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梔以為昨晚雨夜把齊霽丟路邊，在自己很明確的表達了對他厭惡的情況下，他肯定是不會再上門來。

顯然她低估了他的纏人程度，第二天工作完回家，就見到他在門外的玄關處，背靠著墻壁站著，見到她回來了，臉上立即揚起笑容，說：“你回來啦。”

顏梔走過去，向他伸了伸手。

“恩？”他眼睛困惑地眨了下，伸出右手放在顏梔手中。

“……”顏梔倏地抽回自己的手，“把電梯卡拿來，我覺得我說得很明白了，你別再來纏著我。你這樣很討厭，知道嗎？”

齊霽從口袋裏拿出電梯卡，交給了顏梔，“我必須履行合約，像我之前說的，我可以幫你做家務、做飯。請你留下我吧。”

“呵呵，”顏梔輕笑兩聲，“抱歉，我有鐘點工做飯做家務，不需要多的了。”

他沒有電梯卡沒辦法進入公寓大樓，但顏梔每天還是能碰見他，“請你留下我吧。”

齊霽改蹲在公寓大樓的門口，見到她就迎上來，說這句話。

顏梔讓高級公寓保安趕走，保安說沒權利趕，因為同為這所公寓裏的戶主夏柚小姐，說這位齊先生可以呆在公寓大樓門口。

顏梔把他當空氣，只當看不見。

公寓大門口寒風刺骨，也虧得他一連蹲了一個禮拜。

但今天顏梔工作完回家，沒見到這個齊霽的影子，應該是碰壁碰多了，失去了耐心。

這樣也好，省得天天看到他，心裏煩躁得很。

夜晚，顏梔接到一個座機電話，是一個女聲：“您好，請問您認識齊霽嗎？他發高燒送到了第一人民醫院，麻煩您到醫院來一趟吧。”

“打錯了。”顏梔掛斷電話。

過了一會，她又接到了剛剛那個座機電話，這次是齊霽說話的聲音，“顏小姐，能不能麻煩你來一趟醫院？我，我沒有足夠的錢交醫藥費。”

電話裏一片沈默，隔著電話，顏梔都能感覺到那邊的空氣尷尬得凝固了。

“你怎麽會有我電話？”顏梔問完，覺得白問了，肯定是夏柚給的，不然他怎麽會有。

“夏小姐給我的，”齊霽說：“對不起，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

電話掛斷，顏梔還是坐著沒動，床頭櫃上的小臺燈開著，昏黃的光線落在她的臉頰上，像是鍍上了一層柔和的蜜蠟，她整個人都是安靜狀態，只有眼睛是動的，她在思考：

該不會是苦肉計吧？

他跟夏柚簽了合約，拿了錢，怎麽可能沒錢交醫藥費？

幹嘛只找她，難道他就沒有其他可以找的人？

……

糾結了五分鐘，顏梔還是翻身從床上起來，換上厚實的衣服，飛快地出門去，驅車趕到醫院。

在醫院找到齊霽，他身上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背著一個挎包，長腿長手的，懷裏抱了一堆藥，見到她來，有點病容的臉頰浮現一絲笑容，還伸手向自己招了招手，眼底的光像是看到救星一樣。

看他這個樣子，顏梔打消心底的疑慮，他是真的沒錢付醫藥費。

“走吧，”顏梔替他付了醫藥費，“上次你送我到醫院，替我付了醫藥費，這次就當我還你的，”隨即又嘀咕地說：“真是的，沒錢不知道問我要回醫藥費嗎？”

他說：“我也沒想到自己會生病。”

顏梔閉嘴了，他生病的原因，淋雨、吹冷風，都跟她有關。

天飄起了小雨，醫院打車的人很多，顏梔秉著送佛送到西的原則，開車送齊霽回他的學校。

“謝謝你，”齊霽抱著放在膝蓋上的挎包和藥，說話的嗓子有點沙沙的，“麻煩你了。”

顏梔開著車，餘光瞥見他一副奶乖奶乖的樣子，忍不住問：“你多少錢跟夏柚簽的合約？”

齊霽老實回答：“二十萬，我爸爸的手續費需要二十萬。”

“違約金呢？是多少？”

“兩千萬。”

“……”顏梔無語了，這個夏柚也太鬼精了，難怪他死活都不敢違約，對於普通人來說賺一個百萬都不容易，更何況是上千萬。

“二十萬，你不如跟銀行借，何必上這種當。”顏梔覺得這人怎麽傻了吧唧的，這是她還好，不至於貪圖男色，要是換做其他的富婆，面對他這樣的一張臉，還不猛虎撲食。

只是——顏梔沈了沈眸子，想到他頂著這張臉被欺負，她心裏就很不爽，甚至還有點冒火。

齊霽說：“銀行不借給我，我身上還有助學貸款沒還。”

顏梔沒說話了，但加快了車速。

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她確實不能以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也不該說他傻了吧唧的。

顏梔的黑色保時捷開到大學門口，就算是晚上，也吸引了一波強烈的關註。

顏梔轉頭看向齊霽，說：“你不用擔心違約金的事，我會去跟夏柚協商，好好學習，不要來我家門口蹲了。”

齊霽黑如曜石的眼睛望著她，沒有說話。

顏梔說：“下車吧，我還得趕回去。”

“哦，”齊霽這才解安全帶，拿了東西下車，還說了一句：“你註意安全。”

關上車門，他就站在馬路邊，看著顏梔的車在視線中消失後，才轉身往學校裏走去。

“餵，齊霽，”身後跑來一行男生，包圍住了齊霽，其中一個還跟齊霽勾肩搭背，說：“不錯嘛你，什麽時候認識了個有錢人？也給我們介紹認識啊。”

“我不懂你說什麽。”齊霽掙脫男生的手，繼續往前走，這群人是他的同班同學，也是他的舍友，不過他跟他們的關系並不好。

“還裝什麽裝呢，”剛剛拿手搭著他肩膀的人叫樊海，他拿出他的手機，向齊霽展示他剛剛拍的照片，還放大了說：“吶，剛剛你在車子裏，我都拍下來了。這個女人看起來很漂亮啊，車子還是保時捷的，有錢又漂亮，是你女朋友嗎？”

齊霽看了一眼照片，蹙眉說：“把照片刪了。”

“我的手機想拍什麽就拍什麽，憑什麽刪啊。”樊海說。

齊霽伸手搶過他的手機，“哎，你把手機還我，”樊海想搶回來，奈何他沒齊霽高，手也沒有齊霽的長，齊霽把手機舉得高高的，他也就搶不到，只能看著齊霽把照片刪了。

樊海口不擇言：“我看那女的也不像是學生，穿衣打扮都偏成熟，還開得起這麽貴的保時捷，該不會是你找的富婆吧？也是哦，這事在這年頭也不稀奇，那些個長相好的，誰不想走捷徑？更何況你還長了一張招富婆喜歡的臉。”

“餵，齊霽，你該不會真的被包.養了？”其他的人也問。

齊霽輕輕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他們白的都能說成黑的，何必搭理他們。

身後傳來樊海他們故意的驚呼聲：“我去，要是學校的女生知道她們的南方傳媒學校的校草被包.養了，會是什麽反應啊？”

齊霽雖然平時很低調，但怎麽也是學校女生們心裏公認的校草，當她們知道校草可能被富婆包.養的消息，一時之間對他帶上了有色眼鏡，甚至有些人會在路上，故意經過齊霽身邊，然後罵一句：“真惡心！”或者嬉笑一句“小白臉！”

每當這時，齊霽只當沒聽見。

其實……好像說的也沒什麽不對，他甚至這樣想。

“齊霽，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馮媛媛也來堵齊霽。

馮媛媛是齊霽做主持兼職時認識的，不過兩人不同系，他學的是播音和主持，馮媛媛學的是新聞采編與制作，她的家庭條件不好，經常兼職，同樣經常兼職的齊霽總是和她撞到一塊，一來二去，兩個人也算是朋友了。

“這是我的私事。”齊霽不痛不癢地回了一句。

“可這事關你的名譽權，”馮媛媛說：“你不知道現在學校那些人說的話，有多難聽。”

“隨便他們怎麽說。”齊霽拿著等下主持要說的內容翻來覆去地看，“專心打工吧。”

馮媛媛欲言又止，這時婚宴的主人家來催，兩人並肩走上臺，開始主持婚禮流程。

周末，顏梔都會拿來睡懶覺，正睡得香，突聞一聲哐啷東西砸碎的聲音，猛地驚喜過來。

楞了半響，又聽見哐啷的一聲砸碎東西的聲音，她起床下樓去看，發現鐘點工阿姨把她擺設在客廳裏的花瓶砸了，插在花瓶裏的幹花撒了一地。

“顏小姐，對不起，我一時手滑——”鐘點工阿姨忙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個花瓶貴嗎？我可以賠給您的。”

顏梔走下樓來，自己伸手一點點把花瓶碎渣撿起來，還放在茶幾上，“阿姨，您看著面生，好像跟我之前的那個鐘點工阿姨不一樣。”

鐘點工阿姨說：“是，我是來替黃姐替班的，她老家有事，請了半個月假，來不了了。”

她說著，便轉身去尋掃地的掃把來，直接想用掃帚把地上的幹花和碎片掃一堆，說：“花瓶看著好像也不貴，趕明兒我再買一個給你放著，你說要是貴的東西，幹嘛放在茶幾上啊。”

“花瓶確實不貴。”顏梔伸手擋住鐘點工阿姨的掃帚，說：“不用了，我來收拾吧。”

很小的碎片，顏梔也用手撿起來，放在茶幾上，阿姨來奪她手裏的碎片說：“你別拿手撿啊，小心傷了手。”

顏梔躲開她的手，把手中的碎片放在茶幾上，說：“阿姨，我自己來就行了。我放假需要休息，您先回去吧。等我需要了，我會打電話的。”

鐘點工阿姨說：“馬上就吃午飯了，我得給你做飯啊。”

“不用了。”顏梔輕聲說。

“那，那行吧，我先走了。”鐘點工阿姨打碎了花瓶覺得不好意思，但主人家讓走，她也不好再留，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就離開了。

出了門，還覺得不妥，給請假了的黃姐打了個電話問問情況。

“什麽？你打破了客廳的花瓶？你怎麽那麽不小心啊？顏小姐有沒有發脾氣啊？”

“沒有，她說沒事，還讓我先走來著。”

黃姐在電話那頭說：“那才更有事。你沒有看顏小姐家打掃需要註意事項嗎？那個花瓶是顏小姐過世未婚夫親手燒制的，你現在打碎了，想買都沒地方買。”

顏梔嘆氣地把花瓶一點點撿起來，拿軟布包起來，“應該能修覆吧，碎片都還在。”

撿完了碎片，顏梔拿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她的秘書阿美，“阿美啊，今天來我家的這個鐘點工我不太滿意，你替我叫個新的來。馬上就吃午飯了，找個廚藝好的。”

那頭阿美如臨大敵，“好的，boss，我這就幫您找。”

電話掛斷，阿美拿起座機話筒，手指把撥號鍵按得啪啪作響，電話一通，“餵，鐘經理，你們公司的員工怎麽做事的啊？我們boss可是你們公司的老主顧，居然惹得我們家boss不高興要換個鐘點工，我們boss脾氣多好，她可是很少發火的，你們簡直太過分了……”

“是是是，知道，我一定會好好管理我們公司的員工，等哪日有空，一定親自登門給顏小姐賠禮道歉。”鐘經理擦了一把冷汗，趕緊翻名冊錄，再找一個合適的鐘點工過去。

“什麽？你不去？”鐘經理瞪大了眼睛，“為什麽不去？你知不知道，顏小姐是我們公司最大的顧客，我們公司不僅跟顏小姐私人有合作，更是跟她名下的各個公司有合作，要是失去了這個顧客，我們公司直接等著倒閉吧。”

“經理，你不記得了嗎？我去過的呀，那顏小姐嫌棄我普通話說得不好，難溝通，把我退回來了。”一號鐘點工說。

鐘經理瞪大眼睛：“這普通話肯定要練好的啊，你平時有空多練練。給顏小姐做事工資那麽高，這麽樣的好事送上門，你都撈不著。”

“經理，我也去過。不過顏小姐嫌我做菜太多油，不喜歡我的手藝。”

“我上回做菜忘記了顏小姐不吃香菜，放了香菜在裏面，害得顏小姐吃到香菜，也被退回來了。還說永遠不想見到我。”

“經理，我不行的。顏小姐那個人冷冰冰的哦，我一看她就害怕，我不去我不去。”

……

“你去！”經理點了他們公司的金牌鐘點工。

金牌鐘點工苦著臉說：“經理，顏小姐不喜歡陌生男人出現在她家。上回我去，她直接報警抓了我，我差點就被當成入室盜賊了。”

“……”鐘經理沈默半響，“那我去其他鐘點工公司找找幫手。”

一直沒有鐘點工上門，顏梔餓了，坐在沙發上啃幹巴巴的面包，喝著冷冰冰的牛奶，望眼欲穿地看著門口，為什麽還沒有鐘點工上門？

她倒是想動手自己做，可是廚房對她來說，那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新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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