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隊的法醫和技術科的老師到場後, 再次進行現場勘查。

死者是名男性，年齡在23歲左右，身高172，體重130上下, 左右手手腕有長期使用鍵盤和鼠標, 形成的厚繭。死亡時身上穿著泳褲, 屍體未見其他傷痕。

死因尚不明確。

老劉和元錦負責詢問保潔、泳池安全員，泳池的其他工作人員, 發現死者前泳池是否有過異樣。

完成走訪工作, 現場勘查也正好結束。

“今天之前，泳池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沒見過這名男子。”老劉摸出一支煙, 看了眼元錦又裝回去, “你們先把屍體帶回去屍檢, 移交手續我稍後補。”

這家室內泳池，去年夏天發生過兒童溺水死亡事件。此後, 泳池經營方安裝監控設備, 增加安全員, 且禁止安全員在工作期間玩手機, 防止再次發生溺水事故。

將拋屍地點放在泳池，是無法帶走，還是故意報覆？

“我查了室內監控，兩個監控鏡頭都沒能拍到發現屍體的死角，外圍的監控還沒查。”元錦簡單說明自己工作成果，“保潔阿姨早上8點過來打卡，泳池訂購的一批的泳圈和救生衣正好送過來。我們看了庫房，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送貨的車子和司機資料已經拿到, 就這些。”

“那我們先回去。”嚴紹揚起笑臉，“做屍檢確定死因，排查工作交給你們了。”

老劉和元錦齊齊點頭。

嚴紹他們收隊帶著屍體回刑警隊，老劉和元錦通知泳池經營方停業等候調查結果，返回崗亭。

一路上，元錦降下車速，記下所發現的監控鏡頭位置。

根據屍體上的屍斑判斷，死者死亡時間超過6小時。泳池晚上10點閉館，之後要打掃衛生，關門時間在11點左右。

如果是謀殺，兇手如何進入泳池拋屍？

難道真是早上8點的送貨車？

元錦拿出工程機，先查死者死亡後，到今天保潔阿姨報警這段時間的外圍監控。她開了倍速播放所有能調用的監控，唯一可疑的地方，是嘴上6點的垃圾清理車和8點的送貨車。

“先吃飯，吃完飯死者的身份估計就確定了。”老劉見她進了崗亭就掏出工程機，知道她著急破案，禁不住笑，“你進系統看看有沒有報失蹤案的。”

“哦。”元錦進系統看上午的警情總數和分類，說，“上午沒有失蹤案警情。死者左右手都有明顯厚繭，會形成這種厚繭的原因，一個是程序員，還有一個是電競人員。從他的年齡判斷，很有可能是電競俱樂部的隊員。”

死者雙手手腕位置的繭子非常厚，從他的年齡上看，這兩個職業最符合特征。

“還有一個工作，也會造成手腕生出厚繭。”老劉笑著提醒她，“游戲代練。”

元錦應了聲，將線索發給技術科，繼續擴大監控排查範圍。

12點多，同在崗亭坐崗的老師打了飯回來，進門就罵罵咧咧，“這幫孫子膽子越來越大了臥槽，竟然換掉商家的收款二維碼，幸虧老板發現的早，沒造成什麽損失。”

他說完，視線掃過元錦的頭頂，幹笑了聲，“小林，過來吃飯。”

元錦嗯了聲，把椅子挪過去，拿起自己的那份盒飯開吃。

“手機支付越來越普及，這樣的案子肯定會多發。”老劉丟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埋頭吃飯。

自從元錦他們幾個來實習，所裏的‘老人’都收斂了很多，一些不雅的口頭禪都避著他們說。

午飯吃到一半，指揮中心又轉過來一則警情，華潤超市抓到個偷酒的老人，讓他們過去處置。

元錦把吃了一半的盒飯放下，收起工程機，跟著老劉一塊去處警。

華潤超市離崗亭不到500米，就在柏茂地下一、二層。

師徒倆趕到超市管理辦公室，偷酒的老頭叫來了四五個家屬，正群情激憤的要求超市給說法。

家屬聲稱，老頭不是偷酒，是患有嚴重的阿爾茲海默癥。超市安全員將人帶回辦公室處理的做法，毫無人性，必須道歉賠償。

超市方面則表示，他們不清楚誰有病誰沒病，拿了茅臺不結賬就走，是偷竊行為。

兩邊吵得不可開交。

老劉等他們都把自己的觀點罵完，開始調解。

老人患病，但身上既沒有掛牌子提示他人，也沒有佩戴定位或者求助手環，這是家屬的工作不到位。身為家屬都不把老人的病放在心上，外人沒責任也沒義務去判斷，老人是否有病。

說完了家屬，老劉開始說超市管理方。

元錦乖巧聽課。

超市管理方肯定委屈，發現顧客有偷盜行為，他們按照超市的要求將人扣住然後報警，反被冤枉。

老劉把兩邊都安撫住，開始給他們講道理。這件事說起來，老人的家屬責任更大，到了之後也不關心老人的狀況，只想要超市賠錢。

“按照法律法規，超市維護自己的經營場所是合法的，酒沒開封沒造成損失。”老劉轉頭看著幾個只想訛錢的家屬，“你們要是覺得超市必須賠償，請走正規渠道，起訴超市索賠。”

幾個家屬原本就心虛，聽他說完，當即表示都是誤會。既然老人沒事，他們也不要賠償了，希望超市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處理時可以更人性化一些。

超市管理方也大度表示只是一場誤會。

事情解決，元錦和老劉往回走時，忍不住感慨，“老人真可憐。”

生病了沒人在意，家屬只想借著他訛錢。

“也不是個個都這樣，在所裏待久了什麽人都能遇到。”老劉吐出口煙，笑道，“一樣米養百樣人。”

元錦含笑點頭。

世間百態，她知道的。在忘川時，每一個被招魂鈴帶回來的魂魄，都會訴說自己的苦楚，訴說自己的不甘。祈求進入特別靈魂安置處，以期能夠重生。

坦然面對死亡，且一生順遂的是極少數。

回崗亭吃完剩下半盒盒飯，技術科來消息，此案基本確定是他殺。死者的死因是雙流輪樣反應，身份確定，馮天瑞，男，22歲，在網吧做游戲代練為生，活動範圍在柏茂大廈後方的四泰路一帶。

師徒倆看完技術科發來的信息，出發前去摸查案發地點。

游戲代練有自己買電腦做代練，也有在網吧固定包機做代練。

元錦一邊走，一邊查四泰路附近的網吧，很快鎖定死者常去的一家。

網吧正常開門營業，環境看起來還不錯。

師徒倆跟前臺說明來意，出示證件請他們配合問詢。前臺姑娘聽說馮天瑞死了，嚇得臉色發白，趕緊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

馮天瑞在網吧長期包機代練，請他代練的人非常有錢，每個月一個號的代練費就有一萬多。

前段時間，馮天瑞說他不準備做代練了，因為找到了更好的工作。

說完這件事之後，他還是天天都來網吧繼續做代練。

昨天晚上，他請了網吧裏所有的熟人吃燒烤，正式宣布結束代練生涯。他們還祝福他前程似錦，沒想到一晚上過去，人沒了。

網吧裏熟悉馮天瑞的人，說法跟前臺姑娘基本一致。

元錦做完記錄，網吧老板匆忙趕來，說法和其他人沒出入。

馮天瑞吃完燒烤是在淩晨一點，之後大家各自回家。吃燒烤期間，他因為感冒滴酒不沾。

“去他租住的房子看看。”老劉和元錦走出網吧，面色冷凝，“死亡時間是淩晨4點，他淩晨1點返回出租屋，有可能出租屋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我仔細觀察過網吧裏的這些人，他們的表情和眼神，沒有任何閃躲。”元錦也皺著眉頭，“可我想不明白，殺人後處理屍體的方式有很多，兇手怎麽會選擇泳池拋屍？”

這個地點的選擇，有點詭異。

“去年夏天，事發泳池發生過兒童溺水死亡的事件。”老劉咂摸一陣，偏過頭看她，“兇手應該不是那名兒童的父母，因為泳池的老板已經換人。”

“兇手或許不知道這事呢？”元錦反問完，又說，“我讓技術科查一下，去年江城發生的所有溺水案件，我感覺這起案子，不像是報覆殺人。報覆最直接的方式，是找泳池的老板，沒必要牽扯無辜的人。”

除非這個人不無辜。

“不急，先找到第一案發現場。”老劉嘴上這麽說，心裏也在琢磨兇手的動機。

一個做代練的孩子，人際關系簡單，認識的人幾乎都是在網吧裏。是什麽原因讓兇手盯上他，繼而利用雙硫侖樣反應下手殺人，還將屍體拋棄在經營性的泳池裏。

……

馮天瑞租住的房子離網吧很近。

等房東過來開門的間隙，元錦查了這附近昨晚淩晨後的所有監控。

監控顯示馮天瑞到家的時間，跟網吧的員工說法出入不大，之後就再也沒看到他出來。

這棟樓是群租房，淩晨1點到4點之間，安裝在斜對面那家小商店門口的監控，沒有拍到有人從樓裏出來。

元錦告知老劉這個發現，將樓後的監控也查了一遍，依然沒有發現。

“4點到10點之前呢？”老劉提醒她，“兇手屬於預謀犯罪，死者的屍體出現的角落是死角，他轉移屍體時的選擇應該也是死角。”

元錦心中一動，正準備擴大視頻篩查範圍，房東帶著鑰匙趕到。

房門打開，屋內看著像是已經被收拾過，整齊的看不到一絲的淩亂。

老劉跟元錦交換了下眼神，通知技術科過來采集痕跡。

出租房應該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我去問下其他的租戶，看看有沒有什麽發現。”元錦拿手機站在門外拍完全景照片，留下老劉守著，自己去走訪。

這棟樓有6層高，每層約200平米，分割成12個單間出租，租戶共有98人。

大部分租戶中午不回來，回來的小部分沒見過馮天瑞，有見過他的說他一直獨來獨往沒什麽朋友。

只有同樓層的一個租戶提供了一條有用的線索，兩天前，馮天瑞帶了個男人回來。

元錦根據對方的描述，記下男人的特征，跟監控拍到的他們去吃燒烤的畫面進行比對。

這個人沒有跟馮天瑞去吃燒烤。

技術科帶著設備趕過來。

現場處理的十分幹凈，除了馮天瑞自己的指紋，沒發現第二人出現過的痕跡。

“出什麽事了？”同樓層另外一個租戶回來，看到警察有些意外，“這小子又丟什麽東西了？”

老劉等人眼前一亮。

據這名租戶說，馮天瑞丟過錢，懷疑是在附近送煤氣的工人偷了，跟對方鬧過矛盾。

後來，這名送煤氣的人又來樓裏送煤氣，馮天瑞見他就罵。

“送煤氣的人，身高多少，有什麽顯著特征。”元錦追問。

“170左右？和馮天瑞一樣高，體型跟他也差不多。”租戶還不知的發生了什麽，說完拿出自己的手機，找到一則視頻遞給元錦，“那天他們吵架我拍了視頻，忘記刪了。”

元錦將手機遞給老劉。

拿到視頻，大家傳閱了一遍，關上門貼上封條，收隊下樓。

元錦把自己走訪問到的信息綜合了一下，讓技術科查看淩晨4點到早上9點，附近所有監控拍攝到的畫面，她和老劉繼續去排查。

另一組人馬去走訪泳池前老板的社會關系，聯合銀行監控馮天瑞的賬戶動向，排查收垃圾的三輪車和送貨的貨車。

元錦忙到下午，吃完飯就和老劉去刑警隊，繼續加班。

開完案情介紹會，排除已查明的疑點，最大的兩個疑點還是沒解決：死者的屍體如何進入泳池，兇手是誰。

“我再看一遍泳池的監控。”元錦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信息，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專案組一籌莫展，索性一起看監控。

元錦一邊看泳池內的監控，一遍用自己的工程機，看泳池外圍淩晨到死者死亡這段時間的監控，一心二用。

“小林，你暫停一下。”呂城指著監控上的時間說，“少了一段兩分鐘的監控。”

“我這裏也有發現。”元錦暫停大屏幕上的監控，接入自己的工程機監控畫面。

死者是自行進入泳池的，他並沒有回出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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