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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不僅小氣,還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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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動靜,她是可以輕易躲開的,畢竟在別人眼裏一剎那發生的事,在她眼裏慢了十倍不止,她只要側身後滑五寸,這沸水和爐碳就連她裙邊上的繡花都碰不著。

然而,在想躲的前一瞬,如意止住了自己的動作,就這麽直挺挺地等著那爐火撲過來。

千鈞一發之間,有人瞬時即至,蒼勁有力的手臂攬過她的腰,飛快將她帶去了旁側。

湯水濺上了這人絳紫色的官服,熱氣氤氳。他擡眼,眼下淺痣朦朧如霧。

如意終於滿意地笑了,擡頭與他道:“多謝大人。”

沈岐遠將她抱到旁邊的臺階上,避開地上流淌的水,低聲道:“試探我?”

該躲不躲,就想逼他出手。

面前這人臉上沒有絲毫心虛,反而是理直氣壯地擡了擡下巴:“怎麽?”

試探不得了?

沈岐遠噎住,黑著臉松開她,去查看廚娘的情況。

廚娘站在對面,傷是沒傷著,就是被嚇著了,再見他這一身官服,整個人都萎頓到了地上:“大人饒命,人不是我殺的啊!”

沈岐遠愕然。

他已經在池塘邊搜了一圈,正愁沒有什麽線索,證人居然就送上門來了。

如意站在臺階上,漫不經心地打量自己的繡鞋,上頭一顆明珠綴得極好,甚得她心。

沈岐遠在詢問廚娘:“你方才都看見了什麽?”

廚娘支支吾吾,半晌也沒答出來。

如意又去看自己的裙擺,嗯,上頭金線繡得也好,在燈火下熠熠生光。

“柳姑娘。”沈岐遠喚她,“天色已晚,我無法單獨押送她去衙門,還請姑娘同行。”

如意繼續看自己手上的玉鐲,忍不住嘖了一聲:“這怎麽生了裂。”

她轉動著鐲子對著光看了半晌,滿臉惆悵,仿佛完全沒有聽見他說話。

沈岐遠沈默,目光掃過她那略帶戲謔的眼尾,無可奈何地道:“明日賠姑娘一條上好的玉鐲。”

“好嘞。”這下她是聽見了,大方地撫掌,“走吧,我隨你們一起去衙門。”

步子邁得比他還爽利。

沈岐遠帶著廚娘跟上她,又好氣又好笑。

那麽多間鋪子在手,竟還貪他一條鐲子。

臨安衙門已經散值了,只有幾個巡夜的捕快還在,沈岐遠安排他們去那小池塘將屍體擡回來,又將廚娘安置在了衙門後院,選了兩個女吏作守,再粗略查看了屍體。忙碌一通下來,天邊已然翻了魚肚白。

他回頭,就見如意已經靠在太師椅裏睡著了,小臉紅撲撲的,似還有些餘熱沒散盡。

這人是過慣刀槍不入的生活了,絲毫不在意身上病痛。

抿了抿唇,他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額心,又將一顆藥丸塞進了她嘴裏。

如意倏地睜開了眼。

她舌根抵著那藥丸,沒好氣地道:“趁人睡覺塞這麽大顆東西,大人是想謀財害命不成。”

沈岐遠飛快地收回手,略顯不自在地道:“你這熱還沒褪。”

“按照大人所說的規矩,就算小女快病死了,大人也只該讓婢女來餵藥餵水,哪能親自上手。”她將藥咽下去,陰陽怪氣地道。

不僅小氣,還記仇。

沈岐遠僵硬地轉開話頭:“你可知那池塘裏浮著的屍體是誰?”

如意很稀奇:“總不會我又認得吧?”

“死者女,三十餘歲,穿著柳太師府上的粗麻奴服,右唇邊有一顆黑痣,舊缺門牙一顆。”

這樣的面貌特征太過明顯,她略略一想就按住了太陽穴:“還真認識。”

此人是柳如意的乳母,但一直在做後院雜務,與柳如意並不親近,只是偶爾進出會碰上一面。

“大人覺得她的死有蹊蹺?”

“柳太師為官二十餘載,從無一處失德,朝中內外對他皆是崇敬欽佩。”沈岐遠道,“就算是這位死者,也是死在遠離太師府的地方,看起來像是自盡一般。”

“看起來像?”她挑眉。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沈岐遠拿出了一小捆麻繩:“沈湖自盡之人,時常會自己將自己的手捆起來,以免尋死不成。我在她身上的確也找到了捆手的麻繩。”

但,若是自己捆上,痕跡應該朝身體的方向傾斜,畢竟要用嘴才能系上死結,而死者手上的繩子痕跡卻是直上,甚至朝外面的。

“根據大乾律例,以主殺奴並不犯法。”他道,“太師府偏用這麽隱蔽的方式,反而像是心裏有鬼。”

如意指尖動了動,像是想起了什麽。

然而不等她開口,外頭就急匆匆跑進來個人。

“大人,您怎麽還在這裏。”周亭川抹著額頭上的汗,難掩臉上焦急:“快回刑部司瞧瞧,燕寧拂滿他們都已經將箱籠裝車,要回老家去了!”

沈岐遠臉色變了變,擡手揉住眉心,卻是沒動。

“大人?”周亭川瞪大了眼,“您難道不留嗎?他們跟了您五年有餘,在刑部司破了多少奇案……”

“留不住。”沈岐遠疲憊地打斷他,“三年嘔心瀝血,證據卻被帝王付之一炬,任兇手逍遙法外——如此境遇,他們憑什還要留下來。”

周亭川不敢置信:“那些卷宗,陛下都……燒了?”

沈岐遠閉上了眼。

氣得手都發抖,周亭川怒罵聲都湧到了喉間,轉眼卻見如意好奇地倚在一旁。

“柳姑娘。”他壓下怒火,勉強與她見禮。

如意溫柔地問他:“受委屈了?”

她不問還好,一問周亭川就繃不住了,雙眼通紅地哽咽出聲:“為了黑市大案,燕寧母親被殺,拂滿的夫君也被匪人殘害,他們都是嚼著心肝咽著血堅持到今日的,不曾想竟遇見這麽個是非不分的官家!”

“亭川。”沈岐遠皺眉,“你慎言。”

如意瞪他一眼,將周亭川招到身邊來:“你只管罵,我聽著呢,哪有做壞事的逍遙法外,說實話倒罪大惡極的了。”

周亭川委委屈屈地蹲在她身側,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犬:“那都是幾個棟梁之材,若離了臨安,保不齊什麽時候就被仇家尋上門要了命去。我不舍得他們死。”

他鼻尖都紅了,襯著粉瑩瑩的小臉蛋,十分悅如意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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