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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不正常的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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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鬥想要告訴追月,不要這麽輕易地為了這樣的怪物而舍棄自己的性命;他也想告訴追月,八原還需要她的存在,絕不能殞命於此。

夜鬥想說的話分明有那麽那麽多,但此刻卻一句都沒有時間說出口來。當下他的大腦僅能專註於救出追月這一件事上了。

有什麽想要說的,待到安全逃出去以後,他會一字不落地說給追月聽,就算她嫌棄自己麻煩,他也會不厭其煩地重覆。

所以……

“他們倆現在怎麽樣了?”

愛德蒙一爬上洞口就急匆匆地問楠雄。他沒辦法知曉裏面現在究竟是個怎樣的動靜,他想楠雄一定有辦法知道。

結界慢慢闔上,所剩下的能夠容許通過的寬度只有一臂寬。愛德蒙趕緊用手撥了撥,想要將洞口擴大些,但卻沒有什麽用處——分明只是一層薄薄的的隔膜罷了,他的手卻怎麽也沒有辦法穿透,更勿論做些什麽了。

愛德蒙不死心,還是不停撥弄著。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結界閉合的速度好像稍許慢了一些。

從點燃炸藥的引線直到此刻,已經過去了多久,愛德蒙並不清楚。引線還能燃燒多久,留給他們的時間還有多久,也無人能知。每一秒都成了煎熬,愛德蒙只覺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都透著焦躁。

他急不可耐地將身子探進洞中,但卻只能看見一片黑暗。

“餵!夜鬥!快出來啊!”他扯著嗓子吼道。

坑洞內沒有傳來任何回聲,愛德蒙的心隨之一沈。他將身子探得更深,恨不得重新跳回去幫夜鬥一把。

在他將這個不理智的想法付諸於實際之前,楠雄一把從背後拽住了他,把他整個身子拖到洞旁,自己也後退了幾步。

【他們來了!】

楠雄未盡的話音被沈悶的爆炸聲震裂,立足的地面猛得一顫,裂開了幾道裂縫。愛德蒙和楠雄都沒穩住身子,被震得踉蹌了一下,幸而沒有狼狽地摔倒在地。巨大的爆炸聲讓楠雄稍許有些耳鳴。

他們緊盯著洞口,心臟跳得前所未有的快。哪怕冷靜如楠雄,現在也怎麽都沒有辦法保持淡漠了。

許是收到了爆炸的刺激,洞口的結界迅速收縮,那原本還能夠勉強容納一人進出的洞口,晃神間竟就縮成了碗口般大小。

或許下一秒就會徹底闔上也不一定,這種事情不是他們能夠考量的。

“夜鬥!”

【夜鬥……】

他們幾乎是同時呼喊出了夜鬥的名字。

可他真的聽得見嗎?楠雄不想表現得那麽悲觀,但這是個現實的問題。

或許他聽不見,說不定他已經隕落了。

——夜鬥這種無名的小神,要是沒人記得他,無人向他祈願,他就會消失。

他想起了毘沙門說的。

可現在有人記得他,有人呼喚他,他卻可能……

愛德蒙仍在呼喚著,楠雄卻不再出聲了。他呼出一口濁氣。

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些難過……

“來了!”

他的聲音穿透獵獵火焰與落下的石塊,清晰無比地傳入耳中。楠雄楞了一瞬,壓在心上的沈重悲戚好像被夜鬥的這聲應答擊成了碎片。

伴隨著爆風,堪堪闔上的結界裂開了一道銀白的裂痕。下一刻,夜鬥穿破了結界,重新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的右腿被時鬼咬了一口,落地時狼狽地跌倒在了地上。可他滿不在意似的,一聲不吭——事實上他現在根本沒有精力管自己究竟是個怎樣的情況。

他的肩上扛著追月,而今看來卻只是個滿身是血的人形而已。愛德蒙幫著他一起把追月放到地上。

追月的雙眸半闔著,睫毛微微翕動,卻感覺不到任何活著的實感,滿身的鮮血實在難以判斷她究竟受了怎樣的傷。

夜鬥叫了她好幾聲,但她沒有任何回應,也沒有給出一絲一毫的反饋。夜鬥側耳貼近她的胸膛,微弱的心跳聲幾乎快要和地面的震動融在了一起。

她還活著,可沒人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夠挺過去。

腳下的裂縫逐漸擴散,現在想要保持站立的姿勢也都已經很不容易了。愛德蒙沒想到這把炸藥的威力居然會是如此可怕,好像要把這裏全都夷為平地似的。不過就算他當真正知道了後果,應該也會沒有絲毫猶豫地點燃引線,丟向那只時鬼,因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其他扭轉局勢的方法了。

夜鬥跪坐在追月身旁,不安地掃過她身上的沒一處傷,卻不知道該怎麽辦。他無助地看向楠雄,可楠雄也不能給出答案。

腳下又猛烈地顫動了一下,頭頂那並不結實的巖層似是有些松動了,落下數塊碎石,險些將腦袋砸穿。

【這裏快塌了,我們得出去。】

楠雄這話更像是專門說給夜鬥聽的,因為他現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氣若游絲的追月身上,根本沒有關註過周圍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夜鬥抹了把臉,血汙混了一臉,他那雙黯淡的雙眸總算是亮起了些微的光,但須臾間就又沈下了。他應了聲好,手撐著地面勉強站起。不知是不是由於腿疼的緣故,他的身形晃蕩了一下,不過沒有摔倒。

他俯身抱起追月,小心地走了幾步,可傷腿卻還是沒辦法支撐這樣的重量,他猝不及防地撲倒在地。楠雄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謝謝……”夜鬥的聲音很輕,他又重新站了起來,“我們快走吧。”

愛德蒙想幫他抱著追月,但夜鬥怎麽也沒有同意。

他大概是在懺悔著,所以不好意思舍棄這贖罪的機會。

“可你這樣子沒辦法走啊!”愛德蒙有點急。

夜鬥仍是低垂著頭一聲不吭。

【由我來吧。】

楠雄說著,把手搭在他們的肩上,利用瞬間移動把他們一並帶出了洞穴,回到了來時的神社前。

這一招最常用在齊木家的廢柴老爹身上,使用的前提還經常是齊木國春苦苦哀求。像現在這樣主動地使用,楠雄印象中好像還是第一次。

晨光熹微,沒想到他們竟然在風穴中磨了一整個黑夜。

地下的巨響沒有消失,仍在隆隆作響,聽的人膽戰心驚。風穴附近的地面好像稍微凹陷了些,許是因為地下坍塌的緣故。夜鬥收回看向風穴的目光,忽覺懷中的重量和觸感都有些不對勁,好像陡然變輕了。

他的視線僵硬地向下探去——他懷抱著的並不是那位倨傲的神明,卻是一只小小的、受了傷的兔子。

夜鬥一怔。

“她……她怎麽了?”雪音小心翼翼地問夜鬥。

夜鬥好像是笑了一下,但眼中卻沒有一點點笑意,哪怕是嘴角牽連起的弧度也只是某種無可奈何的產物。

雪音又問了好幾遍,才聽到夜鬥說:“她已經沒有辦法維持人形了,她這一千年人生積攢下的一切,全部都沒有了。她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哈……”

他蜷縮起身子,在墻根旁坐下,什麽都不再說了。他的神情難以辨清,楠雄也沒有枉自揣測。

風穴內的動靜持續了十幾分鐘才才徹底平靜下來。除卻微有下陷的地面,根本看不出發生了什麽。

“對不起……”

夜鬥的聲音被揚起的灰塵壓入了風穴之中。

【你不用懺悔。如果沒有你,她活不下來。】

話說出口了,楠雄才覺得自己的話好像有幾分絕情的意味。可他卻也沒有再辯解什麽了。

夜鬥似乎是悶悶地應了一聲,聽不出太多的情緒。楠雄瞄了他一眼,他的眼角還墜著悔恨。

楠雄好像認不出夜鬥了,就算是將道聽途說與親身經歷重疊,也無法拼出真正的他。

夜鬥——是煩人的混蛋,是溫柔的神明,是屠戮的惡鬼;擁有脆弱的怯懦,也擁有一往直前的勇氣。

夜鬥神——夜蔔神,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楠雄不知道他何時才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隱在山後的日光終於越過了山巒的阻擋,打在他們臉上。不知是否能掃去陰霾,但至少他們現在能知道的是,就算是一日之中最初的一縷日光,也依舊是那麽刺眼。

楠雄微轉五度,成功將日光擋在了身後。

與日光一起而來的,好像是一道清脆的鈴音。鈴音遙遠得總讓人一不小心就會忽略,而後便就一點點靠近了。似是有什麽人踏上了石階,一步步走向神社。日光愈發耀目,所及之處,就連地上的枯草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淺金色。

幾只小狐貍打鬧著在附近跑來跑去,利爪叩擊地面的聲音同那鈴音一樣清脆。

楠雄和楠雄看著那個手持神樂鈴,站在神社前的人。他們心中不是沒有疑慮,但卻一句都問不出來。那人雖和善地微微笑著,卻有著難以比擬的威嚴,仿佛是個……

仿佛是個高高在上的神明。

四下陷入一片寧靜,夜鬥起初並未反應過來,直到整個八原的地界都籠罩在了神的恩澤中,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真正的神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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