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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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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世子何時回來的?”季初抿了抿唇,語氣艱澀。她萬萬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前世那個地獄惡鬼一般的前夫也重生了。

“數日前圍場上。”她居然就這麽承認了,聶衡之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目光看向了窗紙投過來的一點微光。

上輩子,他躺在一床汙穢中幾度欲咬舌死去,唯一期盼的就是那一抹微光。期盼著微光能照到他的身上,讓他重新擁有光芒。

圍場之上?不就是聶衡之受傷的那一刻嗎?季初看向他臉上的傷疤,怔然。

“我留下,是希望能治好世子的傷勢。”她坦誠相待。

“治好本世子的傷。”聶衡之啞聲失笑,低低的笑聲在寂靜中顯得十分瘆人,驀然瞇眼看她,語氣冷厲地質問,“季初,你所謂的治傷就是看本世子沒廢掉收拾嫁妝離開嗎?”

他的胸腔裏面壓著一團暴動的火焰,一忍不住就會跑出來燒掉一切。

季初啞然,看著聶衡之執拗冷漠的鳳眼,深深吐了一口氣,“你的傷靜養一段日子就會好,不必我幫忙。”

“你說過,我不配做你的妻。我離開以後,你可以娶你喜歡的新婦,想必會比我配得上你。”季初語氣平淡,仿佛在說和自己不相幹的事情。她相信聶衡之不知道自己的話有多麽刻薄傷人。

數年前也是秋季,她的夫君身著大紅色的喜袍,昳麗非凡,雖然看過來的目光嫌棄,說她不配為妻,但季初心裏很高興。心上人就是她的夫君,怎麽不讓人歡喜?

數年後,他依舊鳳眸朱唇,風姿綽約,又一次說她不配為妻,卻像冰刀子紮人凍人。他扔下和離書的那刻,季初渾身僵冷,第一次感受到不配這兩個字背後的殘酷無情。

聶世子文武雙全天人之姿,她季初中人之姿平淡乏味,的確是……不相配。

聞言,聶衡之狹長的鳳眸裏面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明情緒,而後垂了眼瞼,抿直的薄唇鋒利,“本世子承諾你永遠不會納妾也不娶新婦,你留下。”

依舊是冷淡的語氣,聶世子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曾說過的話。

聶衡之覺得既然季初說過會永遠愛他,就該永永遠遠陪在他的身邊。即便是他曾要和季初和離,季初也要求著留下來!

上輩子她負氣離開不來找他,他勉強原諒她,但這輩子他就在面前也不會納妾,季初怎麽能離開?她必須得留下。

聶衡之面色蒼白,眼下泛青,黑沈的眸子慢慢擡起來,手指抓緊了被子,他知道這是季初想要的承諾。

此生只她一人,女子該滿意了吧?

季初語噎,一顆心沈下來。她該想到聶衡之這樣自負到極點的人不會相信自己是真的要離開,怕還是以為她在拿喬在欲擒故縱得到他的承諾。

罷了罷了,多說無益,賣了鋪子後直接離開就好了。

“將藥喝了吧,一會兒顧太醫過來要罵你了。”季初將目光放在拔步床邊的藥碗上,語氣溫和。

眼前的人是上輩子經受過磨難扭曲陰暗的聶衡之,瑕眥必報手段陰狠。定國公府一大家子全都是他的親人,他都能毫不留情的下手,活生生地燒死他們。季初此時不得不小心些,以免惹了他生氣,再報覆到自己身上。

然而,聶衡之顯然是誤會了她的話,下巴微擡,瞥了那碗藥一眼,而後靜靜地註視她,松開了被子,姿態倨傲。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他要季初服侍他,否則他就真的不喝藥不用膳!

季初咬牙露出了一個清淡的笑容,她的脾性好,聶衡之以前特別喜歡得寸進尺地欺負她,招惹她,然後看她屈服,聽她溫言細語,樂此不疲。

如今就算過了那麽久,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他愛欺負她的本性沒變。

算了,季初告訴自己,不能招惹他。

她慢慢上前,端起湯藥,坐在床邊的小杌子上,試了試溫度,一勺一勺耐心地放在他的唇邊。

聶衡之飛快地垂下眼眸,濃密的眼睫毛遮住鳳眸,薄唇輕啟,矜貴地喝起湯藥來。

餵藥的時候聶衡之很安靜,季初暗嘲也就這一會兒堵住了他的嘴能消停。

這個時候顧太醫被匆匆請來,皺眉進來看了一眼又退了出去,責怪地看了一眼那些下人。

人家夫妻二人好好的,聶世子也在用藥,大驚小怪什麽。白讓他跑一趟,真是的!

世子用藥了,辛嬤嬤當機立斷,讓人輕手輕腳地送了好克化的膳食進去。

季初剛放下藥碗,拿了錦帕讓男人擦拭唇角,熱騰騰的粥碗又擺在了她的面前。

“世子,用膳吧。”季初真的將這輩子所有的好脾氣都用在了眼前人身上,語氣淡淡開口。

聶衡之垂著眸略點了下頭。

等到季初端起了粥碗作勢遞給他,他又仿佛未覺。

季初笑容勉強地又拿起了勺子,果然,他滿意地張了口,末了還低聲道,“燙了些。”

強忍著掀碗離去的沖動,季初低頭輕輕吹了吹,再次放到他唇邊,神情微恍,她好似瞥到一點晶瑩落下來了。

“你若缺錢直接去私庫支取,無需賣鋪子。”聶衡之輕描淡寫地將季初決裂的舉動說成是缺錢才要賣鋪子,拉回了季初的註意力。

“鋪子也不好經營。”季初淡淡回了一句,並不多說。她時刻提醒自己,眼前人是性情大變的聶衡之,要警惕小心。

聞言,聶衡之冷了臉,嘴中發出一聲嘲弄的輕笑,他說不賣,平京城裏沒人敢買。他越想臉色越冷,以前的女子肯定回答他是,絕對不是含糊不清。

季初看到了他森冷的臉,眼皮一跳,慢慢地提起了心,聶衡之不會阻撓她離開吧?

“世子,國公爺歸來了。”好在這時,下人進來稟報定國公回府了。

季初聽到了微微松了一口氣,定國公歸來,聶衡之就算性格大變,也不敢太過放肆。

“公爺歸來定有話和世子說,我先退下了。”她起身,趁機要離開。

“和離書給我。”然而她才轉了身,聶衡之冷不丁地開口,朝她伸出手,一臉勢在必得理所當然。

季初背影僵了一下,當作沒聽到一般飛快邁步。

身後,男子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陰郁的目光中隱隱帶著一種瘋狂和壓抑不住的戾氣。

他能感覺到,她在怕他!

***

季初頗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鳴翠閣,驟生的變故打亂了她的計劃。她方才在聶衡之面前淡定自若,此刻想起來聶衡之上輩子傷好後活燒定國公府,血洗官場,挑唆皇子自相殘殺……她內心不寒而栗。

若是那個和她相處了三年的聶衡之,她可以用他的驕傲輕而易舉脫身。可是眼下這個蒙上了一層陰翳的聶衡之,她心裏沒底。

“夫人,您怎麽了?”雙青看到燭光下雙目失神的女子,連忙走上前。

季初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聶衡之不止一次說過她姿色平平,可見還是想娶一個容貌絕色的新婦,方才要留下自己的話可能是習慣了自己的服侍不適應而已。

以他的高傲,到時候自己在定國公面前拿出和離書主動提出離開,他應該不會攔她。

她再等幾日賣出去鋪子就好了。

“交代你的事情辦好了嗎?”看到雙青,她問。

“本來他們都拿銀子了,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又將銀子退了回來。”雙青垂頭喪氣,她也問不出原因。

季初一楞,已經猜到是聶衡之的手筆,否則東院誰敢越過她這個世子夫人。

“明天,我去給國公爺和國公夫人請安。”她心裏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事情發生,好似從聶衡之說出他的秘密那一刻開始有一頭野獸被放出來了。

“夫人快入寢吧。”雙青也微微不安,她知道國公夫人今日前來東院被攔的事情,明日怕是會為難夫人。

雙青所料不錯,定國公歸來的當天夜裏,李氏就半抱怨半傷感地對定國公說東院世子夫婦都不將她放在眼中了。

季氏不來請安,長子世子也憎惡她不準她進入東院。李氏說到最後暗自垂淚,仿佛受了大委屈,“若是姐姐還在就好了,我有愧她所托。”

“簡直是不孝!”不出所料,定國公發了火。

當年李氏親姐嫁給他生下長子難產去世,為了照顧稚兒,李氏放棄了快要定下的姻緣匆匆嫁了進來受了不少委屈,也因此定國公最不能聽到長子對李氏不孝的話。

“公爺先去看望衡之吧,您到了東院肯定能進去。”李氏壓下微揚的唇角,眼中擔憂。

“那個孽子,為了不納妾連命都不要,看他做什麽。”定國公一想到長子敢以性命為註讓陛下打消對他的疑心就一肚子氣。

皇子們在圍場上攪弄風雲,他表忠心雖救了陛下但也惹了皇子們的恨。

“應該是季氏鬧的,明日該罰季氏跪幾個時辰立立規矩。”聞言,國公夫人嘆了一句。

“也好,季氏女善妒!”季初父母不在後,定國公對她愈發不滿,深覺她就是個禍害。

***

“禍害?”昏暗中,聽到仲北的話,神色陰郁的男子大笑出聲,季初那個笨女子,竟也成了禍害了。

然而肆意地笑了一通後,他狹長的黑眸裏面漸漸湧出了暴戾涼薄,慢悠悠地開口詢問,語氣溫柔的令人毛骨悚然,“本世子若死了,你說父親和母親會不會很開心,世子之位輪到聶錦之做了。”

仲北像是被扼住了喉嚨,沈默不語。這幾日世子的變化讓他心驚膽戰。

“是該給母親一個毒死我的機會了,畢竟聶錦之才是她的親生兒子。”他笑吟吟地開口,眼神嗜血。

季初怎麽會是禍害,真正的禍害是他聶衡之,他從地獄裏面爬出來了。

就連季初,都在怕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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