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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悲劇主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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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亭的瞳孔裏有抹驚恐一閃而過。

他腦海中不期然的浮現出第一眼看到命案現場殘酷至極血腥無比的那一幕。

暗紅刺目的鮮血噴濺了一地,血肉橫飛,滿目蒼夷,腥甜而濃烈的氣息直沖腦門,激得他淚霧乍現,俯身跪地,狠狠地幹嘔起來。而她卻徐徐回頭,一張被血噴得斑駁可怖的臉漾開一抹森然的淺笑,提著一只血淋淋的頭顱,緩緩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開口道:“你曾經的誓言都是放屁麽?可憐我傻傻當了真!你跟我好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我愛較真,心眼小,還固執,你最好別騙我,一旦你騙了我,我定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以為這話只是咱們床第間的閨房趣語麽?所以你背叛我的時候,半點兒也沒有想到你的‘小心肝’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哈哈……”

那瘋狂的笑聲猶如魔咒般在白鶴亭耳邊盤旋,空蕩蕩的腹腔內一陣抽搐,忙伸手捂住了嘴,將自己蜷成了一團,縮在炕梢,渾身止不住顫抖痙攣。

“殺人的,是朱清柔?”程安玖眸光冷靜的凝著他,“你在金陵時就與朱清柔海誓山盟互許終身,她全心全意待你,可你卻背叛了她,一腳踏兩船。她年少時曾經受過情殤,對愛情既渴盼又抗拒,好不容易接受了你,愛上了你,卻不想你與此前傷害她的男人無異,只是在玩弄她的真心。她被逼得崩潰、瘋狂,她想要報覆你,所以,鋌而走險,殺了介入你們感情的第三者,是不是?”

“我……我沒有玩弄她的感情!”半晌後,白鶴亭終於開口辯駁了一句。

程安玖眸光依然平靜的幽幽的望著他,心底卻是松了一口氣。

願意開口了就好,若是他不肯配合,她也不能強行逼迫他作供。

“我沒想過負她……”白鶴亭囁喏著補充道。

程安玖黛眉微微皺起,這話聽著怎麽那麽可笑呢?

“你沒有想過負她,那言下之意你的出軌之舉,是她逼迫你的?”程安玖的聲音帶著嘲諷的笑意。

白鶴亭聞言臉色又白了兩分,吶吶了片刻,才解釋道:“我和臻娘……她是個苦命人,家裏人都在一場瘟疫中丟了性命,我在南境貿易市場外救了她一命,她說要報答我,就一路跟著我。或許是她的身世跟清柔太過於相似的緣故,我便對她多了幾分憐惜,後面一次我出門談生意回來,多喝了點兒酒,糊糊塗塗的就與臻娘有了肌膚之親……臻娘她知道我和清柔已經有了婚約,她不敢奢望我能給她一個名分,只是希望能跟在我身邊伺候我便好。”

白鶴亭說著,眼眶漸漸泛紅,一滴清淚奪眶而出,順著瘦削突兀的顴骨緩緩滑落,滴落在身前的錦被上,瞬息無痕。

“臻娘她很懂事,比起清柔的倔強剛強,更顯溫柔小意,我承認我有些迷失了方向,但我從未想過要拋棄清柔,且這個世道,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我為了不讓清柔難過,只能讓臻娘過著見不得光的日子,連一個妾室的名分都沒有給她。”白鶴亭聲音哽咽道:“可我沒有想到,清柔的心胸會如此狹隘,她簡直瘋了……”

程安玖神色漠然一言不發的看著他,聽他接著說:“她從金陵就一路跟著我,她不找我質問,不聽我解釋,她是有預謀的、故意殺害臻娘來報覆我的。她就是一個瘋子,一個歇斯底裏的瘋子……我原以為她殺了臻娘後,會連同我一並殺了,可她卻沒有,她把我敲暈了,待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那尼姑庵裏。她日日夜夜折磨我,踐踏我,將我當成畜生一般淩辱,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呵,我究竟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要被她如此糟踐?”

“這麽說,殺人的便是朱清柔無疑了!”程安玖看著他,聲音依然是平靜溫和的。

“她肯定還有幫手的。”白鶴亭斬釘截鐵的說:“憑她一人之力,怎可能將我運送到那尼姑庵去?”

白鶴亭這推測,程安玖是認同的,所以她問:“那你以為,幫手會是何人,你可有懷疑的對象?”

白鶴亭點點頭,原本呈現出漫射狀的瞳孔慢慢凝神聚焦,視線落在程安玖臉上,一字一句道:“毓蘭教,一定是毓蘭教的人幫了她掩蓋了這一切。”

毓蘭教?

程安玖眸光閃了閃,想到此前秦昊收到的那一封匿名信,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問了一句:“聽說毓蘭教的總執事聶風行傾心於朱清柔?”

“是!”白鶴亭咬牙回道:“清柔忽然做出那般瘋狂之舉,少不了聶風行那廝的煽風點火。我與清柔情投意合,那廝卻多番絞盡腦汁地試圖插足我二人的感情,詆毀構陷,讓清柔誤會於我……聶風行恨不得我與清柔一拍兩散了才好,這事與他絕對脫不了幹系!”

“毓蘭教有沒有牽扯其中,我們自會跟進追查下去。”程安玖淡淡說道,隨後將容徹此前通過泥塑還原出來的死者畫像送到白鶴亭面前,“你且仔細辨認,此人可是你口中所言的受害者臻娘?”

白鶴亭拿著畫像的手像是得了帕金森的病患,止不住的哆嗦。

“這畫像你們是打哪兒來的?你們見過臻娘生前的模樣?”白鶴亭眼眶通紅的眸底,寫滿了驚訝。

“不曾見過,所以才要問你確認,臻娘是否如畫像之人這般容貌?”程安玖回答。

白鶴亭緊忙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道:“是,這畫像之人的確是臻娘,只是你們不曾見過她,怎會有她的畫像?”

“這是我們州府衙門的名仵作容公子通過死者顱骨重塑還原出來的。”程安玖望著白鶴亭說:“此前朱清柔的舅舅和舅母就是通過這張畫像趕到遼東府衙門來認屍的,他們一口咬定畫像女子的身份,便是他們苦命的外甥女。朱清柔和臻娘的真容在下未曾親眼所見,不知道她們二人的容貌,是否高度相似幾可混淆以至於讓袁瀧夫婦錯認呢?”

程安玖的話讓白鶴亭的臉色驟然又白了幾分。

這竟是他從未意識到的一個問題。

此前他只覺得臻娘處處順眼,面相柔美,性子溫順,讓他第一眼便記住了。此時被程安玖一語道破,他才幡然醒悟過來。原來他待臻娘好,只是……只是因為她跟清柔長得酷似,又有相同的悲慘命運麽?難怪那天應酬喝多了幾杯酒,他居然把持不住自己,對臻娘做下了那種事……

原來,自己一直以來不過是將臻娘當成了清柔的替身罷了,一個他所渴望得到的,溫柔似水,對自己全心全意的崇拜和順從的另一面的清柔而已。

卻原來,他自己才是這場悲劇的主導者,是他害了無辜的臻娘,是他親手毀了他和清柔一生的幸福……

想明白這些,白鶴亭痛苦的捂住了胸膛,喉頭壓抑不住一股逆流而上的腥甜,身子一歪,一口猩紅的血,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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