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地獄的戰場終究是域外戰場，雖然有不少人時刻關註著這裏，但那大都是傳奇之上的偉大存在，也只有這些偉大存在才或多或少的明白，這遠離亞特蘭蒂斯的‘傳說之戰’，對整個位面以後的格局和大陸走向有多麽深遠的影響。

對於亞特蘭大陸的普通人來說，十一月絕對是安穩而平靜的一個月，或許，在魔潮降臨之前，這種月份隨時可見，日子也就是在這麽一個月，一個月的流淌中過去的，沒人會在意。

但在魔潮降臨之後，隨著一波一波的變故降臨，人們才發現這‘平靜安穩’的一個月是多麽的難能可貴。

可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終歸只是假象，壓抑和蓄勢到了極限後，那猙獰的‘獠牙’總是會探出。

時間進入十一月下旬，一年一度的‘換月日’即將到來，這是整個亞特蘭蒂斯最隆重也最值得慶祝的節日，無論是有條件的，還是沒條件的，人們都早早的做起了準備。

在這艱難黑暗的紀元裏，日子已經很難熬了，能夠安安穩穩的過個節，即是寄托，更是懷念。

可這一切終究是奢望，臨近換月日，大陸的‘平靜’再次被打破了……

……

暗月山脈，山地矮人領，斯特拉托斯城。

這裏是山地矮人的議事大廳，雖然深埋地下，但卻修建的異常雄偉寬大，不要說矮人這種小個子，哪怕是泰坦巨人在這裏議事都是夠了。

此時，山丘矮人王泰格林·風暴之錘高踞與王座之上，因為是剛下戰場，他的全身板甲破損嚴重，尤其是一道自左肩橫貫而下，幾乎將戰甲劈為兩半的劍痕尤為恐怖，隱約間還能看到有殷紅的鮮血滲出。

可想而知，某一刻，若不是有著戰甲阻擋，泰格林幾乎戰死當場。他的右手提著一把舉行鎏金戰錘，鮮血伴隨著斧柄紋路滴落，不知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或許兼而有之。

但泰格林仍舊威嚴肅穆，如山的身軀帶著難以言喻的雄渾霸道，眼神開合間自有一股披靡無敵的氣勢，他快速而又簡練的做著各種安排。

“鐵氈，傳達我的命令，第二，第三，第四矮人軍團全線集合，我要在明天晚上看到他們頂在戰場前方。”

“是！”一個矮人匆匆出去。

“赤須，你去各大部落發出銅爐召集令，我要動員除女人和小孩之外，所有能夠拿得起武器的男人。”

“是！”又一個矮人領命離開。

“銅錘，你去祖地，帶去我的王命，我需要各位長老出關參戰。”

“喏！”

“……”

接連數道命令之後，大殿中的矮人護衛已經離開大半，這時，泰格林才揮了揮手，斥退了所有人。

當衛隊離開，大殿開始陷入沈寂後，泰格林終於不在端著架子，巨錘自他手上滑落，砸在了地面上，而他也很沒形象的癱坐在王座上，胸膛急速起伏，如同脫了水的魚，疲憊無力的喘著粗氣。

哪怕是以他的體魄勇武，在鏖戰一天一夜，又和一位恐怖絕倫的血精靈，劍詠者生死一搏後，也累的差點虛脫。

“這些該死的血精靈，絕對是蓄謀已久。先是以小規模游擊戰分散我的註意力，在降低戰鬥烈度降低戰士們的警戒心，然後又突然爆發。若不是趕著我在前線巡查，這一戰，這一戰……”

泰格林心念轉動，想著眼前的情況時，就聽聞有腳步聲隱約傳來，他立刻直起了身子，想要恢覆一位王者的威嚴，但看清來人後，不由得又癱到了下去。

就這一靜一動之間，他的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臉色異常蒼白，很顯然，他的傷勢絕對比展露出來的還要嚴重。

大長老格雷戈裏大踏步走入大殿內，他也是一身戎裝，只不過作為法系職業，他大都身處戰鬥後方，看起來沒那麽狼狽，泰格林的神態也落入了他的眼中，他身形一頓，直接道：“吾王，我這就去請宮廷薩滿。”

說著，他就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泰格林臉色一變，厲聲開口道：“大長老，士氣不可洩，現在絕對不能把我負傷的消息傳出去。”

大長老也是關心則亂，以他的智慧，轉念間就明白過來了，他身形一頓，立刻道：“吾王，您放心，我會保持隱秘的。”

“恩！”這一下泰格林倒是沒有拒絕，他的身體也容不得他拒絕，微微喘息後，他又道：“現在人多口雜，不適合，等稍晚些再說，對了，我們的傷亡情況統計出來了嗎？矮人皇家衛隊怎麽樣了？”

“統計出來了。這一次我們損失慘重，駐守在第一線的矮人軍團陣亡一半以上，傷亡也過百，餘下還有戰鬥力的不足三成。”大長老語氣一頓，又咬咬牙道：

“至於矮人皇家衛隊，為了爭取時間，幾乎，幾乎都陷在了血精靈軍團裏，全，全軍覆沒了。”

哪怕是早有預料，泰格林都有種如遭雷擊的感覺，他木楞了半晌後才呢喃道：“全沒了？矮人族的希望？我的兒子，小米諾斯，怎麽，怎麽能全沒了？”

“吾王，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若不是他們的犧牲，我們或許已經丟了關隘，到時候無險可守，斯特拉托斯就真的毀滅在即了。”大長老能明白自己這位王者的心情，他也心疼，矮人皇家衛隊召集的都是斯特拉托斯的年輕強者，平時都是由泰格林和他親自教導。

他們的全體陣亡或許在近期看不出什麽影響，但長遠來看，幾乎是對山地矮人一族的致命打擊。

而且，為了讓王位的繼承人得到歷練，泰格林將自己的長子，米諾斯·風暴之錘也安排進了矮人皇家衛隊裏。

這一次，也沒能從戰場走出來……

很顯然，大長老格雷戈裏幹巴巴的安慰沒起到什麽任何效果，雙方目光對視時，泰格林的痛苦幾乎不加掩飾。

大長老臉色也很難看，他也心痛，但這絕不是心痛的時候。

眼前這位王者什麽都好，無論是實力地位，還是智慧果決，都當得上山地矮人的王者，可就是有些時候心思太軟，他總是舍不得處罰任何一位子民，政策措施也過於柔和。

這要是放在和平年代，絕對是矮人的福氣，但在這個時代，犧牲從來都是不可避免的。

也顧不得尊卑，大長老格雷戈裏直接大踏步走到王座前，他仰著頭顱半分不讓的盯著眼前的王者，怒喝道：“泰格林·風暴之錘，你是山地矮人的統治者，斯特拉托斯的主宰，強大的山丘之王，你享受從不僅僅是血脈和家族帶來的榮耀，更是責任，是負擔。”

“現在絕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我們必須動員山地矮人一族的全部力量，下一次，下一次血精靈軍團到來時，絕對是比現在更危險的局面了，你是想斯特拉托斯毀滅？還是山地矮人成為血精靈的奴隸？”

仿佛是觸動了某根神經，泰格林渾身一個激靈，他的眼神陡然銳利了起來，直接道：“該做的安排都我都已經安排了，銅環召集令已經下達，矮人一族能夠拿起刀劍的男人都會動員起來，還有那些閉關尋求突破的長老，或許會是一股不弱的力量。只不過，只不過……”

微微一頓，泰格林神色平靜而凝重，他盯著大長老，帶著探尋的語氣問：“大長老，哪怕是把斯特拉托斯的一切都賭上，您覺得我們能贏嗎？”

能贏嗎？

自然是不可能的，血精靈帝國再怎麽弱小，光是附庸種族都有幾十萬，而斯特拉托斯的山地矮人，加上遷移到了玫瑰領的，也不足十萬，而且，能夠縱橫到底世界，並建立帝國，血精靈一族的高手和後臺也不是斯特拉托斯可比的。

大長老格雷戈裏的臉皮抖了抖，他有些底氣不足的道：“或許血精靈帝國並不止這一條通往地表的道路？又或者，或者他們……”

這一次輪到泰格林盯著他看了，僅僅是帶著一抹苦笑盯著他看，也不說話，其中的苦澀不言而喻。

大長老的話說不下了。

若是將希望寄托於敵人的失誤或者某些未知的可能上，那簡直是一位王者的悲哀！

唉……

一聲長嘆，泰格林·風暴之錘俯身，認真道：“向沐恩大公發出求援吧，我們斯特拉托斯願意臣服於伊戈爾家族，請他救救我們。”

“這，這……”大長老格雷戈裏一臉震驚的看著泰格林，張嘴想說什麽，卻又被泰格林打斷：“格雷戈裏，你必須明白，我們真的已經沒有退路了，被伊戈爾家族收納終歸比被血精靈奴役的要好。伊戈爾家族本就秉持著奧古斯都王朝的遺策，玫瑰領的種族歧視和矛盾也並不重，而且還有木精靈這等先例，再加上前期遷入的族人，我們只要選擇臣服，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阻力。”

“或者，我們就只得舉族遷移，避開血精靈的鋒芒，可你覺得以現如今的亞特蘭大陸的局勢，我們會有容身之地？”

“吾王，可也不能，不能……而且，我們還有一戰之力。”格雷戈裏似乎想說明什麽，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

泰格林看著他，笑了，道：“我都不在乎這王位，你還在乎在大長老的權利嗎？”

微頓，他幾乎從牙縫裏幾處幾個字：“一切為了山地矮人的延續！”

沈默，許久的沈默，空氣仿佛都凝滯！

足足十多分鐘後，大長老格雷戈裏擡起了頭顱，他扯出個難看的笑容，道：“好，我同意了，長老會我來解決，各個部落我來安撫，沒有我的配合，即使您是王者，這種計劃也執行不下去。不過，我還有一個要求！”

“你說？”

“這一次去伊爾馬蘇城呈現降書，我去！”

“……”泰格林呆楞許久，臉上顯出難以言喻的動容之色，他聲音都帶著些嘶啞：“大長老，您不比如此……”

這種舉族投靠的行為，哪怕是情勢危機，迫不得已之下的決定，在矮人族也肯定會有此起彼伏的反對聲，也必然會留下無法抹除的罵名。

若格雷戈裏承擔了這個任務，幾乎是在以一人之力抗下了這罵名！

“吾王，您是山地矮人一族最強大的戰士和統帥，終究還得擔負著引領矮人族前進的任務，所以，您不能去！”格雷戈裏笑著說：“一切，為了山地矮人的延續……”

這一次是泰格林的沈默，沈默，直至最後，千言萬語最終匯成一句：“為了血脈的延續……我答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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