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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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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椋羽和奚容的話一說開,兩個人都輕松了不少,樂樂呵呵地一起把玩著宮肅陽帶來的東西。

有許多奚容也不知道怎麽玩的,就一塊探討。

她有意讓宮椋羽多說點話,自己就要說多一倍的話誘她,很快就覺得喉嚨有些幹。

但奚容也有個驚喜的發現,有幾次宮椋羽都比先她猜出了東西怎麽玩,他定是個聰明的人,只是這些年給耽誤了。

就在她沈浸在華容道下一個挪張飛還是黃忠時,一杯茶就舉到了唇邊。

順著舉茶盞的手望去,盡頭是他雋麗不掩鋒銳的眼,這人的關心很直白,讓她喝水,茶盞就直接壓著她的唇。

宮椋羽歪著頭,似在疑惑,她怎麽不喝啊。

奚容眼睛跟著他的動作眨了眨眼,訕訕地挪開了唇,接過茶盞,為了避開尷尬,她問:“大公子,你試試怎麽救曹操出去唄。”

她指了指最大那塊木片上畫著的梟雄。

宮椋羽略思索了一會兒,骨節清瘦的指尖點在木片上,幾個轉挪之間,曹操就從大軍包圍裏“跑”了出來。

奚容在玩的時候,他其實一直在旁邊觀察著。

“大公子,你好聰明呀!”奚容有些刻意地激動拍手讚嘆,為的就是讓他再接再厲。

握著的茶盞的手晃動了一下,幾滴茶水濺落在奚容的手上,茶色的水漬,更顯素手豐潤白嫩如玉筍一般。

宮椋羽看著,因她誇獎而產生的歡喜散去一些,莫名其妙地覺得有點渴。

奚容毫無所覺,將華容道放到一旁,又拿過了九連環,心裏想的卻是:該稟告老夫人,早早給大公子找一位先生讀書識字才是。

他們心思各異卻都玩得不亦樂乎,一不註意就到了晚上用膳的時候了。

晚間泡過腳後,諸事也漸漸收拾妥帖。

凝玉和春煙都回罩房裏休息了,奚容要睡在外間守夜,自然由她善後。

她伺候宮椋羽安寢,那雙柔荑輕輕解開了他頸下的扣子,又拿熱帕子舒舒服服地人擦了臉和手。

他們要是能一輩子都這樣就好了,宮椋羽忽然就想到這個。

可奚容只能再留幾天了,她會走,回到那天晚上見到的“二公子”身邊去照顧他。

奚容也會幫“二公子”擦臉,不,他們更好一些,還會唇貼著唇挨在一起。

自己這樣做奚容就會生氣。

宮椋羽油然升起一股子怒意,他有點不滿,又委屈。

為什麽自己只看得見奚容,可奚容卻不是這樣,她會對別人比對他更好。

他的心想三伏天裹進棉被裏,逼出了一頭的汗,眼睛也慢慢變紅了。

然而他已經躺進了略顯昏暗的床帳內,沒人瞧見宮椋羽眼底的變化。

床帳放下的那一刻,奚容恬淡如畫的臉變得朦朧。

她轉身想去吹熄鏤花小幾上的海棠燈盞,冷不防就被床帳中伸出來的一只手捉住。

有些訝然地回頭,掀開帳幔的一角,她舉著海棠燈朝裏看,柔聲問道:“大公子怎麽了?”

“我,難受。”

他抿直了唇線,只說出這麽一句。

奚容卻著急了,腦子裏一瞬間猜測起他是不是晚膳吃壞東西了,還是白日裏赤腳走路著了涼。

燈盞散出的暖光照進了床裏,就見到暗花方棱錦被簇擁著的瘦削少年。

光暈下更見他眉眼間的重彩,修長冷白的手抓緊了被邊,泛出青筋,宮椋羽此時額角是汗,眼睛裏也帶著血色。

她有些慌了,重新坐回床邊,任層紗床帳將兩人鎖進了一個空間了,淺淺燭光籠罩著他們。

抽出帕子擦著他額頭的汗,奚容焦急地問:“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

甜淡的梨香拂在臉上,他逐漸平息了下沸騰的焦躁,才有些無措地搖頭:“沒事了。”眼睛不由瞧向奚容。

屋內生著炭火,她只穿了一件白色單衣,披著件妃色外衫,盈盈如墜的飽滿和纖腰勾勒出了曼妙的體態。

宮椋羽不知為何,呼吸紛亂了一瞬。

怎麽會沒事呢,奚容雖見他眼睛裏的紅色漸漸褪去了,但總怕他是哪裏生病了不懂說,起身就要出去打發小廝請大夫。

可宮椋羽拉住了她不讓人走,只重覆一句“沒事”,模樣犟得很。

奚容實在掙不開被他拉住的手,最後又狐疑地問一句:“真的沒事?”

海棠燈又往他臉上湊近,身子更傾下來,有暗香縈繞,宮椋羽莫名避開了眼,看向錦被上的花紋。

奚容確定沒再瞧出什麽異樣,才略略定下了心,替他拉上了被子。

宮椋羽聽話躺下了,但拉著她的手始終不松,大晚上的奚容也不想鬧醒別人,便將燈盞放在旁邊的小幾上,說道:“我給你講故事聽好不好?”

從前宮秋庭就很喜歡聽她說些鄉野逸聞入睡,每每聽完了還要評一句幼稚、無稽之類瞧不上的話,偏又時常讓奚容在他床邊,守著一盞小燈認真地聽她說。

那雙秋月寒江的眸子映著燭火,認真地聽她說故事時,漂亮得讓人心碎。

宮椋羽鉆不進她的腦子裏,不知道奚容在想宮秋庭,見她要給自己講故事,自然是點頭,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她。

怕奚容累,還好心地想讓半邊床給她,卻被奚容擺擺手拒絕了。

她提議講故事哄他睡覺,也是為了多待一會兒,看宮椋羽是不是真的像他說的沒事了。

無風的冬夜比起別的季節安靜不少,屋內的燈只剩了床邊的一盞,暖爐裏的紅炭不是嗶剝一聲。

奚容找了墊子,抱膝坐在腳踏上,在腦子裏搜尋了一下,輕聲和宮椋羽說起一個少將軍途徑野寺抓鬼的故事。

“從前啊,有個器宇軒昂的少將軍,他能拉二百斤的大弓,戰功赫赫威猛得很……”

奚容的聲音恰似淺唱低吟,將那野聞娓娓道來,宮椋羽抱著被子認真聽著,看她嘴唇張合,銜著燭火的微光。

“少將軍行軍到了野寺,打算駐紮一夜,誰知當夜就遇到了異狀……”

故事繪聲繪色地講著,她時不時撥弄炭爐裏的炭,紅光淺淺映在臉上,比胭脂還艷。

宮椋羽高峻的眉松緩了下來,眸子半闔,但視線從未離開奚容,也不知道是陷進故事裏去了還是困得要睡著了。

外頭遠聽四更聲響,故事終於來到了結尾。

“少將軍揭開那供桌下的紅布,往下撬了三尺,就摸到了一塊能動的石板,掀開一看是地道,連著藏了無數寶物地宮,原來是鬼魂感恩少將軍為其報仇,引他找到了寶貝,少將軍有了這些金銀,不愁軍餉,很快就打到了韃子的大本營去……”

故事講完,奚容看向宮椋羽。

他唇角輕牽,似在笑著,她便也笑,拂開他滑落在臉上的發,說道:“睡著了吧?”

宮椋羽卻抓住她的手,墨眉曜目平添銳氣:“我也想當少將軍。”少年的容色張揚到了十分,比過了海棠燈的明亮。

奚容嘆道:“那可太威風了,多吃點飯才能拉開大弓哦。”她像是哄小孩子。

“嗯……”宮椋羽的聲音軟和下來,看著她吹熄海棠燈出去,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苦了十六年的少年嘗到了上天還給他的甜味。

第二日一大早就請大夫來看了一趟,大夫說並沒有什麽事,照著現在的方子將養好身子就行,奚容聽完這個才舒了一口氣。

但沒想到宮椋羽也養成了睡前要聽故事的惡習,那是宮秋庭十一二歲才做的事。

奚容卻對癥下藥,找來了一些儒生寫的勸學話本,幸好他也不挑,念什麽就聽什麽。

怕他只是過耳,奚容念完還會問,一問都答得上來,方才放心,然後就是驕傲。

這事告訴老夫人,她也高興得很,正物色著先生,打算過了年就請到家裏來。

沒兩日就到了去淳業寺禮佛的日子,老夫人著人過來說讓宮椋羽也一道跟著去。

春煙身子抱恙在後罩房中休息,奚容就同凝玉一起陪著他去了。

出了滎陽城,馬車再顛簸一個時辰之後,遠遠就能見到雲霧繚繞的淳業寺這座千年古剎。

大年夜就在幾日後了,老夫人來淳業寺一是為大孫子的事,二是為了祈願大老爺和二孫子平安歸家,全家過個團圓年。

結果路上竟遇到了宮家的衛隊,正是宮秋庭帶出去的人,押著一群山匪,正在往滎陽城走。

老夫人見著了自然要問大老爺和二公子呢,帶頭的人回話說二公子今早受了點傷,離淳業寺正近,就在那醫治了,讓他們先帶人回來,順帶知會家裏,沒想到這在半道就遇見了。

老夫人聽了著急得不行,帶頭的忙解釋說:“方丈大師說無甚大礙。”

但即使是這樣也不能使她放心,去淳業寺的馬車走得更急了。

出門甚早,宮椋羽是一頓飯都不能落下的,他此時正在馬車上吃著早飯,馬車一快起來,他的赤豆糖粥就在碗裏晃動個不停。

剛出爐的糖粥還冒著小小氣泡,馬上就被裝進了冬天專用的提盒裏,底層盛了熱水暖著裏面的食物。

糖粥沒端穩撒了出來,宮椋羽抖了一下,沒有喊出聲。

奚容卻看見了,她將粥奪過放到一邊,去查看宮椋羽的手,濺了粥點子的地方很快就紅了起來,中間泛白,看著要起泡。

她急忙敲敲坐在前室看風景的凝玉:“大公子被燙著了,去弄點雪水進來。”

凝玉急聲應是,馬車稍停了一會兒。

雪水還沒送進來,她只能將手舉到唇邊,一邊吹,一邊埋怨:“怎麽這麽不小心,燙到了也不說話,我要是沒發現怎麽辦?”

宮椋羽早就習慣了再痛也不能喊出聲,不然會被主家打得更慘。

但見奚容為他這一點小傷痕大驚小怪的樣子,他竟生出了幾分變態的想法,再傷得狠一點,就能看她為自己多著急一點。

他喜歡奚容一直關註著自己。

等雪水送了進來,將宮椋羽的手被浸了進去,奚容才去問來了燙傷膏給他塗上。

馬車在淳業寺的大門口停在,果然就見門旁兩駕馬車,跟著的還有一眾宮家的衛隊,連帶著從京城帶回來的官兵。

老夫人下了車急急就往寺裏走,還讓萬嬤嬤過來知會了奚容。

她才知道宮秋庭受了傷,心裏也跟著急,畢竟是共處了五年的人,宮秋庭這個主子對她也慷慨又和善,兩個人之間沒有情愛,但情誼肯定是有的。

讓凝玉陪著宮椋羽在後頭跟著,她快步跟上老夫人進去了。

宮椋羽現在空疏的雪地裏,看著奚容丟下他走了進去,茫然發現手上的傷變疼了一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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