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津柳浪看著那刺目的紅色，被羽宮澈拉著也掩蓋不住焦急，他看向森鷗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是我……咳，是我不用醫生說的。”羽宮澈緩過了勁，被森鷗外扶著靠到椅背上，襯衫的扣子也解開了方便呼吸。

羽宮澈滿臉冷汗，蒼白的下頜到脖頸部分，以及襯衫都被染上了血。

森鷗外沒有用什麽藥，羽宮澈的這種情況，他還沒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首領，放緩呼吸。”森鷗外擦拭著羽宮澈的血。

他皺緊眉宇，眼睛裏都是羽宮澈蒼白的臉，但是在手挪到青年襯衫敞開的脖頸間的時候，森鷗外用慣了手術刀的手還是不由得顫了顫。

羽宮澈突然抓住森鷗外的手，道：“好了，醫生。”

“……是。”森鷗外突然驚覺，從羽宮澈的手裏抽回了自己的手。

羽宮澈調整過來呼吸，抱歉的看著廣津柳浪：“我本來不想讓你們知道的。”

廣津柳浪的臉色十分不好：“首領？”

羽宮澈似乎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解釋，他對森鷗外點點頭。

森鷗外道：“我將這稱其為異能病。”

廣津柳浪從沒聽過這種說法：“那是什麽？”

“首領的異能力，或許平時都沒有使用，可哪怕只有一次，副作用也同時而來……”

森鷗外把剛才收起來的報告交給了廣津柳浪。

【逆轉時間的洪流】的使用要求非常難，一旦第一次開啟後，這個異能力其實就會長久性的不間斷在使用者身體上施展。

羽宮澈的自身一直在被時間操控，他的內臟過度進化後破損，又被時間操控著強行修覆，如果不是他自身意志力足夠強大，這反反覆覆的痛苦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羽宮澈吐出的血裏甚至有內臟的碎塊。

森鷗外說完，躺進辦公椅裏的羽宮澈突然出了一口氣，他睜開眼睛，道：“暫時恢覆了。”

滿臉冷汗的羽宮澈坐起身。

廣津柳浪問道：“沒有別的抑制的辦法嗎？”

“我和醫生想了很多，”羽宮澈道，“一開始只是破碎身上的一塊血肉重修罷了，現在在逐漸擴大，沒有任何東西能派上用場。”

“如果有一天擴大到全身重修，估計就是我的死期了吧。”羽宮澈自嘲的笑了笑，“異能者死亡不知道異能還能不能繼續發揮作用讓我死而覆生啊。”

辦公室裏一時有些安靜。

廣津柳浪原本以為，羽宮澈身上最大的苦惱應該是家族遺傳病。

他忍不住道：“麻醉也無法派上用場嗎？”

起碼減輕一些痛苦吧？

森鷗外搖搖頭：“試過兩次，立刻就失效了，破碎恢覆同時也是一種進化，抗藥性非常厲害。”

羽宮澈摁了摁太陽穴，道：“我剛才應該再集中一些註意力的，一般來說都能壓制住想要吐血的感覺，咽下去就自動修覆了……首領應該時常冷靜，不管是遇到什麽事情。”

廣津柳浪看著青年的臉色，道：“請您千萬別那麽說。”

羽宮澈是看到有多數成員因為任務失去了性命，才會壓制不住的，他比任何人都在乎自己的部下。

“我不能休息，其實休息也沒什麽用，在我有生之年……我應該也還能堅持個十年吧，”羽宮澈的神色看起來冷靜，卻能讀出一種極端的固執，他道，“我有件事想拜托廣津先生。”

“我的情況被更多人知道也沒什麽用，請幫我保密，不管是任何成員，哪怕是蘭堂中也他們問起來，也不可以說，繼續保持著在研究我家的遺傳病的狀態就好了。”

這是拜托，也是首領的命令，對他下令也好，羽宮澈絕對不會讓他說出去的。

廣津柳浪明白他的意思，卻因為無法阻止羽宮澈邁向已經被圈定了年歲的人生感到了莫大的悲哀。

羽宮澈回到橫濱的時候居然都已經是六年前了，那個時候他親自去接的人，分明還是個意氣風發的青年。

“……是，我知道了。”

森鷗外默默道：“我會繼續去找辦法的，藥和常規手術沒用的話，就從異能力下手。”

可哪怕與謝野晶子的請君勿死也治不好羽宮澈。

森鷗外道：“一定會找到您的‘解藥’的。”

“嗯，”黑發青年點點頭，望著兩人道，“都拜托了。”

辦公室的門外，本來應該守衛在那裏的護衛被調去了電梯口，暫時避開了這塊地方。

織田作之助直接從辦公室和首領私人空間連接的那一段上來的，辦公室的隔音很好，但是那邊的卻一般，他在門外感覺到羽宮澈的狀態不對，就立刻繞過去先把守衛調開了。

無論隔不隔音，都應該保險點。

門外的織田作之助並沒有聽清楚羽宮澈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卻敏銳的聞到了血腥氣。

作為貼身護衛，他和森鷗外對首領的接觸是最多的。

織田作之助若有所思。

到了晚上，白天演了一波的羽宮澈照常工作到深夜。

他本以為晚上應該沒什麽事，剛回到臥室裏，卻突然發現游戲任務提醒。

織田作之助還沒有離開本部。

羽宮澈吐的那些血為身體帶來了自動疊加debuff，咳嗽一直斷斷續續的。

過了沒多久，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紅發青年敲了兩下門，聽到門內的咳嗽聲戛然而止。

織田作之助耐心的等待著，裏面終於傳來了聲音。

“喵～”

不對這個是貓叫。

“三花你先等等……咳咳，織田君嗎？”

“是我，首領。”織田作之助的腦海裏浮現出首領正在安撫亂竄的三花貓的場景，他道，“我聽到您在咳嗽，需要我去找森醫生嗎？”

“不用，他也沒辦法……”說著說著，首領突然道，“你還沒走嗎？”

織田作之助：“我偶爾會在這裏巡邏一下。”

“是吧，但我就說沒人喜歡加班。”門內的聲音還開了個玩笑。

織田作之助低頭沈吟一會兒，道：“首領，我在這裏。”

門內沒有回答。

織田作之助的話說的雲裏霧裏，他沒意識到可能會讓羽宮澈聽不懂，他覺得自己的意思表達的還是聽明顯的。

織田作之助不像羽宮澈的口才那麽好，就只能直接用行動來表明一下。

紅發青年靜靜的站在昏暗的走廊裏。

過了不知道多久，門內才重新傳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羽宮澈靠近了門。

織田作之助卻沒看到門被打開。

羽宮澈更清晰一點了的聲音道：“織田君，你今年多大來著？”

“十八歲。”

“你比我小五歲啊，不過我當年回到橫濱的時候，比你現在還要年輕……”

羽宮澈的語氣有些懷念和悵然。

以往的首領絕對不可能說這種暴露內心的話，哪怕只有他和護衛兩個人——溫柔善良可以，脆弱是沒必要的，不可行的。

門內傳來衣料摩挲的聲音，還伴隨著貓咪輕輕的叫聲。

羽宮澈好像貼著門坐了下去。

猶豫了一下，織田作之助也轉過身，貼著門坐了下去。

隔著一扇大門，首領和他的貼身護衛背對著靠在一起，身邊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呼吸聲的寂靜。

長久的沈默後，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終於再次傳來：“我必須得說服自己，不管打算走的路要死多少人，為了保護組織和橫濱得送多少人走上黑夜裏的路，都是值得的。”

“要我自己沈入怎樣的黑暗都無所謂，可是看著他們就這樣跟在我身後，輕而易舉的消失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織田作之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他覺得這個時候羽宮澈需要的應該不是勸告，只是有人聽著就夠了。

門內的羽宮澈把三花放在懷裏，下巴枕在他身上，突然成為了一個卸去了所有東西的普通人。

三花這次沒有拒絕羽宮澈的過度親密，安靜的用頭蹭了蹭他的臉。

“織田君，你記得家裏人的樣子嗎？”

走廊裏為了安全沒有留下窗戶，借著幽暗的走廊燈，織田作之助望著頂部的壁畫，道：“我是孤兒，有意識的時候就在為了成為殺手訓練，以前的話，根本沒時間去想這些事情。”

“後來我有了些名氣，就自己去調查了一下，杳無音信，線索都被毀的幹幹凈凈了。”

織田作之助甚至懷疑，為了讓他永遠成為殺手，家人都已經被殺了。

不管他是被丟棄還是被偷走的，找到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門內的首領道：“你現在獨立了，想找的話我可以把權力借給你。”

織田作之助搖搖頭，搖完才想起來對方看不見：“如果他們過著平靜的生活，我不想再去打破，哪怕有這個可能，也應該是我覺得自己能寫出那個我想要的結局的時候了。”

“是嗎，不愧是織田君啊。”羽宮澈感慨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道，“……我還記得我父母死亡時候的樣子。”

“那個時候我太小了，除了哭什麽都不會，老爸的車禍老媽的自殺……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個時候的場景。”

“明明她上一秒還在和我說我是她最後的希望了，下一秒卻神色扭曲的掐著我問我為什麽爸爸死了只留下了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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