覆雜,“說起來他們也是可憐,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僅僅是因為身在那個時代就不得不承受戰亂帶來的後果,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聽著楊奇回頗為感慨的話語,早已見慣了人性惡的一面的李卓風、告近不置可否。

如果僅僅是因為自己遭遇不公,就把這份憤怒理所當然地發洩在別人身上,那他們也不過就是加害者。

“現在怎麽辦?”李卓風把槍上膛。

山洞並不深,十米左右,裏面一共堆放著大幾十具屍體,想要全部損壞並不困難,困難的是等下厲鬼察覺他們的意圖後可能會發生的事。

這裏是懸崖之上,他們根本無處可退。

告近回頭看了眼遠處已經掛在山頂的夕陽,“先回去。”

李卓風詫異,他們好不容易才總算進來,“可……”

“陳然還沒出來。”告近苦笑著提醒。

李卓風啞然,他看向果東。

陳然情況太特殊,他們不能確認他們毀掉這個副本之後陳然是會被一同踢出這個副本,還是被永遠留在這個副本裏的鏡子當中,隨著這個副本一起消失。

告近帶頭,向著洞口走去。

他重新把繩子捆回自己身上。

楊奇回深深看了一眼身後那如同地獄般的場景後,也拉了繩子捆上。

楊奇回後,李卓風也向著洞口走去,果東緊隨其後。

來到崖邊,果東剛準備伸手去拉懸在空中的繩子,他的腳踝就猛的被人抓住。

果東低頭看去,看見就躺在他腳邊抓住他的腳緩緩擡起頭來的幹屍,他淡然地擡起另一只腳,一腳把那幹屍的手踩斷。

這些屍體放得太久,骨頭都已經變得脆化,果東一腳下去,哢嚓的聲響立刻吸引了其他三人的註意。

三人回過頭,看見果東腳踝上掛著的手以及那被踩斷手臂的幹屍,還有果東那一臉冷漠的表情,三人腦袋裏有瞬間的空白,他們一時間都不知道是應該害怕還是應該哭笑不得。

洞內也有片刻的死寂,那些正試圖起屍的幹屍看見這一幕,臉上的嫉妒憤怒都有瞬間地僵硬。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果東已經拉了繩子淡然的在自己身上捆好。

做完這些,果東正準備懸空好讓自己被拉上去,身後洞裏那些幹屍就再次動了起來,他們紛紛挪動身體試圖站起來。

幹癟的身體,因為被蟲蛀和腐爛而空空蕩蕩的腦袋胸腔,火紅的夕陽,令人如置冰窖的濃郁陰氣,這一幕怪異又令人頭皮發麻。

果東看了他們一眼,淡然的讓自己懸空,同時對上面的幾人說道:“拉我上去。”

面對果東這淡然不驚的模樣,洞口一旁告近三人原本空白的臉開始逐漸扭曲。

大概是被果東氣到,原本還只是緩緩的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般移動著的那些幹屍,在楞了楞之後,竟然一改之前的緩慢以極快的速度全部沖向洞口——然後被果東面無表情地一腳踹了回去。

變成幹屍的他們體重相對於正常人要輕,力氣也隨之減小,果東這一腳下去,一堆屍體立刻倒成一團。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果東這麽欺負,面子全然掃地的一群幹屍怒了,他們的身體之上有黑色的霧氣蒸騰而起。

它們不再附身在屍體上,要直接用最殘酷最恐怖的一面殺死果東。

縈繞的黑霧很快籠罩整個洞口,讓原本還被火紅的夕陽照亮的山洞回歸黑暗,更添幾分陰森。

那些黑色的東西凝聚到一起,逐漸向著洞口而來。

果東冷冷看了它們一眼,不為所動,由著那些黑色的東西緩緩的在地上蠕動,它們速度一直不快,他自己則抓著繩子隨著楚溪幾人的動作離開洞口。

已經被往上拉了一段的告近幾人低頭間看見這一幕,一時間都沒繃住,原本還帶著幾分驚慌的臉上都不由流露出同情,同情那些已經被果東氣炸的黑色的東西。

“怎麽了?”留在懸崖之上的蘭昊逸詢問,告近幾人的臉色實在太奇怪。

告近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話來,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蘭昊逸見告近如此,越發奇怪,他疑惑地看向一旁的李卓風。

李卓風臉色也極為奇怪,他憋了半天,最終只憋出一句,“那些屍體起屍了。”

然後差點被果東氣死,這句話他猶豫半天也沒能說出口。

蘭昊逸訝然。

他跨前一步來到崖邊,從崖邊探出頭去查看下面的情況,從他的角度看不清洞口裏面的情況,只能隱約看見在洞口搖曳著的黑色陰氣。

果東最後一個回到懸崖上,他站定,立刻把懷中的鏡子掏了出來。

因為鏡子的損壞,那些黑色的東西開始大量地跑出來,陳然的氣味也越發濃郁。

“陳然?”果東對著縫隙叫了一聲。

夕陽之下,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果東微微蹙眉,他把鏡子倒過來抖了抖,那種感覺很奇怪,他明明能感覺到陳然就在裂縫那頭,但他卻無法觸碰到陳然。

“鏡子怎麽裂了?”蘭昊逸發現。

果東沒解釋,而是道:“那些黑色的東西原本是被關在鏡子裏面的,鏡子裂了它們就都跑出來了,陳然應該也能想到辦法從裏面出來。”

聽說陳然可能自己出來,告近幾人眼睛都亮了起來,要不是因為陳然的情況還不確定,他們剛剛就已經動手。

“在那之前——”果東回頭看向崖壁。

在他們都上到平臺之上後,洞裏面的那些黑色的東西總算爬到了崖壁邊,它們氣勢洶洶憤怒無比,然後以龜速順著崖壁開始往上爬。

果東嫌棄,真給鬼丟臉。

003.

“看來今晚有得忙了。”李卓風道。

陳然那邊他們幫不上忙,他們能做的就只有守住這些屍骸,然後等待。

“那現在?”楊奇回從未面對過這種事。

“吃飯,休息。”果東又看了眼才剛爬出洞口沒多遠的那些黑色的東西後道。

李卓風扶額,楊奇回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下,他清楚的從果東淡然的語氣當中感覺到了鄙視。

心中詫異,楊奇回倒也沒反對,他也餓了。

大概是被果東傳染,幾人站到崖邊看了眼下方正辛苦地往上面爬來的那些黑色的東西後,一時間竟也覺得好像沒什麽了不起。

一旁,果東已經如同他所說,找了地方坐下吃起東西。

李卓風幾人過去,緊挨著坐下。

在這種怪異的氣氛之下吃飽喝足,果東拍了拍手,走向崖邊。

看著崖邊已經快到他腳下的那些黑色的東西,他拿了鏟子,把就在他腳邊那些黑色東西身下的一大塊泥巴鏟了下去。

看見那隨著泥巴一起滑下崖底的黑色的東西,果東愈發嫌棄。

他以前覺得人皮鬼無藥可救,現在他卻覺得人皮鬼搞不好還是可以救一救的,他也就只是笨了點、不靠譜了點、沒用了點而已——

想到這,果東就是一噎。

人皮鬼之前居然還著了這些黑色東西的道,還是靠他救才出去。

“沒用的廢物寵物……”

越想越是不高興,果東索性就蹲在崖邊,手裏拿著鏟子盯著那些黑色的東西。

那些黑色東西一爬到崖邊試圖上來,他立刻就連同泥巴一起給它們掀下去,讓它們回去重爬。

旁邊多少都有些緊張的告近幾人把這一幕盡收眼底,他們嘴巴裏咀嚼著的幹糧突然就都不香了,一時間都有些替那些黑色的東西覺得噎得慌。

天色很快暗下來,夕陽落山後幾人在崖壁上方點了火堆,然後哆嗦著圍坐在一起烤火。

他們帶上來的東西不多,厚重的衣服也沒帶上來,他們沒想到今天能這麽順利。

山裏的溫度低,越是往上越是低,入夜後一開始時眾人還能靠著火堆的溫度維持體溫,但很快他們即使圍在火堆旁牙齒也忍不住打顫。

“要不我們下去拿?這個海拔,夜裏的溫度最低能達到零下十多度。”夏嬋提議。

李卓風蠢蠢欲動,他不耐冷,早就已經冷得不行。

果東看看眾人,又掏出鏡子看了看,陳然還是在裏面。

“他今夜不一定能出來。”李卓風道。

“我陪你下去拿。”告近起身,他也冷得不行。

現在正是初夏時節,白天的時候就算是山裏溫度也能達到將近三十度,所以他們白天上來的時候就只穿著一層單衣。

現在零下十多度,穿著單衣在山頂吹冷風,這不是靠忍能忍得了的。

“我也去吧,回來的時候順便再帶些吃的。”成德起身,他們這裏一共八個人,光靠三個人很難拿得了八人份的東西。

楊奇回點點頭,沒阻止,只交代了幾句讓幾人小心。

他們上來時有帶探燈,下去時倒不用擔心看不見路,不過山裏走夜路非常危險。

李卓風四人離開,山頂一下就冷清下來,一同冷下來的還有溫度,沒了其他人的擋風,似乎就連風都更大了。

果東無視寒風,獨自一人拎著兔子坐在崖邊,註視著下面的情況。

崖壁上那些黑色的東西見先頭部隊全軍覆沒之後學聰明了,它們開始怒氣沖沖地橫向移動,要從旁邊爬上來,不過以它們的速度想要爬上來,估計得等到後半夜。

果東把手裏的鏟子在地面上懟了懟,又拿了一直拿手裏的鏡子看了看。

這些黑色的東西都出來了,陳然怎麽還不出來?

他總不能比人皮鬼還笨。

果東正疑惑,隱約間就察覺到一抹不善的視線,那視線如同鋒芒,帶著隱忍卻完全無法掩藏的惡意。

果東立刻朝著那邊看去,那邊空空蕩蕩,只有黑暗。

果東低頭看了眼正在努力地攀爬著的那些黑色的東西,它們從其它地方爬上來了?

果東作勢就想要探查那邊,但念頭一起又立刻壓下,他的封印壞了,稍微一個念頭都能讓遠超他預料無數的陰氣湧出。

果東看了看崖壁上。

那些黑色的東西嚴格意義來說已經不是鬼,而是無數的厲鬼互相吞噬融合之後的產物。

當初那些難民形成的厲鬼被小山神關在鏡子裏太久,以至於他們已經徹底忘了本來的自己,只是遵從本能的吞噬其他人然後穿上他們的皮成為他們。

果東正走神,火堆旁的蘭昊逸就站了起來。

“去哪?”果東趕過去。

“廁所。”蘭昊逸說得含糊。

“我陪你。”果東起身。

蘭昊逸略有些驚訝。

自從陳然不見之後,果東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不管是眼神還是說話的語氣都有了微妙的變化,給人一種很明顯的距離感。

若是之前的果東說要陪他去,蘭昊逸一點不會驚訝,但現在這個……

“怎麽了?”蘭昊逸戒備地看看四周。

“沒事。”果東並未解釋,因為他無法解釋清楚他怎麽能感覺到那麽遙遠之外的惡意。

果東帶路進了樹林,蘭昊逸猶豫一瞬,只得跟上。

離開火堆進入樹林,那種冰冷的感覺就越發明顯,甚至呼吸之間都能看見白霧。

走出一段路,遠離火堆後,果東停下。

蘭昊逸轉動腦袋看了圈,找了個位置解決問題,果東則趁著這機會打量四周。

這地方就是剛剛他察覺到惡意的地方,他本以為這裏再怎麽也會殘留陰氣,但讓他意外的是這裏居然什麽都沒有。

盯著他的不是鬼?

果東還沒來得及想明白,腦袋後就是一陣風聲。

果東本能就回過頭去,他有心理準備,就算面對任何厲鬼都不會驚訝,但朝著他腦袋揮打來的卻並不是利爪,而是一根棍子。

“果——”蘭昊逸反應過來想要上前拉果東時,游龍的棍子已經到果東面前。

眼見著棍子就要直接砸在果東的眼睛上,一把冒著寒光的長刀突兀的從果東拿著鏡子的左手中探出,然後狠狠砍在游龍手裏的棍子上。

棍子立刻斷成兩截,游龍沒打到東西,被他自己用盡全身力氣揮舞棍子的動作拉扯,身體扭了半圈後一頭撞在旁邊的樹上。

“唔。”游龍悶哼一聲,手裏拿著的棍子落地,他錯愕地看著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頭發以及臀下的陳然,轉身逃一般地沖進黑暗。

“陳然!”蘭昊逸驚呼一聲。

回應他的,是陳然一個趔趄栽進果東懷中的舉動。

看見陳然臉上正有笑容流露的果東被撞,連忙手慌腳亂的扶住陳然,感覺著陳然那酥軟無力的身體以及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果東有瞬間的慌神,“陳然?”

陳然並未回答,剛剛還清醒著的他似乎卸了力,身體越發無力,要不是果東摟住他他整個人都能直接倒在地上。

“陳然?”果東再出聲,聲音都有幾分顫抖,這樣的陳然是他所未曾預料到的。

他一直很放心陳然,哪怕陳然被關進鏡子裏,他也不覺得陳然會死在裏面……

“快帶他去火堆那邊!”蘭昊逸過來攙扶。

反應過來,果東連忙把陳然往背上背去,趕緊向著火堆那邊而去。

果東速度很快,沒多久他就背著陳然回到火堆旁。

正在休息的楚溪和楊奇回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趕忙起身幫忙把人放下來。

一陣手忙腳亂後,陳然被放在了火堆旁,也是這時果東才總算看清楚陳然的情況。

陳然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無數傷口,臉色煞白。

果東快速的扒開陳然的衣服檢查傷口,傷口全都不致命,但陳然身體卻冰冷的像個死人。

他一張臉煞白,就是個死人。

果東手覆蓋在陳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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