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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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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聶衡之, 你究竟將池家人怎麽了?”

季初即使再抗拒也不能阻止男子牢牢抱著她的動作,甚至他的腦袋還埋在她的頸間。她幾乎被禁錮在聶衡之的胸膛與床榻之間,方寸之地動彈不得。

可池家人的生死還未知, 就算掙紮不了, 季初也一定要問個明白。

重活一世的聶衡之是個性子扭曲的殺神,他若動了殺心就連定國公也阻擋不了。

她焦急地詢問,奈何男子閉著眼睛像是睡過去了一般, 沒有回答她, 只不耐地抽出一只大手蓋在她的臉上, 胡亂地將她臉上的淚水擦了擦, 動作力道十分粗暴。

事實上,聶衡之此時能忍住不在女子身上動怒已經用盡了所有的自制力,再讓他聽過關於池家人的任何一句話, 他勢必會動手割下池家野男人的頭顱, 至於軀體,可以扔到荒郊去餵野狗。

聶衡之惡狠狠地想著一百零八種能讓池嚴生不如死、死了也無全屍的狠辣招數, 他不能也不敢對女子動怒, 那就讓池嚴和池家來承受他的怒火!

他倒要看看池家是不是硬茬子,能否經過他第一輪的折騰。

一個身邊已經有妾室的商人子也敢妄想他的女人!他身為定國公世子都老老實實地三年沒有納妾,為季初這個笨女人守身如玉!

聶衡之已經下意識地忘記了他是因為一個貴妾白氏才扔了和離書給季初,雖然當中有內情, 可季初因此而傷心也是事實啊。

可是如此想罷, 聶衡之又很快想起池家的野男人在他面前得意洋洋地炫耀季初和他一同策馬一同開懷大笑的話來,心中像是紮了一根刺, 隱隱作痛。

以前的她不太會騎馬, 而自兩人重逢以來她也再未真誠地在他面前笑過。至於那種虛偽的寡淡的假笑, 聶衡之歷經兩世如何看不明白。他很想狠狠地欺壓女子讓她尖叫, 讓她難以自持地哭泣,可最終也只是洗腦自己五年的時間裏面女子變了性情借此自欺欺人。

“聶世子,我求你告訴我池家人究竟被你怎麽樣了?”男人遲遲不答且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冷,季初害怕地聲音都顫抖起來,終於放軟了語氣哀求他。

李氏穩婆那些人罪有應得,季初自以為不是聖人,看到她們死去雖然悚然倒也痛快,也不曾覺得聶衡之過於殘暴。可池家不同,他們從來都是無辜的被卷進來的,而且還是因為她,若是有一個池家人喪命,季初餘生都不會安心。

“聒噪!你若再敢多提一句池家人,本世子即刻送他們上黃泉路!”聶衡之冷喝一句,滔天的怒火死死地被他壓抑在胸腔裏面,女子給他下藥的事情還未過去,她自身難保還有多餘的心思關心池家人!

聶衡之想,給他下藥是女子理虧,女子必須補償他贖罪。內心深處,他躁動不已,想斷了女子離開的心思,想在她的手腕腳腕上都鎖上鏈條,想讓女子被關在當中從此只能見到他一人只能躺在他的榻上,想讓她的一顆心完完整整地屬於他一人,再無任何野男人……

可他不敢也不能,如今的他勢力還不如定國公,而且他清楚一旦對女子用了極端手段,日後很難再挽回。

為此,他只能慢慢地軟化女子的態度,讓她看到自己的改變看到自己對她的愛重。不就是在女子的面前溫順聽話嗎?他可以做到。

季初被他森戾的語氣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咬了咬下唇,但很快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暫且安了心。

目前池家人無事,無事便好。

她不說話了,微微喘息,顯然是在平息自己的情緒,房間一時安靜下來。

在她沈默的關口,男子卻埋在她的頸肩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季初蹙眉呼痛才放開她,悶著聲音道,“痛嗎?本世子連夜騎馬趕到這裏只會比你痛上千百倍!”

“你下的藥若再重些私逃地再遠些,便是醫聖在世也治不好我的一雙腿。”他發出一聲短促的諷笑,三番兩次的裂傷失血,他已經感受到腿部的力不從心。

日後怕是要落下病根,就像他上輩子每逢陰雨天氣脊背痛得幾乎站不起身,從骨頭縫中滲出的酸痛讓他忍不住要殺人要見血發洩!

這也是他性情大變暴戾的一個原因,奈何他唯一可以說的人心上已經有了別的野男人,不要他了。

他風塵仆仆失血又勞累,女子第一句關心的卻是那個商人子。

聶衡之埋著頭又是恨極又是妒極,勒著季初腰肢的手臂又緊了些。他的疼痛,女子知道嗎?在乎嗎?

聶衡之含著嘲諷的質問讓季初有些失神,她對他下安眠的藥是她不對,可她難道不該離開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擾實在讓她煩不勝煩。

她欲要開口反駁,目光忽而掃過被隨意扔在一旁的朱袍頓了一下,這件衣服是她從前親手做的,她清楚下擺的紅色沒有那麽深,除非上面沾了血。

緊接著,埋首在她頸間的呼吸聲突然輕了許多,季初神色覆雜,眉眼間染上幾分疲倦。

聶世子苦追不舍甚至冒著一雙腿廢掉的代價,也要讓她留下,是她這些時日說的不夠清楚還是她虛與委蛇的態度不夠果斷讓他誤解自己還對他有情?

這般糾纏,這般煩擾,她實在受夠了!季初咬緊了下唇,默默地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讓兩人徹底了斷。

她記得她和聶衡之成婚後的第七個月才圓了房,那時他應該是初次嘗男-女之-歡,快的讓季初羞澀地反應不過來就結束了。她現在尤記得眼高於頂的聶世子那不敢置信又惱怒交加的表情,那日後他硬是冷漠地一連數日都不願看到季初,一句話也都不和她說。

季初深覺得如此下去不行,臉頰通紅將母親送給她壓箱底的冊子悄咪-咪地放到了聶衡之的桌案上。

後來,聶衡之就熟練掌握了各種花樣,也樂此不疲地在床~笫之間折騰她。……那時他極其偏愛一種姿態,如同野獸~交~頸,季初覺得磨人不太想配合,他就振振有詞地教導她身為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要對夫君溫順要想著綿延後嗣,那種姿態最有利於女子受孕。

他想要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季初看在眼中即便難忍也生生受了下來。

聶衡之說到孩子的時候只平淡地提了一句,可那雙狹長的鳳眸很亮,亮的驚人,季初應了他,他裝作若無其事,轉頭就迫不及待地命人準備了許多孩童的衣物和配飾,仿佛他下一刻就能做父親似的。

可惜,他曾心心念念的孩子沒有來到這個世上,而他作為父親,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個劊子手。

季初覺得她自己也是害了孩子的罪魁禍首,哪怕當初她多註意一點身體的異狀。

隔著一條真正的生命,她想他該明白他們之間真的一點可能也沒有了,那三年留給季初的回憶也不過大多是晦暗和傷痛罷了。

單紅的慘死,她父母的“病死”,還有那個飽受期待的小生命……季初呼吸一急,一動不動地盯著頭頂有些發暗的床帳。

昨日小二告訴她,近幾日天氣不好有濃霧。季初想一個時辰的時間,濃霧應該散了吧。一個時辰後,不耽誤她們重新出發上路。

***

聶衡之身材高大,纏抱著女子躺在有些窄小的榻上被迫曲著身體,看上去明明令人不適的姿態,他卻睡的很沈。

很安靜。

樓下揚著耳朵緊緊聆聽動靜的眾人聽不到任何的聲響,已經有些著急了。尤其是被硬生生拖出來的婢女雙青,臉色煞白焦急不已。

她一遍遍地回想那日世子動手折斷穩婆的畫面,動作狠辣迅速,穩婆來不及出聲就軟了身體,脖子詭異地彎曲著……

世子進房間的時候臉色森戾,夾雜著凜人的寒氣,娘子,娘子她該不會已經遭遇不測了吧?

雙青一想到這個可能就驚慌失措地想要沖上去,剛一動就被金吾衛制住了。她小聲地哭泣,看向池家大公子,結果他的下場比自己還淒慘,鼻青臉腫的一看就是受了毒打。

走投無路之下,對季初忠心耿耿的婢女將目光投向了癱在椅子上用布巾擦臉的白面男子,她認得這是世子的好友,京中有名的衛三公子。

昔日,娘子對他很好,和他的夫人也有來往。

“三公子,求求您,派個人去上面看一眼吧,怎麽可能一點聲音都沒有,娘子她體弱,萬一世子他動怒,娘子承受不起。”雙青急的淚水漣漣,她看到這些金吾衛就害怕,心想莫非他們全都要死了嗎?

可娘子不過是要回祖籍,從頭到尾她哪點對不起世子對不起定國公府?他們這些人都是欺負娘子死了父母無依無靠罷了。

雙青越想越傷心,越哭越大聲,扣著她的人冷著臉不為所動,衛長意是個憐香惜玉的,見此不由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布巾。

“罷了罷了,你這小丫鬟也算忠心,我就勉強犯一次險。”衛長意不擔心好友會對季氏女下殺手,他擔心的是他們出城的舉動引起有心人的註意,還有池家這些人,雖是商戶,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處理不好也能生成隱患。

換句話說,事情必須要抓緊時間解決,他們拖不得了。

衛長意慢吞吞地走到緊閉的房門口,遲疑了幾息後伸手重重地敲擊下去。

屋中,聶衡之一下被驚醒了,睜開眼睛第一時間看向懷中的女子,她正不悲不喜地註視著自己,神色淡漠。

“衡之,我們趕緊帶著嫂夫人回京吧,驛站人多眼雜不可久留。”衛長意絲毫沒想過他口中的嫂夫人願不願意和他們回京,在他看來,出動了金吾衛,季初的去向不會有第二個可能。

回憶起一路上衡之的面無表情以及不要命狂奔的姿態,衛長意更堅信要把嫂夫人帶回京。

否則,衡之怕是會瘋。國公府的醜事他隱隱約約也知道一些內情,可以說在這個世上衡之只剩下嫂夫人這麽一個親近的人了。

衛長意的話傳到屋中,疲累散盡的聶世子當即嗯了一聲,松開纏著女子的手腳,“只要你回京,本世子不會為難池家人。”最多也就是捆著他們一天。

對著季初,他語氣刻意收斂了冷酷,很別扭地帶著些許溫和,甚至含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卑微和妥協。

這是以前的聶世子萬萬做不到的,也萬萬不能想象的。他何須要對向他百依百順的女子低頭,根本不可能!

更何況女子徹徹底底惹怒了他,他追來的時候夾帶著雷霆之怒……此時只因為大半個時辰的安眠就偃旗息鼓了。

自以為做出了妥協和讓步後,聶世子雲淡風輕地拿起朱紅色的外袍穿上,肯定女子看到了外袍上沾染的血漬,他擡頭直勾勾地看著她。

然而季初未如同他所願地盯著血漬看,她只掃了一眼後就動作極快地穿上自己的襖裙,神色冷靜。

“我不會回京的,聶衡之,你死了這條心吧。”門外衛長意的腳步聲傳遠,季初深吸了一口氣,毫不畏懼地回視他,堅定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更多免費好文在/仲/呺:xnttaaa】

一被忽視,二被拒絕,聶衡之的臉色霎那間變得很難看,壓制的怒火也直接被激發了,陰測測地朝著房門看了一眼,殺氣騰騰,“好,既然如此,本世子就先殺光了池家所有人,再帶你回去!”

“幹池家什麽關系?是我們已經和離,是我自己要走,是定國公吩咐人送我離京。聶世子,你講些道理吧。”季初擋在高大挺拔的男子面前,仰頭看著他,眉宇間帶著揮之不散的倦怠和傷悲。

她要讓聶世子痛苦後悔放她離去,何嘗又不是在掀開她心中已經痊愈的傷疤?

女子身著素藍色的襖裙,頭上簡簡單單地梳了一個半披發的發髻,簪了一支白玉釵,明明是簡陋的打扮尋常的姿色。擋在他面前,聶衡之卻完全移不開眼睛,幽暗淩厲的鳳眸緊緊盯著她不放,含怒低喝,“和離書可以撕毀,父親那裏我自有辦法讓他插不得手,至於你,執意要走,池家人就得留下命來。”

溫順討好不能留下女子,他還有另一種手段。威脅雖下,流卑,鄙,但他了解女子的秉性,這是最有效的招數!

聶世子向來高傲不屑於用不入流的手段逼人,可若讓他眼睜睜看著女子離開,他寧願做一個卑鄙的小人!

聞言,季初呼吸紊亂不止,胸脯急劇起伏,眸中湧出了數不盡的惱怒與憤懣。

他就生生要逼著她讓兩人都陷入痛苦之中嗎?

她反應越大,聶衡之的臉色就越駭戾,遒勁有力的手掌拽著她的腰一轉,一腳踹開了房門,房門撞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樓下所有人的目光聚集過來,驛站安靜地落針可聞。

“留下命來?”季初呵呵冷笑,語氣像是淬了毒,“聶世子早就留下了不止一條人命,其中包括我們未出世的孩子。”

聶衡之蓄勢待發的熊熊怒火被她一句話輕而易舉地澆滅,他不敢置信地轉過身,面部因為緊繃顯得銳利無比。

“你說什麽?”他咬牙語氣艱澀。

“是啊,世子不知道我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季初眼底閃過一抹痛色,面上卻帶著笑,指著自己的腹部一字一句地道,“可是,他死了!”

他死了!

輕輕的三個字如同重錘狠狠擊打在聶衡之身上,他高大的軀體晃了晃,臉上的血色一瞬間全部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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