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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見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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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見王 (1)

“哦, 這位是月巫大人,在神廟任職,深得王的厚愛。”幾名侍從敬畏地對他行禮, 見瑤姬仍無禮站著,難免皺眉。

月巫與粟吉的裝束相似,不過黑袍上印有燙金紋, 線條繚繞變化遍布周身,跟隨動作和光的折射, 每個瞬息都會產生微妙的不同。

黑色無表情面具遮掩了他的真實容貌,連手也隱在滑綢深垂的長袖中。

唯有那雙眼是如此熟悉, 縱使月巫如鬼魅般將自己從頭藏到了尾,也能讓瑤姬立即認出。

他是顧楨。

瑤姬的胸口劇烈起伏, 整個人如同被誰定身了般, 動也動不了,只僵在原地, 眼睜睜看著他轉身離去。

黑長袍在身後詭譎舞動, 仿佛一團縈聚在他身後的邪惡霧氣, 亂而不散。

見他要走, 瑤姬這才回過神來,想追上去又惶恐頓足,只得幹巴巴地喚了一聲:“餵!”

月巫置若罔聞, 反倒是侍從們嚇得不輕, 連忙擋在瑤姬身前替她作揖:“大人是傳遞神訊的使者,尊貴無比,唯有真命的王可召喚, 凡人怎可輕易打擾?”

瑤姬嘴角抽搐。

分明就是個喜歡弄人蛹的變.態, 怎麽搖身一晃, 還在虎蕭的王宮裏當起神棍來了?

什麽鬼月巫,那人分明就是顧楨,化成飛灰她也認得!

瑤姬繞開擾人的侍從緊追兩步,對準他的背影點開游戲的屬性面板。

然而,讓她疑惑的是,月巫頭頂並未出現心動值和危險值,簡直和尋常NPC並無二般。

轉眼間,那人便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視野內。

步態輕盈,是不是神的使者難說,反正怎麽看怎麽不像人。

瑤姬最後望了眼月巫離去的方向,轉身隨眾侍從進屋歇息。

* * *

倒盡最後一提熱水,侍從挽袖伸手試了下浴桶內的溫度,放入各色花瓣數片後,便想幫瑤姬脫衣。

“不必勞煩,我自己來就可以。”

瑤姬客氣地將她們送走,反手把門插.上,嘆了口氣,脫去沾滿塵灰的衣物後,不自覺撫上腰側那醒目的曼陀羅印記。

若是讓旁人瞧見了,怕不是要引來殺身之禍。

踩著木階步入水中,瑤姬閉目仰靠著偌大的浴桶,一路緊繃的神經總算得到片刻緩解。

屋內是難得的寧靜,無外人攪擾。

她雙手捧起一汪清水,瞧著浮在掌心打旋兒的嫩瓣,連心情都變得格外舒暢。

或許真是認錯人了吧,畢竟月巫身上並無任何肉眼可見的屬性。

再者,單憑眸色和身形辨認,未免也太武斷了些。

瑤姬打開游戲界面,發覺在過去的這些天裏,她的行動點已經漲到了140。

過了今夜,便能買得起三張卡牌,即使在與郎乾見面時發生了什麽意外,也足可以躲過禍事。

待沐浴完畢,瑤姬卻拎著木凳上侍從準備的新衣服發起了呆。

她倒不建議著裝清涼,可這套衣物偏將腰部露了出來……

原本穿的又太臟,瑤姬為難片刻後,決定先裹著長毯回床歇息。

由於方才泡過熱水澡,她頭剛沾到枕頭就睡著了,只覺從頭輕到了腳,整個人似在雲端飄著般愜意自在。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她喚醒。

瑤姬揉著睡眼剛找到鞋,忽驚覺自己並沒穿什麽,連忙裹過毯子問:“是誰?”

“我,郎元!你肚子餓不餓?出來吃飯吧!”

他力氣大得驚人,連敲兩下震得門都快碎了,吵得瑤姬頭痛。

將門打開一條縫,郎元剛探頭想往裏鉆,卻被瑤姬頂住額頭推了回去。

“怎麽亂闖姑娘家的閨房啊?你這麽魯莽,小心以後討不到娘子。”

瑤姬將身子藏在門後,只露著頭跟他說話,郎元也不自覺學著她的姿勢,覺得還挺有趣兒的。

“你說話的腔調怎麽跟粟吉一模一樣?整天的就會念人,小心變成老頭子!”郎元從懷中掏出只用油布包好的五香鵝腿,在她眼前晃晃:“嘿嘿,香不香?出來就給你吃!”

瑤姬舔舔唇,瑩潤的光讓他一時有些看走了神,不過當她突然伸手搶時,郎元還是手疾眼快地避開了。

“你總悶在屋子裏做什麽?還沒帶你好好在我家裏逛逛呢,就真的對我半點不好奇?”

他直覺瑤姬有事兒瞞著,左顧右探地想擠進去,無奈每次都沒法得逞。

“正好你來了,去給我尋套沒那麽清涼的衣服。”瑤姬知道,虎蕭國的人對男女之別向來不放在心上,幹脆又尋了個別的借口:“我頭有些暈,像是感染了風寒,還是多穿點的好。”

郎元斂去笑容,神情有些緊張:“你怎麽不早說?等著,我這就是找人。”

“誒,你叫人做什麽?我只要套保暖些的衣服就成……”

“給你鵝腿,快躺回去吃,千萬別再著涼了!”

郎元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話剛說到一半就跑走了,壓根兒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瑤姬捧著鵝腿略惆悵。

不過味道還真挺香的。

瑤姬原以為郎元會拉來郎中之類的給她看病,萬沒想到這家夥拽來的人,竟然是侍從口中那個神聖不可侵犯的月巫!

她才剛從顧楨的陰影中解脫出來,著實不想見一個跟他這麽像的人,可又無法直說出來,只好氣得直瞪郎元。

“放心,月巫大人醫術高超,雙手能施展起死回生的神跡,區區風寒定然不在話下!”

郎元誤以為她是在憂心月巫的技術,立即在旁打包票。

不過好在這家夥還是聽進了她的話,特意帶來了套連身的棕色長裙。

花式繁覆,裙擺每一處褶皺都縫制了指蓋大小的湖藍寶石,層層落錯交疊,疏密有致,直延伸到收束的纖腰處。

瑤姬隱約覺得這衣服有些太貴重,又不好當著月巫的面細問,只得先收下。

月巫坐在床邊,沈默地幫她把脈。

指尖微涼,指腹卻有絲難以察覺的溫度,劃過瑤姬細嫩的手腕,最終尋到合適的位置,輕輕按壓。

瑤姬覺得自己似乎太過敏感,對方只是診脈而已,應沒有別的心思。

不過這拇指左右輕蹭的動作,也著實太過親昵……

“如何,她病得重嗎?”縱使瑤姬面色紅潤無半點病態,郎元也照常擔心。

這麽嬌弱的姑娘,像盞易碎的琉璃燈,似乎受不得任何風雨,全然不知瑤姬在遇到他之前,究竟經歷了何種磨難。

月巫輕輕搖頭,未發片語,起身離開。

“他大抵是去開方子了,你覺得不舒服就繼續躺著,待會我讓他們送吃食過來。”郎元隱約記得那些侍從是怎麽照顧病人的,主動打了盆熱水,用巾帕沾濕蓋在瑤姬臉上。

只是他忘記擰幹,濕淋淋的一糊,瑤姬險些背過氣去。

見她掙紮著將帕子掀開,坐起身大口呼吸著,郎元還挺美:“嘿,這麽精神,你好點了?”

瑤姬堪堪將“滾”字咽下,畢竟他是真心為自己著想的,不過粗苯了些,遂改口攆他:“出去吧,讓我靜靜。”

趕走了搗亂精,瑤姬連忙將新裙換上,沒想到尺寸竟這般合適,仿佛量身為她裁定好的。

她想出去轉轉,可包裹中的信卻讓人不安,總覺得放哪兒都不合適。

長裙袖口窄得很,並無可藏之處,想了又想,她決定將三封信塞在枕套內,再用被子壓好。

包裹就放在床邊顯眼處,如此就算有人偷潛進來,找到包裏的那幾瓶藥也就踏心了。

畢竟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就算隨身帶些防備也無可厚非。

收拾好心情剛出屋,恰巧遇見幾名端酒壇的侍從,瞧見瑤姬的瞬間皆神情一楞,癡癡看了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般離去。

且步履匆匆,生怕被她叫住似的。

瑤姬想找個人打聽路,出了院子又往東走了幾步,沒想到其他人遇見她時,均是同樣的反應。

甚至有個小廝直接調頭往回走,由於太過慌張腳下還絆了一跤,差點打翻捧著的花瓶。

瑤姬提起裙擺前後看了看,並未覺得有何不妥處,心中不由狐疑起來。

如此貴重的裙子,來歷想必也不凡,郎元這個楞頭青拿來的,該不會是將什麽娘娘公主穿的衣物吧?

沒準還是擅取的,未提前知會。

這衣服不妙,還是早早換掉的好。

“大膽!”

瑤姬剛往回走了兩步,一聲怒斥便從身後叫住了她。

轉身一看,原是位新月眉女子,手持卷起的軟鞭,尾端還鑲著帶刺的鐵球。

身著短抹胸、黑黃條紋短裙,皮膚被曬成淡褐色,兩腿緊實修長,蜂腰隨走動搖擺,一頭長發束成高馬尾垂在腰窩處。

額頭飽滿,下巴尖瘦,雙眼因怒氣瞪得圓,唇微張,露出的牙白潔齊整。

向她踏來的每一步,都氣勢洶洶。

瑤姬愛瞧美人兒,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面前的焦糖佳麗。

誰知這不避不躲的行為在對方眼中,倒成了明晃晃的挑釁。

女人甩開手中鞭,在地上狠狠抽出幾道白印,咬牙切齒地朝她沖了過來。

方才慌亂跑走的小廝,就躲在她身後的侍女中,探頭探腦的往這邊望,原來是急著報信兒去了。

“誒,你有話好好說,犯得著直接動手麽?”瑤姬才不傻站在原地任她打,撩開裙子撒腿就跑。

“你這小賤人,哪兒來的狗膽敢穿它?看我不抽得你皮開肉綻!”女人的叫罵聲銳利刺耳,也不知從哪兒來的那麽大火氣。

一鞭子揮打在路旁的石桌上,鐵刺直接將那桌面錘得從當中裂開幾道深.縫!

瑤姬跑得更快了,這次連頭都不回,心中對這位美人的好感蕩然無存。

不問清緣由就罵人,嘴臭手又黑,這一鞭子下去能只是皮.肉傷的事兒麽?

骨頭被掄斷三根都是輕的!

就這打擊力,估摸著躲回屋內門也會被破開,更別提她身後還有那麽多幫手。

不能躲在死角,必須得往活路跑!

瑤姬這些天的流亡生活別的本事沒長,腿腳功夫可練出來了,跑二裏地都不費勁兒。

她不知郎元去哪兒了,除他外在這皇宮中又沒個認識的人,眼下對地形又不熟悉,只得撞大運。

“這衣服是郎元借我穿的!你若生氣就找他去,纏著我做什麽?”

聽了瑤姬的喊話,女人神色詫異地放緩腳步,但很快又更加憤怒地繼續追趕:“放屁也不找個靠譜的說,看我不打爛你的嘴!”

侍從們烏泱烏泱跟在後頭追趕,鬧出的動靜可不小,瑤姬放聲喊著郎元的名字,也不知那家夥去何處抓藥去了,竟這麽半天都沒出現!

要命,不是主NPC就沒這種英雄救美的橋段了嗎?

她可是主人公!

拉鋸戰持續了一會兒,瑤姬有些頂不住了。

她倒是還能跑,只是速度不可避免地在變慢。

反觀後頭追著的那個瘋婆娘,簡直越跑越精神,跟只野豹似的,不追到目標勢不罷手!

算了,用牌吧!

瑤姬不想腦袋開花,肉痛地正欲點開商城中的提示卡,前方忽然出現了抹熟悉的身影。

她雙眼一亮,帶著看見“親人”的激動鼓足所有力氣,朝他飛奔而去。

“粟吉!救我!”

老頭正拄拐遛彎呢,見到這陣勢嚇得也想跑,可惜他速度沒瑤姬快,被她一把當救命繩捉了個正著。

女人狂舞的鞭子在粟吉拐杖前狠抽一下,帶來的硬風把老頭的白胡子都吹翻了:“你護著她幹嘛?讓開!”

“納琳!使不得使不得,這可是郎元帶回來的人,你要敢動她,小心自己的命!”

粟吉將飛起的胡須按下,對躲在她身後的瑤姬無奈道:“你叫阿瑤是吧,別拽老朽的衣服。”

瑤姬堅決地搖搖頭,反而拽得更緊了。

被喚做納琳的女子滿臉不可置信:“你說什麽?郎元真的回來了?”

“哎呦,千真萬確,方才我還跟他一起吃酒呢!”對方能給自己幾分薄面也是不易,粟吉單臂護著瑤姬,一手拄著拐杖,問清了兩人動手緣由後笑了。

“郎元向來不在乎那些個規矩,將此裙送與阿瑤也確無惡意,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納琳對粟吉的話不屑一顧:“惹下滔天大禍他還有臉回來?呸,真不知羞恥!”

“你若有話說,就親自去找他,來來來,老朽給你帶路!”粟吉作勢要上前去拉扯,不料方才還咄咄逼人的納琳竟後退了半步。

“我和那混蛋沒話說,連自己立下的誓言都能違背的懦夫,必遭天神懲罰。”她狠狠瞪著瑤姬:“速將此衣換下,再敢穿,我活剝了你的皮!”

滿肚子的怒火沒洩出去,就這麽回去又心有不甘,納琳索性拿方才那個報信的小廝撒氣,兩鞭子下去,他左右臉頰的肉瞬間被削剜成了血窟窿。

瑤姬看得心驚肉跳,這女人也太過兇殘,光天化日下,竟將人活活打成這幅慘樣!

“不必理會,那小子平日最喜歡在主人面前搬弄是非,攪渾過的水不計其數,死了也是活該。”

粟吉朝地上血肉模糊的小廝冷哼一聲,縱然他還在虛弱呻.吟,周圍人卻權當他已死,由兩人抗在肩頭直接擡走了。

“她到底是誰?”瑤姬跟著粟吉離開的步伐問道。

“虎蕭王的第三位王妃,無甚家世,原本就是個尋常鐵匠的女兒,自幼就天不怕地不怕,一年前在街頭想強賣給王高價武器,兩方還動起了手。”

粟吉提起往事連連搖頭:“誰知王偏看中了她這潑辣個性,便讓她住進了皇宮。”

“你們王只娶了三位妃?”瑤姬側頭看他,比起鶴城國周琰那宮中的三千佳麗,可著實少了些。

“這就夠多的了,虎蕭向來一夫一妻,先王們也從未壞過這個規矩。”粟吉抱怨完才後知後覺壓低聲音,左右顧盼:“郎乾向往鶴城的國力強大,總覺得那邊什麽都好,有樣學樣的,連娶女人也是如此。”

瑤姬苦笑,那日宮宴上,原本以為郎乾是只暫受制衡的猛虎,如今聽來,竟是個只會望人項背之輩。

西施效顰哪能落好,她來此地也許錯了……

“不過近年納琳也在宮中折騰得夠嗆,整日的惹是生非,我估摸著王也到了該厭倦的時候。”粟吉顯然對三王妃隱忍已久,語氣很是期盼。

“若王當真倦了,可會棄妃放她出宮?”畢竟虎蕭國風很開放,瑤姬覺得總不至於像周琰那樣,把佳麗終生圈在冷宮裏。

誰知聽了這話,粟吉卻放聲大笑:“你這小丫頭可真有趣,王的女人豈能再嫁他人?”

瑤姬了然,原來這天下的男人也沒什麽不同……

“在虎蕭,失寵的王妃除去被王親手殺死外,可沒第二條路可走啊。”粟吉撚著花白的長須補充:“不過也有例外,若王選中的新王妃稀罕玩玩,由她親自處決也未嘗不可。”

老者說這話時神態如常,仿佛只是在談論什麽街面上的新鮮趣聞。

見瑤姬不自覺停下腳步,還以為她不信呢:“老朽可沒糊你,想當初納琳剛入宮時,七天內連殺四妃,就帶著滿身的血和王徹夜縱歡胡鬧,別提有多嚇人了。”

原來不是郎乾娶的少,而是能活下來的少。

瑤姬在腦海敲了敲系統:“親,在嗎在嗎?”

許是難得聽她語氣如此溫柔,常年躺屍的系統還真回話了。

【何事】

這是套嶄新的國罵,用詞優美,語氣悠揚有格調。

施展到一半,瑤姬便被寬宏大量的系統“噤音”了。

雖然聽起來挺可笑的,但瑤姬的思維當真有被封住,只要稍微想想“儒雅”的詞句,頭就痛得厲害,猶如針刺。

王八蛋系統,把主NPC安排成這種殘暴不仁的瘋子,就算她當初肯乖乖按主線劇情走,也會落到郎乾手中生不如死。

瑤姬原以為在六國君王中,鶴乘國的周琰算是最下乘的人選,沒想到如今看來,他倒還算正常。

“對了,我身上的這套裙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暫時將狗系統拋在一邊,瑤姬納悶撥弄著華麗的裙擺,回想起方才納琳追自己時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只覺得荒唐。

“此裙乃先王妃親手縫制半年而成,原是留給新王王妃的念想,寓意重大。”

粟吉睹物思人,似乎回憶起了往日的舊光景:“豈料新王荒唐,把祖宗規矩全都往到腦後,做事肆意妄為,前前後後娶了不知多少王妃,又不能人人都穿,幹脆就束之高閣,成了眾人追憶先王妃的念想。”

兩人轉了一圈兒沒遇到郎元,粟吉只好把她重新送回居所,這回多派人跟隨,答應定會護她周全。

“如今宮中王妃不止一位,究竟誰才是主位,王也並未授意,所以不知何時傳出誰有資格穿上此裙,便能與王永生長相守的說法,三王妃為鞏固地位,仗著王的寵愛多次向他求過此裙,卻始終未得應允。”

粟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況且方才納琳想殺你,也不全是為了條裙子。”

瑤姬清楚,當她聽說自己是郎元帶回來的人時,這才放過了她。

王弟護佑的女人,於她這個三王妃而言,並無多大瓜葛。

只要沒可能成為新王妃就行了。

“行了,你也別東想西想的,話說開了就不怕納琳再找你麻煩,她不敢惹郎元的。”見她悶悶不樂,粟吉在旁寬慰道。

待二人回到瑤姬的住所,發現郎元早就等在哪兒了,還滿眼焦急。

“不是說好躺著休息麽,你去哪兒了?”

郎元頭上出了層細微的汗,顯然已經找過半晌,如今見她安然無憂,瞬間放心了不少。

瑤姬頭暈腦脹的,懶得跟他解釋,隨口問道:“月巫開的藥呢?”

提起這事兒,郎元有些為難地撓撓頭,遞給她一張方子。

只見正中央寫了四個大字:多喝熱水。

瑤姬:……

“嗐,月巫行事莫測,卻從不騙人,我也不懂他究竟是何意,但想來應不會錯……阿瑤,我真沒誠心作弄你!”

瑤姬關上門,留了一屋子清靜給自己,順便把“多喝熱水”的紙條揉成團撇在墻角。

這月巫眼還挺毒的,看來並非不學無術的神棍,起碼懂點岐黃。

郎元沒走,仍留在院內跟粟吉咬耳朵,聽到氣處音量也跟著提高,說什麽都要找納琳算賬。

還未面見王兄,先把人家的妃子揍一頓,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粟吉勸得口幹舌燥,正要拉他不住時,門豁然被打開了。

瑤姬面若寒霜。

郎元的滿腔怒火遇見她,瞬間消了個幹凈,甚至還有點緊張:“怎麽了?”

“你可曾亂翻過屋內的東西?”

“怎麽可能,我沒見到你就出去找人了。”郎元信誓旦旦,末了擔憂地觀察著她的神色:“你丟東西了?”

瑤姬將枕頭丟在他身上:“你這王宮莫不成是個賊窩,我在你這兒住還得小心行李不成!”

郎元接住枕頭,滿臉無辜。

瑤姬扶額,她知道這事與郎元沒關系。

只是當她發現那三封密信不翼而飛時,心頭的火著實按捺不住。

初來乍到,什麽人這般有心翻她的鋪褥?

一抹黑色的身影忽然浮現,那雙預示著不祥的竹月色冷眸,讓她極度不安。

“那位月巫大人幾時跟你分開的?”

郎元如實敘述,在拿到月巫的這張“藥方”後,他便徑直來尋她,之後兩人再未相遇過。

瑤姬握緊拳,放緩語氣讓郎元換件尋常長裙給她,直接回屋在商城內購買了張“預言卡”。

行動點減去50,還剩90。

“我的三封密信到了何人手上?”

卡牌在空中不停變換後定格,畫面展示的卻是一盆剛剛冷卻的灰燼。

被燒了?這麽快!

瑤姬指尖微縮,又買了張:“偷我信的人是不是月巫?”

預言卡毫無反應。

“月巫究竟是不是顧楨?”

卡牌仍然一動不動。

“狗系統!你這破道具壞了!賠錢!”

【預言卡只能預言未來之事,無法追溯過去,亦無法回答現階段的問題】

瑤姬逐漸煩躁:“預言是吧?三年後統一六國的王究竟是誰?”

【預言卡不會劇透游戲的結局】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你還不如要塊叉燒!”

充分憤怒過後,熱血也得到了冷卻,瑤姬的心態反倒平和了。

玩文字游戲是吧?

“好,我再問,月巫大人明日吃飯時摘下面具,會是何種模樣?”

這次牌倒是動了,不過顯現出的,卻是張完全陌生的俊美面孔。

他不是顧楨,二人長得無一分相似,唯有那雙眼眸像得很。

瑤姬忽然有種挫敗感,她盯著賬面上可憐的40個行動點,暗嘆方才不該連用兩張卡的。

虧她攢了這麽許久,連郎乾的面還沒見就口袋空空。

上頭真可怕。

很快,她又意識到了更嚴峻的問題。

沒了那三封密信,她就沒了能取信郎乾的砝碼。

空口無憑,虎蕭王不可能把她的話全部當真。

在他眼中,瑤姬將只是個流落他鄉的落魄寵妃……

回憶起當日宮宴上,虎蕭王盯著自己時那過於炙.熱的目光,瑤姬只覺得壓力山大。

過了今夜子時,行動點會漲回50點,屆時她手上,將只剩一張可用的卡牌。

提示卡?預言卡?

都他X的是騙錢的卡!

一頭倒在床上,腦袋下面空蕩蕩的,瑤姬這才想起方才自己氣惱不過,把枕頭也撇出去了。

很好,很好。

閉上眼的瞬間,瑤姬耳邊響起了鞭子在空中揮舞的“嗡嗡”聲。

比起虛無的舊影,似乎還有個人更需提防。

* * *

次日清晨,吵醒瑤姬的是綿長震耳的號角聲。

郎乾帶著兩位王妃回來了。

服侍她的侍女中有愛嚼舌根的,見郎元與她關系親密,便特意透些宮中秘聞給瑤姬。

這二位王妃之所以能留存至今,皆因是左、右大臣的女兒。

有族中勢力支撐著,就算郎乾再喜新厭舊,也不會起動她們的念頭。

原本郎乾出行都是納琳相隨,只是最近王有些看膩了她的跋扈模樣,再加上她不知深淺的屢次冒犯其餘二位王妃,遂將她獨自留守宮中。

越是如此,納琳的脾氣便越暴躁,昨日那事兒恰巧就撞在她心煩時,所以才胡亂鬧了一場。

侍女按瑤姬的要求,為她進行簡單的梳妝,全是虎蕭國宮內的常見樣式。

“姑娘到底是哪國人呀,小人總覺得就算您膚色曬黑了,與我們也是不同呢!”

聽了侍女的打趣,瑤姬對鏡自照,總算找出了原因。

她的眉眼過於柔和,無棱角,縱使生氣,也不會像納琳那般淩厲。

瑤姬是朵生長於溫室,自幼被嬌養慣了的花兒,和帶刺的野薔薇截然不同。

“郎元呢?”她起身更衣,這次郎元總算沒搞什麽花樣,帶的是普通衣物。

“大概要去與王會面吧,姑娘可要同去?”侍女們談起郎乾,總會面色緋紅地忍不住多說幾句。

無外乎虎蕭王有多驍勇善戰雲雲,語氣中不乏羨慕和崇拜。

似乎宮中那些曾經發生在王妃身上的慘劇,絲毫沒動搖她們的愛慕之心。

瑤姬禮貌笑著附和,卻沒受慫恿:“王日理萬機不便攪擾,只帶我去尋郎元便好。”

侍女們大失所望,熱情瞬間被熄滅很多,連應答都有些沒精打采的。

原指望面前的美人能對王產生興趣,日後當個新王妃,她們也好跟著飛黃騰達。

從前凈受納琳和那幫走狗的窩囊氣,還以為將來有機會能報覆回來。

可如今看著架勢,著實是癡人說夢。

郎元本就是戴罪之人,這次回來還不曉得要挨何種發落,他的女人未來又能有何出息?

不過是水中浮萍,自身都難保。

就在瑤姬收拾停當準備出門時,屋外卻起了不少的騷亂。

她暗覺不妙,連忙派名叫阿喀的侍女出去打探。

阿喀揪住了幾名亂跑的侍從問了又問,這才面色慘白地返回來。

虎蕭國的三王妃納琳,死了。

瑤姬心如鼓擂,瞧見周遭的侍女互相使著眼色遠退開來,匆匆離去。

不好。

郎元不在,她下意識想去尋粟吉,不料剛出院門口便被幾名帶刀侍衛攔住了。

“姑娘去哪兒?王有請!”

* * *

瑤姬就知道這鍋她得背。

昨天納琳拎著條破鞭子滿皇宮追殺她,今天人就死了。

不是她報的私仇還能是誰?

除非有人能證明,是被納琳兩鞭削去臉頰肉的倒黴小廝回魂索命,否則她就是首位嫌疑人。

郎元那麽護著她,大抵也逃不脫關系。

真要命。

佩刀侍衛面色陰沈,前後共四人與她隨行,雖未綁繩索鐐銬,卻也不許她擅離隊伍一步。

這陣仗可不一般。

瑤姬沈穩地跟著,眼瞧彎刀的寒刃在侍衛腰間反光,思緒卻反倒平靜下來。

待眾人行至主殿,瑤姬發現郎元就站在高階上等她。

剛一看見她的身影,便立刻沖了過來,將周圍的侍衛粗魯撞開。

“可有人傷你?”

郎元將她仔細打量個遍,確認她全須全尾的,這才略寬心。

侍衛不敢沖撞,只得在他的怒視下退開些許,卻仍然阻斷了他們離去的路。

“王還在等。”左臂纏有紅色絲帶的侍衛首領冷聲道。

“放心,有我在,定會護著你!”郎元牽過瑤姬的手,語氣雖溫柔,瞪向主殿的黑眸卻滿是兇光。

“虎蕭王的二弟,你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瑤姬歪頭軟綿綿的一聲詢問,反倒把他弄懵了。

郎元有些局促地撓撓頭,眼中殺氣瞬間消散,只剩下尷尬和歉意:“……並非有意相瞞,我昨天就想告訴你的,只是一直沒尋到合適的時機……”

“無妨。”

瑤姬大度地朝他笑笑:“我也並未有意瞞你。”

“嗯?”

“進殿去吧。”瑤姬重新牽過他的手,少年掌心溫熱,暖散了她周身陰霾。

人不是郎元殺的,絕對不是。

* * *

撕心裂肺的哭嚎聲遠遠的就能聽見,待進入殿門便更響了。

“王妃啊!我們王妃死的慘吶!”

“天殺的賤人!王決不能輕饒了她,定要為我們王妃報仇啊!”

“為何死的不是小人!為何啊……”

數十位侍從跪倒痛泣,殿內兩側站滿朝臣,皆是粟吉的穿著打扮,兩手抄袖各自低聲議論,對躺在殿中央的那具屍體竊竊私語。

隨著通傳聲起,這些人的目光,又都聚集在了瑤姬和郎元身上,最終匯聚於二人牽著的手。

“是她,郎元帶回來的那個姑娘。”

“哪國人?皮膚白得很吶。”

“誰知道呢,剛來頭一天就惹出這麽大禍,如今還神色自如,來者不善啊。”

瑤姬步履沈穩,目不斜視,儀態端莊,與那日鶴乘國參國宴時並無不同。

不見半點焦躁惶恐。

偌大的王座鋪著數張虎皮,小山般壯碩的郎乾正靠坐著,抱臂閉目養神,單腳踩著王座,不斷按揉有些刺痛的太陽穴。

他身旁左右兩邊,各站著妝容妖艷的女子,一人持雙輕刀,一人持彎長刃,想來便是郎乾的另外二位王妃了。

和撲跪在階下哭死哭活的眾仆從不同,她們看那屍體時臉上並無悲神色,美眸倒充滿了嘲諷和幸災樂禍。

大有看熱鬧的悠閑勁兒。

“是你!就是你們這對狗男女殺了王妃!我要你們償命!”

有位情緒過於激動的侍從掙紮著站起身,拔出尖刀就朝瑤姬沖來。

站在一旁的侍衛和朝臣並未阻攔,當郎元劈手奪過其兵刃,徒手將他頭顱擰斷時,也沒太驚訝。

早就司空見慣了。

突如其來的死亡並未震懾住其他人,轉眼間又有五人手持利刃沖了過來。

這次郎元弄得稍微血腥了些,黏糊一地,飛腳將支離破碎的肉塊踢到旁邊。

如此一來,那些為主討公道的侍從總算又含恨跪下了,雙目血淚摻半,恨不得將面前這二人生吞活剝。

瑤姬盡量不去看那些血腥的東西,卻忍不住去瞧納琳的屍身。

她死得很慘,四肢是被勉強拼湊回去的,雙目被挖,馬尾長發連帶頭皮割下塞進嘴中。

狀況甚至比方才倒下的那些侍從還慘。

也難怪他們的情緒會如此激動,主人不但丟了性命,屍身還受此大辱。

即便是在鶴乘國,也會有忠仆誓死報仇,舍命相隨的,更何況是民風狂野的虎蕭。

“瞧瞧,我這二弟可真是出息了啊。”

虎蕭王郎乾仍閉著眼,雙指按揉鼻梁,濃劍眉皺出三山五岳,嘴角卻掛出絲嘲弄的笑。

“你久未歸家,才剛回來就給大哥帶了這麽份‘大禮’?”

他緩緩睜開眼,肅殺之氣凝結於眸中,憤怒如同跳躍的火焰,具象化灼燒著這位親弟弟。

連旁邊的兩位王妃都收斂了笑,稍微離他站得遠些,生怕會被波及到。

郎元低頭行禮,將左手放在心臟處:“大哥。”

“別,我擔不起。”

郎乾冷嗤一聲,目光轉移,剛落到瑤姬身上,整個人登時楞住了。

瑤姬坦蕩回應虎蕭王的視線,甚至行禮之餘,朝他嫣然一笑。

過了好半晌,郎乾有些嘶啞的聲音才再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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