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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離散場那天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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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想起很久以前。

沈岐遠在敵國主城的廢墟裏找到已經成妖的她,驟然朝她出手。那長劍其實已經刺破了她心口的皮肉,只稍稍再用力,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當時那樣的狂怒之下,她絲毫不懷疑他想殺她的決心。但到最後一瞬,沈岐遠還是停了下來。

“妖怪可以修煉成神嗎?”他啞聲問。

如意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但面前這人用通紅的眼眸看著她,又問了一遍:“可以嗎?”

“不可以。”她毫不留情地澆熄了他的希望。

面前這人喉嚨裏滾出兩聲哽咽,而後就扔了長劍,一步步朝山上走去。

山上風大,零星落了些冰涼的雨,如意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但還是下意識地跟了過去。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半山腰的崖邊,足足走了一個時辰。

當時如意很想問這一路他在想什麽,但眼下身份尷尬,沒法開這個口。

兩人就這麽在細雨裏站著。

天色從大明到昏暗,她手指都被風吹得有些冷,想著這人還不如給她一刀來得痛快。

“我要走了。”看一眼山腳下洶湧的妖群,如意終於開口。

沈岐遠似乎有些生氣,玄色的袍子如風一般翻飛過來,倏地纏住了她的咽喉。

“當真要走?”他寒聲如刃,刀刀刮骨。

“當真啊。”她故作漫不經心,手指卻悄然捏緊。

這一走,兩人就再難相見了。

她知道沈岐遠有多生氣,也沒打算再礙他的眼,但就在轉身的一瞬間,他還是甩過來了一瓶東西。

以味道和分量來說,她覺得裏頭是他的血。但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她寧願裏頭是毒藥。

沒什麽比不能在一起的時候才發現兩人相愛更痛苦的事了。

那瓶東西她一直沒有打開,卻在後來的誅神谷一戰裏被他一劍刺碎,跌入沙場不見了影子。

如意想,眼下的沈岐遠最怕的,應該也是收到這麽一瓶東西。

所以,她決計不拖他後腿。

去九重天上做神仙修為更能一日千裏,於他有利無害,兩人也並非永別,只要有機會,他還是能下來。

這樣想著,如意神色輕松,與兩人一起回到會仙酒樓,還煮了姜茶放在沈岐遠面前。

沈岐遠看她拿著筆記著什麽,頭也不擡,不由地沈聲問:“你就不怕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她挑起眉梢:“有甚怕的?我已經完成了原主的心願,就算百年之後她壽終正寢,我也還能繼續修妖。”

三千年都等過來了,一年兩年有什麽等不起的。

沈岐遠的感受與她截然相反。

已經熬了三千多年了,還要再分別,真是一件極其難受的事。

可是,怎麽好像只有他一個人在難受?

看著她這一如既往的薄情神色,他心裏微空,不由地懷疑這些日子這人當真是與自己相愛的嗎?會不會是他哪裏誤會了?

“這是你這兩日內要處理完的事情。”筆尖收回,如意將紙轉過來遞給了他,“會仙酒樓這邊我會交代,大乾朝局好不容易安定,你可得花點心思。還有,魏子玦那邊一直是你的神力在護佑,走之前交接與我,我會庇佑他順利收覆大乾的失地,讓大乾起碼安穩百年。”

看著紙上那些有條有理的規劃,耳邊又聽她絮絮叨叨地說魏子玦,沈岐遠眼裏的光終於是黯了下去。

他頷首,十分優雅地接過紙張,仔細折好放進袖袋:“有你和魏子玦在大乾,我自然是放心的。”

如意察覺到了他話裏的不悅,但眼下自個兒心裏都是一團亂麻,她也沒多餘的力氣去安撫他,幹脆將人拉起來,按去了床榻上。

雨後濕潤的空氣自花窗外飄進來,雪白的肌膚與結實的肌腱熨帖在一處,自是萬種風情。

沈岐遠擡起眼梢,卻是心緒覆雜。

他突然問了一句:“你當年與魏子玦分別的時候,也是這般嗎?”

面前這人怔了怔,手上動作驟停,一雙長眼茫然地看著他:“哪般?”

不等他解釋,她卻像是突然明白了過來,長長的眼睫垂下,勾起嘴角笑了一聲:“也許吧,時間久了,不記得了。”

沈岐遠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說錯了話,皺眉開口:“我的意思不是……”

面前這人按住了他的唇瓣,纖長的手指往下,將自己解開的衣襟重新合攏,笑著道:“今日也夠累的,我也該心疼你,這便睡了吧。”

“如意。”他皺眉,“活了幾千年了,我自不是頑固迂腐之人,又豈會與你計較那些。我的意思是你天生不受禁錮,以前不用受,以後也不用,所以……”

越說越糟糕,沈岐遠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

身邊的人毫無反應,呼吸平緩,已然是進入了夢鄉,任憑他說什麽都沒有再睜眼。

外頭的天一點點亮了起來,沈岐遠楞是沒睡著,安靜又躁動地看著身邊的人,終於等到她一覺睡醒。

如意攏好衣裳起身,若無其事地與他笑道:“這會兒下頭應該已經有早膳了,去大堂就能吃。”

看樣子完全不像在生氣。

沈岐遠長舒一口氣,輕輕“嗯”了一聲,想伸手去拉她,卻不巧正遇見她擡手扶簪,生生錯過。

收回手,沈岐遠想,應該是巧合。

然而,兩人一起下樓坐在早膳大桌邊,他遞了筷子給她,她也恰好接了拂滿遞來的竹筷,硬生生與他錯過。

沈岐遠不由地抿了抿唇。

“二位這是怎麽了,氣色這麽差?”汀蘭納悶地道,“莫不是昨夜淋了雨?”

說起雨,趙燕寧唏噓:“昨兒那雨可妖了,一會兒大一會兒小,還好今日外頭水渠沒淹起來。”

青衣點頭:“還打了雷。”

一群人嘰嘰喳喳地開始聊天,一切都跟往常一樣沒什麽區別。

但如意知道,因著趙殊的看重,花拂滿和趙燕寧打算回刑部司任職。青衣也得了恩賞,能通過武試考取一個武職。賀汀蘭新居落在侯潮門,打算好好經營靠那邊更近的米糧鋪。

會仙酒樓離散場那天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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