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謝野晶子在軍方的禁閉室裏待了三年，理由是試圖炸毀己方軍艦，被判定為高危狀態。

人們害怕她，卻又舍不得就這麽讓這稀有的治療異能者消失。

與謝野晶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就差一個理由隨時死掉也沒關系的意味。

這人是森鷗外帶去軍隊的，現在又帶來的港口mafia……森醫生，你真是理性的化身啊。

看了眼旁邊無波無瀾的森鷗外，羽宮澈捏了捏鼻梁，他走到與謝野晶子身前。

不過還是有點反應的，少女低頭的視野裏看到羽宮澈的鞋，瘦弱的肩膀頓時如同驚弓之鳥一樣抖了抖。

羽宮澈沒直接開口。

崩潰也各有各的區別，他那時尾崎紅葉有相識的基礎，可是陌生人上來就對他人的人生指手畫腳，那不就欠抽了嗎？

與謝野晶子完全可以用“你又沒看到過憑什麽這麽說”把他的一切都堵回去。

曾經的首領澈年輕還有些莽撞，連特大災害爆炸裏的外國人都敢帶回去，並說些利用到死的話，那是因為他孤身一人身後就是懸崖，他必須冒險，固步不前和等死沒區別。

可現在經過數年的沈積，哪怕保持著本心，人也還是會有改變的地方的。

羽宮澈對森鷗外招了招手，兩人一起走到了辦公室和首領私人空間的走廊上。

羽宮澈盯著門縫後辦公室裏的少女，道：“這可不是還能派上用場的樣子啊，森醫生。”

森鷗外道：“首領，給我一些時間的話，我能把她調整過來，人的承受能力還是比他們想象的要更強。”

“……”羽宮澈無奈的挑眉看著他，“就心理學來說，我家有遺傳病史，我可能比你更有發言權，你作為醫生應該也學過心理學？ ”

森鷗外突然想到他剛才的話有些漏洞，可能會被誤解為在指責羽宮澈的病，連忙道：“我並沒有冒犯首領的意——”

羽宮澈眼神突然一變。

森鷗外紫紅色的瞳孔縮了縮。

就在他以為羽宮澈要發怒時，羽宮澈突然上前一步。

羽宮澈兩只手擡起……扣在醫生的臉頰兩側。

整個過程堪稱緩慢，羽宮澈氣定神閑，他的臉靠的及近，進到森鷗外睜大眼睛，能清楚的看到羽宮澈眼睛裏他自己震驚的倒影。

“？！！”森鷗外渾身一僵。

已經近到黑風衣與白大褂下擺能糾纏到一起的程度了……

“醫生，”像是在幽幽嘆息一樣，低沈的聲音就在耳邊回蕩，年輕的首領道，“部下總是會有新的，我不能在組織裏放個定時炸彈，這小姑娘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恨不得殺了你，或者是殺了準備繼續利用她的人的氣息啊。”

森鷗外：“……”

森鷗外盯著羽宮澈的眼睛，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就說這個？

不對，這很正常，羽宮澈的舉動看著突兀，但其實是覺得森鷗外沒怎麽有心在聽他以前的命令，所以才這樣的。

羽宮澈的聲音壓低了，正常人聽到冷汗和寒意肯定會從心底往外冒，結合羽宮澈有時的瘋狂舉動，這其實就是在警告他吧？

對，像是野狼一樣隨時都能咬斷他喉嚨的警告。

森鷗外已幾乎離譜的速度找了個不會扯淡的理由。

可這也無法讓他完全忽視掉某種異樣。

森鷗外說話有點困難：“首領，我就是從有利程度去考慮的。”

羽宮澈沒松開森鷗外，他垂下眼簾，像是自言自語般道：“有利程度，確實。”

“但是不能僅僅從這一方面考慮，綜合評判下來，我作為首領，需要更在意你們這些部下，而不是碰到個好用的就拿過來。”

說完，他自嘲的笑了笑：“以前的我說不定就直接留下來了，沒有活下去的希望也無所謂，我可以給他一個。”

森鷗外突然意識到以前的羽宮澈也是真夠年少輕狂的。

將他人的人生輕易負擔到自己身上是領導者的必經之路，可是羽宮澈負擔的程度要遠遠超過正常的領導者。

剛才不知道野去哪裏了的三花貓正好路過，嘴裏還叼著一條小魚幹。

它晃晃悠悠走過，不經意看到羽宮澈貼著森鷗外的場景——從它這個角度根本看不清兩個人到底貼的多近。

三花貓嘴裏的小魚幹一下子掉落在地，整只貓十分形象的僵硬了。

“我很信任你，也想好好珍惜你們這些部下，可以的話，我是想保護你們和橫濱的。”羽宮澈不知道貓咪受到了驚嚇，他嚴肅的以餘光看著與謝野晶子的方向，“就這樣吧，我先讓紅葉陪著她，她不能留在港口Mafia。”

森鷗外不太確定他有沒有聽全羽宮澈說了什麽，眼睛都被青年放大的清俊的臉占據了。

就是偶爾理智的弦崩斷了一瞬間。

羽宮澈說完，終於松開了呆楞的醫生，可森鷗外還能感覺到殘留在臉上的熱度。

偏偏羽宮澈的老毛病按時發作，他的手剛離開，就隨口挪揄了一句：“都沒註意到，醫生你長的挺好看的，以前在東大時追你的人多嗎？”

森鷗外：“……”

“開個玩笑，說回正題。”

三花貓已經在考慮一爪子先抓羽宮澈還是森鷗外。

森鷗外終於有了反應，可是提前打好的草稿完完全全消失在他腦海裏了。

他猶豫道：“可是異能力請君勿死能夠完全避免您再遭受那樣的槍傷威脅。”

羽宮澈收回眼神，隨手正了正領帶：“人形兵器是很好用，但是我需要的是部下。”

“能夠自己思考，因為信任我所以能爆發出比兵器更強大的力量，所有人都圍繞著我的，這樣的港口Mafia。”

森鷗外終於弄清楚了羽宮澈的想法。

青年的良善和溫柔藏在心底，卸去莽撞，增添了首領的驕傲與自信，方方面面都把這個組織擺放到了心臟以上。

聽到這裏，已經在準備找個機會先找森鷗外談談的三花貓終於松了口氣。

畢竟就是試探下首領不能把自己試探進去了吧。

三花貓一低頭。

小魚幹掉地上了……

羽宮澈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在手掌間掌握了什麽：“明白了嗎，醫生？”

森鷗外將一切的思考隱藏在心底，他低下頭，恭敬道：“我明白了，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方向，首領。”

羽宮澈在他這裏是暫時過關，都沒問題了。

羽宮澈這才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頓了頓，森鷗外下意識說了一句：“可是在純粹殘酷的戰爭裏，沒有心的那一方才去最容易勝利的吧？”

“的確，”羽宮澈認同了森鷗外的想法，又補充道，“不過那是僅僅針對於指揮者而言，那個指揮者還必須擁有能考慮到一切的強大控場力，這是我自己的想法。”

“考慮到一切？”

“人類最豐富的不就是多樣性？如果想創造出沒有感情的戰爭機器，那必然會同時喪失智慧以及意志，可是人類最強大的也是這些，意志才能爆發出最偉大的力量，所以該如何摒棄掉自己的心，把所有部下的心都考慮進去，安排職位發揮作用，這就是我想的指揮者。”

說完這些，羽宮澈清了清嗓子：“嗯，都是我自己的想法罷了。”

森鷗外若有所思。

羽宮澈看著自己總算說服了森鷗外。

羽宮澈為了完成最後的死亡結局，怎麽可能把這麽“危險”的異能者放在身邊呢！既把人送走又維持住了人設才是最重要的啊！

不過與謝野晶子不能留在港口mafia，這異能力也不能放到一點都用不到的地方……

“也不能就這麽放任這異能浪費，只要能用在保護橫濱上也算是很劃算了，”羽宮澈道，“讓她離開mafia和你我，你知道有什麽地方適合她待著嗎？”

羽宮澈的說法沒錯，但是要把與謝野晶子送出去，森鷗外還是有些肉痛。

那不如幹脆還是送給自家人？

森鷗外靈機一動，道：“您覺得之前那位福澤諭吉先生如何？”

和羽宮澈想到一塊去了。

結合羽宮澈之前特意拋出的對福澤諭吉的態度，他的身體一切的動作都停了停。

森鷗外這才想起來，他似乎不太應該直接提福澤諭吉。

羽宮澈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你應該比我更了解福澤先生，你選擇了他，為什麽？”

森鷗外已經想好了理由：“首領，我和他有一些利益交易，所以那次才會經人介紹認識，不過我加入港口mafia就已經沒什麽接觸了，他的人品您也有看到。”

其實森鷗外一直都和福澤諭吉有聯絡，三刻構想的計劃還在繼續，當然這不可能讓羽宮澈知道。

聽完森鷗外的話，羽宮澈沈默了一會兒，他垂著眼簾，輕輕笑了一下：“的確呢。”

“原政府的暗殺劍士‘銀狼’，退出後成為了養孩子的偵探組合，還會把路邊奇奇怪怪的家夥撿回家裏……福澤先生的確是個好人。”

森鷗外：“……”

他沒看錯的話，首領的神色挺懷念的。

就是那麽一會兒的相處，現在都過去快一年了，福澤諭吉到底給他留下了多深的印象？

羽宮澈只是按照人設說出了這番話，天知道森鷗外怎麽腦補的。

總之與謝野晶子的下家敲定了。

羽宮澈推門走回辦公室，與謝野晶子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羽宮澈重新來到她面前。

與謝野晶子不想聽見任何針對她的聲音，她本以為羽宮澈要說些什麽長篇大論。

下一刻，與謝野晶子的面前多了一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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