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了好一會兒。

裴奚之覺得自己臉上的虛假笑容都快掛不住了，整個面部肌肉都接近僵住。

……傻逼男的。

能不能給點反應？基本禮貌懂不懂？

總不能說，他，沒看見吧。

但裴奚之確實沒見顧安有什麽反應，他站在上面，垂眸看著她，這樣好一會兒。

就連其他人都註意到顧安的目光落在下面某處，有人回頭看向裴奚之，一些人甚至交頭接耳起來。

真不知道傳出去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故事。

隨後顧安終於收回眼神，淡淡一瞥，擡起眸就直接邁步往樓上走了，沒在回頭看她。

不過轉身走的時候，裴奚之覺得他在顧安臉上看到了一絲——

嘲諷的神情。

什麽意思？

她剛才笑得還不夠甜嗎，擡手給他鼓掌了還不夠禮貌？

顧安轉頭走了，裴奚之也沒久留，轉身往甜品臺那邊走，打算先吃點東西。

服務員給了她一杯酒。

那是個年輕小姑娘。

她見到裴奚之過來，擡眸看她，隨後又匆忙低下頭，給她遞了一杯酒：“要不要喝點這個？挺好喝的，是場上度數最低的雞尾酒。”

“謝謝你。”裴奚之接過來，輕笑，隨後晃了一下酒杯。

也沒跟這小姑娘說說其實她酒量很好。

畢竟人家也是素未相識就擔心她在這種地方喝太多，女生自己在外面還是得少碰這些東西。

“嗯…”小姑娘有點欲言又止。

裴奚之就覺得她好像有什麽話想對自己說，直直地看著她：“請問…有什麽事嗎？”

“啊，沒有沒有。”她趕緊搖頭，“我就是個服務生，能有什麽事情找你呀。”

“也不一定是談生意上的事嘛。”裴奚之靠過去一些，“我覺得你有話要說，沒事兒，你說吧，我聽著的。”

“沒…沒，真的沒有，我就是覺得你太漂亮了…”她說，“我第一次來這種酒會做服務生，第一次見這麽漂亮的姐姐，有點不習慣…”

裴奚之楞了一下，隨後笑出聲。

“那繼續去弄東西了，一會兒你需要什麽可以叫我給你拿！”她說。

裴奚之：“好。”

她應答了一聲，找了個位置自己坐下，期間有許多人來搭訕，裴奚之都禮貌回答。

但沒有挪開自己的註意力。

她依舊在場上找顧安。

不論怎麽樣，還是得先去顧安面前說上話，只要她把話說完，之前的那些誤會應該都迎刃而解了。

顧安基本沒往她這邊靠。

就跟故意避開似的。

眼看著時間流逝，都快要接近尾聲，裴奚之有些坐不住了，終於抓到一個顧安沒有跟別人在談論的時候，她趕緊起身。

裴奚之覺得自己像一個，便衣警察，而顧安就是犯罪嫌疑人。

她就盯著，看什麽時候能出擊。

本來以為能一開始找到機會過去，沒想到顧安一邊還逼著她，不是很願意接觸的樣子。

……回去得找郝夏好好說說。

美人計對顧安好像一點用都沒有。

倒是讓她多了好幾個不想去應付但是又要禮貌回覆的人。

太困難了。

現在第一步就這麽難，不知道以後想跟顧安談合作會不會更難。

不過他做工作應該不會這樣。

眼看著都快要散場了，甚至陸陸續續已經有人在往外面走，裴奚之找尋著顧安的方向直奔過去。

她剛起身，走過走廊拐角，打算上樓梯的時候，剛才在碰到的那個服務生小姑娘註意到她。

“欸？是要去那邊拿酒嗎？我給你拿！”小姑娘對她真的很熱情，“我來吧！”

裴奚之沒有什麽時間和註意力去回答她，只能說：“嗯，沒事，我過去有點事。”

但是裴奚之還是低估了小姑娘的熱情度。

她好像就是覺得裴奚之自己去拿東西不方便，硬要幫她去拿，也素未相識就這麽熱情，有些過度。

裴奚之剛快步上樓，朝著往顧安那邊走，小姑娘忽然端著盤子急匆匆地跟上來。

她們倆人都是著急忙慌的。

一個不小心，沒站穩，服務生妹妹往前跌了一下，手裏的東西沒端穩，盤子上酒杯裏的酒液灑出來，直接倒在了裴奚之白色的毛絨外套上。

兩個人都一陣尷尬沈默。

天氣冷，也不能只穿一條吊帶就出門，裴奚之出門之前在衣櫃裏精挑細選，挑了一件短款小外套。

這件買了很久都沒穿。

今天還是第一次拆吊牌。

果然，“一穿白色不耐臟就一定會臟”這個定律還是存在。

“啊啊啊不好意思…”小姑娘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真的…”

她整個人有點亂了手腳。

也知道裴奚之這件衣服一定價值不菲，不是她能配得起的價格。

裴奚之沒停留多久，她很快反應過來，隨後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手上。

她把臟掉的部分蓋在下面，看起來一切正常。

“沒關系，我知道你只是好心給我拿酒。”裴奚之對她笑了笑，“有心了，不過我還有點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可能需要一些自己的時間。”

熱情是好事。

積極地熱烈地想去表達自己的好感也是好事。

但這種時候過了度，其實就不是什麽好事了。

本來她就是計劃好的，等著顧安那邊空下來就馬上過去，結果被這小姑娘一阻攔，還不小心鬧了這一出。

但裴奚之想了想。

人家只是熱情，也沒什麽壞心思，別嚇著小姑娘了。

第一次來這種酒會當服務生就捅出這種事情，現在估計也是人都傻了。

裴奚之還是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溫聲開口。

“下次註意把握尺度哦。”

“嗯…”小姑娘應著，一直低著頭。

“那我先去忙了，你收拾一下吧。”

裴奚之跟她說完，趕緊再次轉身，意料之中，顧安已經不在剛才的位置了，往附近看了看，也沒見著顧安人。

……今天真是出師不利啊。

平時幾乎碰不到這種事情，怎麽一打算逮顧安就什麽事都來了？

命中註定沒辦法跟盛安合作嗎？

她嘆了口氣，轉身，餘光卻忽然瞄到一道身影。

在門口那邊。

他正打算出去。

大概是因為裏面有些悶，男人正伸手扯了扯領帶，看起來像是打算解開襯衫扣子透點風。

裴奚之看到顧安，馬上轉身追下去。

這一次她又加快了步伐，感覺這次不追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穿著高跟鞋下樓跑起來略微吃力。

而且這條裙子。

過於修身，她有些邁不開腿。

往下跑的時候裴奚之感覺自己都有點急了，恨不得是穿的休閑運動褲。

想當年她在大學的時候也是全校女子組八百米冠軍。

穿休閑褲她就是賽場猛將，可以出征奧運，但是現在穿著這條裙子…

她只覺得自己像十二點逃跑的辛德瑞拉。

哦不對，還有點不一樣。

灰姑娘是，她逃他追。

而她現在的情況是，他逃她追。

還差點追不上！

裴奚之一路追到門口，終於追上顧安，他走到門外，打算跟身旁的人說話。

“顧總！稍等一下！”裴奚之喘著氣，沒註意到自己裙子吊帶都往下滑了一截，滿腦子都是工作上的事。

顧安聽到她的聲音，終於回頭。

他領口開著，鎖骨露在外面，手還搭在衣領上。

顧安看過來，幾分輕佻地挑了下眉。

裴奚之甚至懶得去分析顧安的表情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快步走過去，說：“是這樣的，我來找您是有一些關於項目合作上的事情……”

不知道顧安聽進去沒。

但她終於找到機會開口說自己的理由了。

“剛好收到這次酒會的邀請，所以我想借此機會就跟您當面談一下，也好省得下一些繁瑣的流程。”

“這會兒可能沒什麽時間，我們可以先加個微信之後再詳細聊，或者我在微信上跟你約個時間，看你什麽時候有空…？”

裴奚之就怕顧安那個又打斷的毛病，趕緊一口氣把自己要說的全部說完了。

她都這樣說了，意思很明顯了吧？

不會再誤會了吧？

剛才跑下來有些累，裴奚之還有些微喘著氣，室內熱，這會兒耳根都還有點隱約泛紅。

搭在手邊的外套沒穿，露出一大截白皙的皮膚。

只是在外面這樣燈光下，看著又平添了幾分暧昧繾綣。

顧安看了她幾秒，擡手示意身邊的人先往旁邊去了一下，旁人識趣離開沒有做什麽停留。

他看著裴奚之，半晌後，嗓間溢出一絲略微有些輕浮的笑聲。

顧安半瞇著眼，眼尾似乎勾出一條線，看著又變成那份浪蕩慵懶的樣子。

開口的話也是。

浪蕩又懶散。

“妹妹——”他尾音拖著，“你的確是有些資本的。”

裴奚之：？

這是什麽意思？

“不過有的手段，在我這兒還是太稚嫩了點。”他摸出一支煙，齒關輕咬。

“？”

顧安又掃了她一眼，輕蔑地笑：“你，就這麽想嫁入豪門？”

這一句，在安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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