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其實很久, 毛毛都是一個人度過的。

一個人睡,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去超市。

工作依然兢兢業業, 哪怕碰見再調皮的小孩兒, 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責備的話。別人都說, 林老師的耐性太好了。不過有點唯唯諾諾的, 還是要強勢一點，方便管理。

小孩子真的很調皮，但是也可愛，你對他們付出真心，很容易獲得他們的喜歡和笑臉。她教的一二年級的語文，都是那些俗話說：“七八歲，狗都嫌。”

看著林奕茂這個語文老師很溫柔，說話輕聲細語，搗蛋起來無法無天。毛毛有一兩次被他們氣急了，小孩子上課的時候亂扔紙頭，教課環境一塌糊塗, 正好教導主任路過，看見了,

把林奕茂批評了一頓。

她是委屈的, 那些小孩子打也不舍得打，罵也不舍得罵, 道理更是說不通。“愛的教育”毫不見成效。

教導主任說：“林老師, 這就是你的問題。你沒找對教育方法。”

林奕茂只能點點頭, 說：“我會改進的。”

然後她越想越委屈。

可是怎麽辦呢？她就是辦不到呀。

只能在深夜裏自己偷偷的哭，然後第二天早上只能撿起溫和的臉面對孩子們。

每天都在脫胎換骨。

有朋友問過她，可是你這樣也是一個人啊，分手與不分手有什麽不同呢？

單身之後，她的現狀毫無改變。

毛毛說：“兩個人的時候，我一個人呆著。太孤單了，總感覺自己是被丟棄的小狗。現在我沒有期待，也就不可憐了。我是我自己。”

不是誰的附屬品，不翹首以待。

毛毛周末的時候報名學習樂器，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只大提琴，每周去上三天課。

有次校慶文藝匯演，年級組長給她報了名，拉大提琴。

她彈得不好，好在小學生的鑒賞能力很一般，聽不出好與壞，就是覺得這個老師很牛逼，長得可愛、什麽都會。

背著琴下臺的時候，有個小男孩兒撞到了她，她一個咕嚕摔到臺子下面去。

手掌擦破了皮，那個小學生嚇尿了，是她代課二年級班上的小孩兒，叫陸啟航，平時數他最壞，這次也被嚇壞了，號啕大哭抱著老師的腰說：“老師！我對不起你！”

毛毛苦笑不得，撥開男生的小臟手，上面都是玩的水彩筆，把她的表演服都抹得亂七八糟。“老師沒事，你不要哭了。”

一個男老師扶著毛毛起來，帶她去醫務室水處理。

男孩兒很有責任感，“老師，我是二年二班的陸啟航，你要是還疼就來找我吧。”

男老師好笑道：“找你幹什麽？”

陸啟航：“我會對你負責的。如果你的手斷了不能工作了，我會拜托爸爸媽媽養好你的。如果我爸爸媽媽養不起你，我也會拜托我叔叔養你，放心吧。”

男老師：“你小子倒挺會把自己撇幹凈。”

陸啟航：“我現在小還沒有能力，當我成年了，自然承擔該承擔的責任。”

嘖嘖，小小年紀，小嘴兒甜的，給他長大了多少妹子的遭殃啊。

天真的林老師，竟然被他說得害羞了，反而有些愧疚道：“老師沒事，你回去吧。”

陸啟航：“林老師，你記住我的名字呢。”

毛毛哭笑不得：“老師記住了。”

男老師：“得了，你少氣林老師比什麽都強。”

陸啟航不屑的吐吐舌頭道：“你等著看吧，我一定會負責的。”

男老師笑著帶毛毛離開，玩笑著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娶你呢。呵，小屁孩兒。”

毛毛也覺得好笑，“不如我生個孩子給他娶算了。”

兩人噗嗤一聲笑出來。

小男孩兒靈活的如哈士奇一樣的小身軀飛奔在操場上，狂風呼嘯，吹起他稚嫩的白藍相間的校服......

毛毛沒有在意這件事，第二天早上，意外地在自己的辦公桌上發現一瓶旺仔牛奶，還有一張蛋餅。毛毛受寵若驚，還以為是哪個男老師暗戀送她呢，一大早上的就給她送總早餐，太不好意思了。

但又怕壓根兒不是給自己的，誰隨手放在這裏而已。

一早上，毛毛看了好幾眼那個旺仔牛奶，直到它變冷......心疼不已。

旺仔牛奶還是熱的比較好喝呀，唉。

早讀結束之後她還是不敢相信是給她的，毛毛嘆了一口氣，把早餐撥到一邊兒，開始批改作業。

忽然，一個鮮嫩又老成的聲音出現在她耳邊，來自窗外，“怎麽還沒吃呢？你不知道吃早飯對身體不好嗎？”

林老師嚇了一跳，只見一個小人兒，黑色的圓溜溜的腦袋將將露出窗臺，故作毫不在意的模樣，看也不看她，問道：“不喜歡喝旺仔？”

這霸氣的。

毛毛：“......”

陸啟航自言自語道：“不應該啊，這可是我最喜歡喝的飲料了。”

林老師問：“是你給我的？”

“嗯。”陸啟航深沈地說，“以後你的早餐我承包了。”

林奕茂：“不用，老師不餓，你吃吧。”

還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呢，得多喝點牛奶才能長高。

陸啟航：“說了要負責就得說到做到，你別跟我扭了。”

毛毛：“......”

陸啟航：“以後也別生我的氣了，別告訴我爸我在學校的表現。”

這才是重點吧，林奕茂趁機說：“以後看你表現。”

陸啟航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問：“你的手還疼嗎？”

林老師搖頭。

陸啟航說：“那我走了啊。”

林老師：“不要在走廊追逐打鬧。”

“哦！”

小男生一溜煙跑遠了，回到教室，靈活的小身體鉆進課桌裏面。耳尖紅的要滴血了.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林老師，真的。

昨天把她推倒之後，班主任找他談話了，義正言辭地告訴他，不要在林老師的課上搗亂。

林老師人好，並不代表我不會告訴你家長。你說說看，她哪次哭不是被你氣的？

陸啟航第一次知道，他欺負了女生。

好失敗，真不是個男人。

盧景瑞這邊，把陸啟航送到學校後，他的高定西裝外套裏，還有一股子蛋餅味兒，真的受不了了。

特別娘炮的是，小侄子還帶了一罐旺仔牛奶，估計是怕在路上冷掉了，拼命求他：“小叔叔，你放進懷裏捂一會兒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盧景瑞：“”

“怎麽不放你自己懷裏？”

“我衣服小，裹不住。”

“求求你。”

盧景瑞：“好吧。”

他一邊開著車，一邊放任小屁孩兒把他的西裝當飯包。

就這麽一直給他捂到了學校......

味道太大了，盧景瑞直接開車回家換衣服，並且打電話給自己的表哥，無語道：“我說，你們不能花點兒錢給兒子買個保溫袋嗎？”

“......”

毛毛見到盧景瑞也是挺巧的，又是在一個朋友的婚禮上。

結婚的是她師範學校裏的朋友，新郎新娘都是晚婚，能找到的伴娘屈指可數，作為未婚女青年，毛毛再一次被拉去當伴娘了。

這一次，她還是忙前忙後的。

盧景瑞是新郎那邊的朋友，他負責幫忙照顧學院裏的老教授們。

毛毛在門口收完禮金後，引著幾位長輩入場，盧景瑞扶著一個白頭蒼蒼的老爺爺，也就是新郎爸爸的老師。

毛毛有點記不清盧景瑞了，畢竟上次只是一面之緣。至於他還用懷抱幫她捂熱牛奶，都是後話。

幾個小輩們都湊上來跟這位老爺爺打招呼，說著說著，就開起了玩笑。長者也是心寬，心態和年輕人一樣。

酒席沒開始，幾個相熟又是同樣專業的人坐在一起聊天兒。

開著玩笑。

學生們說：“有一回他們幫老師買的牛蛙麻辣鍋裏面的牛蛙，是他們解剖課上用的。覺得浪費就賣給了小吃店。老板怕有問題，就多用了點兒洗蝦粉，結果坑了老師。”

老教授說：“是我直接直接躺在實驗室裏，脊椎都直了的那次麽？”

“是的。”

老師笑罵他們是一群小畜生。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毛毛沒敢放肆笑，是因為即使被罵小畜生的大家，也都是四五十歲的醫學專家了，都是她的長輩。

有意思的是，老者的假牙被他狠狠地笑了出來，電光火石間，被毛毛看見了。

按照常理，一般小姑娘都是有點兒嫌棄的，毛毛沒多想，就撿起來準備拿去清洗。這個時候，還有一個人蹲下來，那就是盧景瑞。

兩人的腦袋在角落裏碰了一下，毛毛捂住頭，伴娘服的吊帶下滑，更加尷尬了。盧景瑞想問問她疼不疼，結果一擡眼就看到了她雪白的肩膀。

一時之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毛毛臉漲紅了，站起來說：“我拿去洗一下。”

盧景瑞手插在口袋裏，長身段非常養眼，一身筆挺的伴郎服西裝，玉樹臨風的，眼睛笑起來溫柔極了，道：“我也走了。”

結果兩人都來洗手間，不過盧景瑞是去上廁所的，出來看見毛毛在洗手池前拿著那個假牙，認真地沖洗幹凈，又倒了些純凈水沖了一遍。

“夠了。”

他說。

毛毛轉過頭，盧景瑞閑閑站著，他輕微點了點下巴。

毛毛低頭看向自己的裙子，這才發現水流已經順著洗手臺弄濕了她的裙子。

她又趕緊拿紙巾擦裙子。

盧景瑞微微揚起唇角，莫名其妙地說一句：“不要再當伴娘了。”

不等毛毛回應什麽，人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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