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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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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季初說起想要未來夫君對她一心一意的時候, 杏眸亮晶晶的帶著向往,她偷偷瞥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剛好被他沈靜的黑眸看個正著, 眼神一下變得不自在了。

季初想到了這輩子荒唐情況下促成的婚事, 連忙開口,“其實,我今日來找你, 便是想說堂伯父提起的婚事可以……不作數的, 施岐對我說胡家那位五公子已經死了, 胡家人現在估計哭天搶地地辦著喪事呢, 不會再有心思打到我的頭上。”

那日被聶衡之一拖,她也並沒有收下沈聽松的玉佩,其實所謂的婚事也只是口頭上的, 連最基本的信物都沒有。

他們完全可以當做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只要她尋個合適時機和堂伯父堂伯母他們說清楚就好了。當然,聶衡之那裏是不必理會的, 季初故意用這樁婚事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可能。

“人無信則不立, 即便只是口頭約定,但我既然已經應下了便會遵守婚約。”沈聽松聽她急急的解釋,看她臉頰紅通通的模樣,心中沈寂已久的弦像是被悄悄撥了一下, 突然起了促狹的心思, “阿初偏偏在說過對未來夫君的要求後再說這樁婚事不作數,莫不是也和那胡夫人一樣不相信我可以做到此生不納妾吧?”

“這樣倉促的婚事對你不公平。”季初下意識地反駁, 不過卻未斬釘截鐵地說出她相信他的話, 也許是她內心深處發現從來對她很好的沈聽松其實也瞞著她一些事情。

沈聽松自小到大接受的是天下最好的教導, 又因為身份特殊, 一直在各州府游蕩居無定所,見過許許多多的人和事,此時他輕易看出了季初心裏的一點點遲疑,摩挲玉扳指的動作驟停。

他垂了眼眸,輕描淡寫地笑問,“我不覺得公平是個問題,傻姑娘,我是在問你相不相信我的話。如此,你相信我今後不會納妾嗎?”

季初嫁給聶衡之的時候剛好十七歲,如今她二十歲,沈聽松比她長了差不多六歲。聽到他又是如此長輩和晚輩說話的老成語氣,她不免有些不服氣,“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我信你納妾你不納妾最好,你就算納妾了我也可以再和離一次。反正,這說到底還是公平的問題,你不覺得公平是個問題,但我覺得是!”

而且,季初有一句話埋在心裏沒說,她對眼前男子帶著上輩子的愛意,可眼前男子如今肯定對她僅僅是一絲好感,如此含含糊糊地成婚了,對她還不公平呢。

季初一有些生氣,就不太想搭理人,唇角直直地抿著,冷白色的小臉繃地緊緊的。

沈聽松忽然就笑了,從身上拿出那塊玉佩,動作優雅地放在氣鼓鼓的女子面前,“莫要總是將和離掛在嘴邊,這玉佩是定親的信物。選擇權我交到你手裏好不好?若是你想要定親就收下它,若是你暫時還掛念著公平與否,就將它推開。”

他語氣溫和,黑色的眸子中洋溢著笑意,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在桌案上輕輕點著。

聞言,季初清淩淩的目光直接看向了近在遲尺的玉佩,然後又看了一眼沈聽松,他面色沒有任何不耐,也沒有任何不滿。

於是,她推開了玉佩。

沈聽松見此,神色未變,從容地將玉佩收了起來,季初看到了他的動作微微松了一口氣。

“胡家五郎雖然死了,但胡家那邊你不可掉以輕心。所以,未來一段時間,我依舊還是你的擋箭牌。”沈聽松和她說起了胡家的事情,問季初有無其他應對的辦法。

季初實話實說,她對沈聽松總是很信任,“施岐得了葛知州的青眼,年後便會在葛知州的手下任職。我已經在私下收集胡家人這些年的罪證,只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就將其交到葛知州的手上。”

沒有這樁突如其來的求娶,不久後胡家人也會在征丁一事上動手腳禍害季家,季初無論如何都要盡快扳倒他們。

“阿初的方法很好,只是有些疏漏。”沈聽松為她點出了其中不足的地方,“胡家跋扈,做下不少錯事,你能收集到的證據葛知州身為一州之長難道就真的不知道嗎?他既然選擇不動胡家,施郎君遞上了證據也無濟於事。”

“胡家目前最大的依靠是呂通判,知州大人應該是顧忌呂通判。”季初一點就通,將目光重新放在了呂通判的頭上,掌管征丁的那個胡姓官員正是呂通判夫人的親弟弟。

而呂通判最近獻女拼命想要討好聶衡之,怕是有意再往上一步,他已經威脅到了葛知州的地位,葛知州想必不會容他。

“所以,阿初,你收集罪證的那個對象可能要換一換。”沈聽松想起近日傳來的消息眸光深沈,朝中為了一個太子之位鬥得火熱,呂通判有一個妹妹送到了寧王的府上做妾,寧王在費力討好定北侯……

“如果是呂通判,那可能要請堂兄幫忙,好在他臨到年節已經歸來了。”季初喃喃自語,她自己的力量終歸是小了。

這話沈聽松聽到了耳中,險些脫口而出他也可以幫忙。可意識到自己的處境與身份,他沈默地往下彎了唇角。

季初終歸沒有提起讓沈聽松到季府過年的事情,不只是因為老仆的突然出現。

她離開後,沈聽松在書房中枯坐了一會兒,許久提筆寫了一封書信,喚來了孫伯,“這封信遞往江南。”

一時間,老仆驚喜地雙手微顫,離開清靜峰多年來郎君他第一次聯系江南的勢力,莫非是願意給他們這些人一個希望了?

對他的激動,沈聽松置若罔聞,只是重新拿出了曾經繪就的孤山蒼松圖,一雙眸中無悲無喜。

***

季初在南城逛蕩的時候施岐也並不在季府,他被再次傳喚到了定北侯居住的別館之中。

和上次不同,這次進入別館的只有他一人,而且親自領他去見侯爺的人是仲北。

仲北看到他的時候臉色冷硬一句話都沒說,施岐也沈默以對,他們都親眼目睹了那日季府發生的事情,各自保留著一種三箴其口的默契。

然而,施岐很快就發現眼前這個侯爺的心腹似乎連自己都給遷怒了,領著他在別館繞來繞去,竟然走到了女眷居住的地方。

數十個花枝招展的女子圍在一起在嘻笑取樂,仿佛空氣中都彌漫了香粉的氣味,濃郁地叫人神志不清。

施岐沒有忍住大大地打了一個噴嚏,沒辦法,自從在火場中吸入了大量的煙氣後,他對氣味特別的敏感。

他腹誹不止,看來呂通判的女兒到了別館裏面服侍定北侯不是假話,這麽多女子聚在一起侯爺艷福不淺,也怪不得季娘子她選擇和離。

凡是女子,誰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對自己一心一意呢?

仲北冷著臉領著他經過了女眷的住所,冷不丁地開口,“天底下想要得侯爺垂憐的女子數不勝數。”

侯爺就算有錯,夫人也不能那麽絕情,可著勁兒地折騰他。侯爺要想納妾,又哪裏輪得到一個白氏搔首弄姿?夫人她偏偏看不清楚。

如今再看,侯爺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單小小的潞州城送來了多少女子。這些女子多還是出身官宦之家,容貌才情都不缺。

“侯爺肯垂憐,也是好事。各自歡喜,挺好的。”施岐聽出了仲北話中的陰陽怪氣,哼哧也說了一句話,神色平淡。

季娘子有沈公子,侯爺有數不盡的女子垂憐,可就是挺好?

然而,仲北聽到這話卻急促地呼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能冒出火來。

施岐一個“肯”字戳到了他的痛腳,侯爺若是肯垂憐,他們這些人還有什麽可擔驚受怕的?還會憋屈地待在潞州城這個鄉下地方?早就歡歡喜喜地回了平京城,期待小主子降生了!

事實上,這麽多女子侯爺全都收下了不假,可只晾在那裏讓她們塗脂抹粉,有心思活泛的女子偷偷跑到侯爺藥浴的地方,直接被削了發絲送去做姑子去了。

若不是侯爺他……禁錮著自己,怕是那把劍削掉的就不是那女子的發髻而是她的項上人頭了。

施岐被帶著到了別館最深處的一個房間,一進門還未見到侯爺的面,他渾身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

因為,這處不起眼的房子裏面擺滿了鎖鏈和泛著冷光的兵器。定北侯聶衡之身著黑色的寢衣,就歪在榻上陰測測地看著他,“本侯,現在有一件事讓你去做。你做好了,施家全滅的證據就會送到寧王和辰王的手上。”

施岐擡眸看過去,無意中瞥到一處的時候心中發寒,若是他沒看錯,定北侯寢衣下露出的手腕上面紫青色的痕跡是鎖鏈留下來的……

“朝中在爭吵著立太子,楊家是大皇子的外家。施岐,時機若是恰當,楊家滿族都逃脫不了。”聶衡之目光如利刃,不同以往的陰郁,如同只餘徹骨的冰冷。

“不知侯爺,想要我做些什麽?”施岐沈默了片刻,咬牙開口。

“本侯要你去江南一趟,具體做什麽到了那裏會有人告訴你。”聶衡之殘忍地勾了勾唇角,他的手段顯然還有人沒親自領略過,從前是他心慈手軟優柔寡斷罷了。

只是去江南一趟,施岐提著心稍稍放下,只要不是對季娘子不利便好,“侯爺有命,施岐便是赴死也在所不惜。”

他應下命令,想起季娘子說的話準備過了年節出發。

“仲北已經幫你準備好了行裝和馬匹,最多兩個時辰後你出城去江南。”

“是。”

大仇得報的曙光就在眼前,施岐沒敢耽誤,回去就開始匆忙交接自己手上的事情,之後又趕回季府想同季娘子說自己離開一事,順便將定北侯別館中微妙的異常說與她聽。

然而,季初去了堂伯父家裏直到傍晚才回來。

最後的一點時間內,施岐只來得及和她告別以及提了一句別館內住進了許多女子。

“那麽多的鶯鶯燕燕,想必侯爺能找到和他心意的嬌美女子,挺好的。”季初反應平淡,呂通判的女兒他都能接受,想來是徹底放開了自己享受女色吧。

“池家大公子似乎有段時間會在江南,你若遇到難事也許可以尋他幫忙。”她開口囑咐,親自送他到府外。

施岐應下,騎著馬在稀薄的霞光中遠去。

施岐離開的隔日就是除夕,季府也只剩下季初和雙青等人,不過她還是采買了許多的吃食和炮竹,貼上了紅聯,和雙青說說鬧鬧,玩了一會兒炮仗,大半個晚上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除夕夜守夜是個傳統,即便季尚書和夫人都已經去世,只有季初一個人了,她還是在跪拜了父母的牌位後守起了夜來。

年紀大的諸如管家等人已經回去休息了,雙青迷迷糊糊地也撐不住,最後唯有季初一個人還清醒著,她看著窗外的月光,忽然生出一種悵然的感覺。

夜色深重,當炮竹的聲音徹底消停天色發白的時候,她才關了窗回去入寢,轉身的那刻並未看到窗邊一閃而過的高大黑影。

以及窗邊落下的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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