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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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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稚一襲白衣, 出現在聞宴身後。

男子白衣墨發,俊雅如仙人。

瞧見這張俊臉,這群少年更是像見到了克星般, 全都臉色煞白, 仿佛見到了什麽洪水猛獸,跑得更快,幾乎超越了人體極限。

謝稚黑眸幽深地凝視著那些少年, 通過那些人的背影, 他看到了他們扭曲醜陋的惡魂,淡淡道:“躲了一百年,還不回來。”

這句話傳入耳中, 更是如同催命符, 幾個少年非但不停, 反而鉚足勁又加快了步伐。

謝稚笑意慢慢淡化,伸手一抓,少年們雙腿還在奔跑,頭頂上卻躥出一縷黑煙,黑煙離了體更是驚駭,當即要竄飛而去,卻硬被一股巨力吸納回來。

一陣天旋地轉,再睜開眼時, 就見自己身處一張大手裏,戰戰兢兢扭回頭, 他們看見了一張面無表情的俊臉,如危險的猛獸, 瞳孔冰冷盯著他們。

惡鬼們哆嗦了嘴唇, 不自覺跪下, “鬼,鬼帝!”

“求鬼帝饒恕,不是我等不願回去,而是有人囚禁了我們。”

“是他們命令我等在此守衛,我們也不願意啊。”

……

眾惡鬼爭先恐後求饒,完全沒了惡鬼的牌面。

原來,他們就是當初從三惡道逃離出的極惡之鬼,後來遇上邪道,跟他們達成協議,邪道幫他們躲避鬼帝的追蹤,而他們則鎮守在此處,一有不對,便為對方通風報信。如此成功躲開了鬼帝許多年,沒想到今日,猝不及防在這時遇見了鬼帝。

惡鬼們沒有節操,將自己所知道的,全盤托出,一根頭發絲都不敢隱瞞。

卻仍有些機密,惡鬼就是想說,也說不出來,他們被下了封口咒。

“鬼鬼帝,不是我們故意不說,是那廝在害我等!”

“鬼帝,我全都招,求網開一面……”

然而,謝稚淡睨著手掌中的惡鬼,問了一句,“這百年來,你們可曾作惡?”

惡鬼語塞,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有鬼梗著脖子,狡辯:“沒有,沒有。”

聽到他們的話,被聞宴好容易安撫住的女孩,害怕極了,卻仍搖頭,“不,他們是惡人,惡人。”

那惡鬼面色大變,心下暗恨小女孩多嘴,唧地飽含威脅的叫了一聲。

小女孩頓時渾身抖如篩糠,恐懼至極,竟眼白一翻暈倒了過去。

聞宴冷哼了一聲,“有沒有罪孽,去孽鏡臺前走一遭就知,在這裏申辯什麽。”

其實,哪裏用得著孽鏡臺,只看魂體和撲面而來的血腥味,便知這些惡鬼百年間沒少害人。

落入謝稚掌心的極惡之鬼,渾身黑霧中游移著血絲,全都是身染濃重血孽。

怪不得一見鬼帝就如見了洪水猛獸,驚駭得轉身就跑,這是知道,落入鬼帝掌心,絕無好結果。

謝稚輕笑了一聲,低沈的笑聲,讓惡鬼們的腿劇烈打起了哆嗦。

聞宴這邊安撫小女孩,將她送入村子,這才得知這周圍的怪事。

村裏環境一年不如一年,很多人都想往外跑,但每個想跑出去的人,都死在了大山深處。深山裏住著十幾個可怕的魔鬼,常常到村子裏搶奪食物,打人,做游戲,村民無法反抗,那些人都是怪物,不老,不死,當初他們跟村裏爺爺輩的老人一樣,而今還是那個模樣。村裏人沒辦法,每月按時供奉,當看見怪物欺負村裏人,也都當沒看見,誰都不敢上前。

聞宴只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

當初,她在麻衣山遇見的銀水,也是惡鬼與邪道達成協議,附身在凡人身上隱匿氣息,只是,但凡是凡人,必然有生老病死,他們怎可能永遠保持年輕。

陳玉樓了然:“這就是惡鬼投胎吧,小生當時來過這裏,碰見一老大爺,他勸我莫要進山,進了山,就再也出不來了。原來,山裏是有這些人。”

為搜集線索,他曾無限靠近過槐蔭山。

“越靠近槐蔭山,村子愈古怪。”

聞宴略思索過便道:“不是惡鬼投胎,更像是吸取了別人的生機,才得以永葆年輕。”

陳玉樓厭惡不已:“這也是三世家所為?”

聞宴道:“不止三世家。”

三世家充其量,也不過是背後真正的陰謀者手裏的工具,擺在明面上吸引註意的靶子罷了。

說著話,謝稚已走到村子中央,擡手釋出一股無形之力,將整座山封鎖。

熟悉又久違的鬼帝氣息,頃刻間彌漫了整片山野,正在村子裏欺壓村民的幾個年輕人,忽然扭頭,面露驚駭地丟開手裏的東西,拔足狂奔。

不及逃跑,一根冰涼鎖鏈,觸及了魂靈,輕飄飄的將所有人魂魄勾出。

“鬼帝,鬼帝饒命!”

惡鬼對鬼帝的恐懼,刻在了骨子裏,幾乎不用詢問,惡鬼全都將自己所知道的,一一交代。

就在所有惡鬼被清掃一空剎那——

瑤山,被供奉在韓家祠堂的十來個燈火,嗤地熄滅。

察覺魂燈熄滅,看守魂燈的老者面色大駭,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即連滾帶爬的摔出祠堂,跑到了後院密室,驚恐:“少、少主,極惡之鬼,全都被發現了。”

一言出,密室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後,所有韓家鬼醫按捺住驚駭,“誰有那麽大的本事,能一夕之間,發現並捉出所有極惡之鬼?”

必須得先知道對手是誰,才能知道怎麽對付他們。

“能有這本事的,該不會是玄門。他們發現了什麽?”

哄睡了陸嬰如的韓鳳玉,接到傳訊,走了過來,面無表情道:“玄門腳程沒這麽快,只可能是……鬼帝。”

提及這個令人諱莫如深的名字,眾人呼吸一窒,臉色微變。

……竟然是,鬼帝。

一直以來擔心的事,終於是成真了。

韓鳳玉眼下青黑,神色疲憊異常,他揉了揉眉心,強行鎮定下來,“慌什麽,極惡之鬼被抓,說明鬼帝在往槐蔭山走去,那裏還能頂上一陣子。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話雖如此,那處到底是我們的……”

韓鳳玉面沈如水,一陣煩躁。他當然知道,槐蔭山對韓家至關重要,不啻於麻衣山之於陸家,那地方出了事,瑤山韓家,必然將補上陸家後塵。

可那又能怎樣。

那地已讓出去,由師父占據,他老人家還在閉關,他聯系不上他。貿然去阻攔鬼帝,賠上整個韓家,也阻攔不了。

他們只能阻攔玄門中人。

好在,當初玄門為防鬼帝插手陽間,雙方訂立了契約,發下了誓言,鬼帝只管萬千鬼魂,不理陽間事。

有了這個約束,鬼帝便是發現了槐蔭山的秘密,也不能貿然插手。

“派一隊人馬,密切關註天一門,一旦發現他們要去槐蔭山,即刻想辦法阻止,能攔住多久,就攔多久。另外,將消息傳送給陳家,告訴他們,鬼帝現身,陳家主自會明白,該怎麽做。”

韓鳳玉強迫自己鎮定,有條不紊地發出命令。

韓家家主主母多年前就已亡故,瑤山上下,如今唯一能當家做主的人,只有韓鳳玉。

眾人見少主鎮定模樣,心底慌亂平覆些許,不由欣慰,“是。”

當下,兩人出去,執行少主命令。

韓鳳玉思忖良久,似終於下定了決心,眼底一閃而逝過狠意,“來兩人,帶上陸嬰如,去……怨室。”

叫出陸嬰如三字,韓鳳玉眼底浮現出柔情與寵溺,但很快,這層偽裝的情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毫無溫度的冰冷。

相伴十多年,他竟對那女人,毫無感情。

對於即將犧牲掉她,沒有絲毫心疼,不舍,只有如釋重負,終於卸下了沈重的負累,無比輕松。

他終於,等到了這天。

只是……

韓鳳玉心底閃過一抹不祥預感。

最近,那女人好像有哪裏變了。

整日整夜鬧騰不休,難以控制情緒,偶爾還用怨恨的眼神望著他,恨不得將他往死裏折騰,讓他幾次險些沒控制住脾氣,煩躁得想殺了她。

陸嬰如變化,是因為陸家覆滅,還是因為……

韓鳳玉閉上眼,腦海裏猝不及防的,又想起陸臨淵。

那人死前,安靜得太詭異了。

“世子,倘若幽都和玄門一同圍攻槐蔭山,我們真能抵抗得了?”死寂般的沈默裏,一人微顫出聲。

若放在過去,三世家鼎盛之時,三方聯手,也不至於叫人這樣擔心。

可隨著替命人出逃,榜上幽都,他們的優勢,在逐漸喪失。

陸家覆滅,除了少一條支柱,更大的影響,是在剩餘兩家之間增加的裂痕,裂痕撕破了他們浮於表面的和平,只剩下戒備和提防,這種情況,莫說並肩作戰,他們連後背都不敢露出,生怕對方反手將利刃對準自己。

這種情況,他們能全身而退嗎。

一旦槐蔭山毀滅,護持在他們頭頂的保護傘挪開,那他們也將陷入萬劫不覆之地。

韓鳳玉步伐一停,拳頭在袖中發顫:“盡力而為。”

就算抵抗不了,又能怎樣。

老天從來沒給他們多餘的選擇,只給了一條路。從踏上這條路後,他們就再沒後路可退了。

眾鬼醫陷入沈默,不再說話,望著前方世子的背影,猶豫半晌,最後神色一點一點變得堅定,橫下心,跟隨上世子的腳步。

陸嬰如被從床上強硬薅起時,立即尖聲大叫,叫聲驚動四周厲鬼,神色渾渾噩噩的厲鬼,登時露出爪牙,眼角滴血。

鬼醫死死捂住陸嬰如,兩三個健碩男人,拿臟帕塞住她的嘴,牢牢制住陸嬰如四肢,將人捆綁住,然後一人扛起陸嬰如,摁動屋內一處機關,地面上頓時出現一個漆黑的隧洞。

韓鳳玉率先走入隧洞,隨後是扛著陸嬰如的壯漢,毫不猶豫跟在韓鳳玉身後。

“你們在幹什麽,放開我,放開我!”

陸嬰如怒號,但沒人理她。

陸家覆滅後,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明珠。來到瑤山後,素來對她溫柔耐心的韓鳳玉,對她態度也不覆以往。

陸嬰如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卻又隱隱明白了一些事。

這些人,要帶她去做什麽?

陸嬰如費力轉動眼珠,扭頭,看清楚前方的背影,眼睛濕潤,嗚嗚呼叫:“鳳玉哥哥,鳳玉哥哥。”

以往百試不爽的假哭,這回沒得到任何回應。

走在前方的韓鳳玉,恍若未聞,理都沒理她。

路越走越黑,陸嬰如心底惶恐攀升到極點。

這些人,是要幹什麽,難道,是要送她去……

陸嬰如劇烈掙紮,然而她這點力氣,還掰不動身下人一根手指。

怎麽辦,怎麽辦。

陸嬰如絕望了,眼神裏掙紮許久,終於還是向那個人求救。

“大哥……”

“好妹妹,別怕,安心睡過去吧。”

“剩下的事,交給大哥就行了。”

被擡著的少女,瞳孔劃過一抹血色,緩緩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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